黛玉把林然拉过来,捂住她的嘴巴,道:“本来就是没有,你别瞎说!” 三公主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水道:“林姐姐恼羞成怒啦!” “恼羞成怒”的黛玉徒劳无功的申辩:“……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没有!”崔云慧随口应付完,兴奋的问道,“然后呢,后来又怎么样了?” 黛玉很坚持:“哪有怎么样,我真的没生气。” “真的吗?”崔云慧有些失望,“黛玉,姐姐同你说个过来人的经验,男人嘛,都想要温婉贤淑识大体的,但你若温婉贤淑识大体,他还觉得厌烦!所以,该有小脾气的还是要有,又不是无理取闹,小吵小闹,怡情而已。” 大公主深以为然:“我看母亲有时候也是如此,发个小脾气,父皇不顾帝王至尊去哄她,不但不生气,还有些乐此不彼的滋味呢!” 黛玉再次无力的申辩:“我真的没有生气。” 崔云慧热心的建议:“你下次可以生气的。” “我……”黛玉话才开了个头,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只是有些……” 大公主按住想说话的三公主,听黛玉继续道:“表哥待我,当然是好的,可我怕我不够好。” 崔云慧轻声细语:“你与姜公子……不论别的,只说门第,也该是姜公子觉得配不上你,你怎么觉得自己不好呢?可是有人说三道四了?” 黛玉摇头:“不是这个。” “表哥帮了我许多……”贾家的事不足为外人道,黛玉含糊的略过去,“他也对我极好……可我……我……” 黛玉这时候似乎已经忘了害羞,她想着一直以来的担忧和忐忑,喃喃道:“我……我当然不是不喜欢他,可是……” “可是……我却做不到他喜欢我那样,喜欢他。”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温泉池内众人沉默良久, 似乎一时之间都不能理解黛玉的意思,只有水声潺潺。 崔云慧忽然笑起来:“我的傻姑娘啊!” 黛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霎时一惊, 身子歪了一下,大公主忙扶了一把。 崔云慧过来扶住黛玉另一边, 笑道:“到底是小孩子,才说这种话。” 大公主见她似有见解, 忙道:“我不明白, 什么意思?” 倒是黛玉, 仍有些心神不属。 崔云慧又将林然和三公主拉到近前来, 才道:“依我说呢,咱们女人家和他们男人到底不一样,男人三房五妾的,哪个不是寻常?只要他不宠妾灭妻,世人哪有说他们不好的?女人呢,嫁了人, 便是一辈子没得选了, 不但得想方设法维持丈夫的欢心,还得防备着小妾姨娘, 一辈子没个省心的时候。” “更别说,情到浓时, 男人多少好听的话说不出来?过不了三年五载, 就将其抛到脑后的, 却也不少。所以呢,男人们嘴里的喜欢, 倒也不必十成十的当真,自然女人的喜欢, 只有五成,也可当十成了!”崔云慧说了一大篇,最后道,“咱们私底下说说,可别传到外头去啊!” 大公主道:“舅妈放心,咱们都不是多话的人。” 三公主道:“舅妈放心!我绝对不和别人说!” 林然也是如此保证了一番,又推推黛玉:“姐姐?” 黛玉回神,点点头,默然无话。 崔云慧笑道:“我这是说的世间大多数的情状,你这个当然咱们要单独说。” 黛玉张口欲言,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先听崔云慧说下去:“姜公子么,倒是和别的男子不同……说实话,若是别人说有这样的人,我都不信的。” 不怪崔云慧大惊小怪,她自幼接触的圈子里,就没有哪家公子没有通房的,也没有哪家爷们没有姨娘侍妾的。 姜珏,真是出人意料。 黛玉道:“姜家老太太极厌恶这些,从前她就不许给表……姜公子屋里放人,后来姜公子自西洋回来……” 姜珏才回来没几日,就与黛玉重逢了,更不会有这个心思了。 大公主侧目:“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人。” 别人大公主不知道,她父皇身边有几个低阶妃嫔,就是当年皇帝还是皇子时,当时的皇后赏的。 崔云慧一笑,道:“喜欢不喜欢是一个坎,喜欢多少是另一个坎,你们既跨过去了头一个,我倒觉得第二个没那么重要了。” 黛玉不解。 崔云慧笑道:“姜公子喜欢你,必然是想娶你的喜欢。你呢?你喜欢他,你想嫁给他吗?” 黛玉的脸再次爆红:“我……” 想不想嫁给姜珏? 黛玉想到姜珏说过的,我们可以有一个家。 黛玉想吗? 那时候,黛玉听到这句话,不是不心动的,所以她才说,我要考虑。 自那之后,近两个月了。 姜珏的体贴温柔关怀,仍旧和从前一样,好像无论黛玉是不是喜欢他,他都会一如既往的喜欢黛玉。永远不会改变。 黛玉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个疑虑,紫鹃会背叛她,外祖母会抛弃她,姜珏呢?他会一直一直不变吗? 他说,他会永远为黛玉动心。 他说,让黛玉往后看。 他说,他不会伤害黛玉。 黛玉有些怔然,原来他说过这么多。 他不只这样说,也一直在这样做。 “他想娶你,你想嫁给他,这不是正好。”崔云慧道,“哪有谁及不上谁?” 黛玉有些发愣,崔云慧说的是夫妻相处之道,自有她的道理。可黛玉担心的却是另一桩事。 姜珏如今很好,做的事很好,说的话也很好。 当初,贾母对黛玉也是没有人能挑出不好来,可是后来呢,她仍旧毫不留情的抛弃了黛玉。 她曾经是黛玉最亲近的人。 若是黛玉与姜珏成亲,姜珏就会是黛玉最亲近的人。 姜珏如今所做的就和贾母曾经一样,他们都对黛玉那样好,好像一辈子都不会变。 可是,贾母变了。 姜珏会变吗? 即使他说过他不会,他让黛玉看着,他让黛玉相信他。 可是…… 姜珏的陪伴让黛玉开心,可这开心底下隐藏的忧虑却挥之不去。 黛玉还是担心,还是害怕。她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黛玉说她做不到像姜珏喜欢她一般喜欢姜珏。 之前黛玉说她及不上姜珏对她的喜欢,只因为的确用情不深,如今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却是害怕自己如同姜珏喜欢她那样喜欢姜珏,因为姜珏也许会变,而黛玉承担不起那个后果。 所以,黛玉只能反复提醒自己,我不能像姜珏喜欢我那样喜欢他。 崔云慧不知道黛玉这重重心事,但她仍善解人意的说道:“咱们也泡了够久了,快穿上衣裳回去歇着。黛玉你也不必急,终身大事,自然是要万事都想全了,反正有的是功夫,又不是要你一两日就说个准信。” 大公主道:“慢慢看着才好,我就是这么同母亲说的,一辈子的事,我自然要多挑一挑,再多等几年看看那人的品行,否则我宁可不嫁,也不能草草就嫁了。” “是这个理。”崔云慧赞同道。 …… 姜珏还不知道崔云慧一番话又勾起了黛玉的多少愁思,此时他正听林氏同他商量,要他在姜琳出嫁那日告个假回家,好给姜琳送嫁。 成亲那日,新娘子是要让哥哥或者兄弟背到花轿上去的。 姜珏道:“她不是有哥哥……兄弟,让姜瑾去,他也不小了,连个姑娘都背不动?” 林氏心道,这是背得动背不动的问题么?姜珏背和姜瑾背当然不一样! 姜瑾背,当然没什么不好,他俩是同胞姐弟,理所当然。 姜珏背,那姜琳多有面子!姜瑾那个无官无职的白衣,当然是比不上姜珏的。 当然姜珏压根不会为姜琳想这么多,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想到了也无所谓。 不过姜珏不过是哪种原因,他既然不肯,林氏也不会为了别人的闺女去得罪姜珏,便把这话带过去不再提了。 “瑾哥儿背也好,他们到底是一母同胞,更亲热些。”林氏道,“不过那日你还是告个假回来的好,好歹是你妹妹,你不回来,传出去于你也不好不是?” 姜珏有点烦,但他知道林氏这话的确是为他好,遂点头:“我知道。到日子了,太太让人来同我说一声。” 林氏就知道他不会有心去记姜琳出嫁的日子,道:“这是自然。除了这个,还有另一桩事,你妹妹成亲,你可还要请你的好友同僚过来吃杯喜酒?” 姜珏想也不想,断然拒绝道:“不必。太太不必因我的缘故空出席位来,我没有要请的客人。” 林氏是不会强求姜珏的,得了准信她就回去拟名单了,但姜老爷看了宾客的名单后,却不满意了,当时姜珏不在家,他只好等晚上姜珏回来再去问他。 “你妹妹出嫁,你怎么一个客人都不请?”姜老爷有些生气,“你的那些好友同僚,人家家里有喜事必是要请你的,你家里有喜却避开别人,像什么样子?日后他们还不排挤你?” 姜珏淡淡道:“父亲多虑了,该请他们的时候我自然会请。” “这是什么话?”姜老爷质问道,“难道你妹妹成亲是不该请的?” 姜珏道:“年底事忙,我告假一日已是勉强了,同僚们哪有这闲工夫,他们会体谅的。” 朝廷公务,姜老爷不好再说什么,又道:“同僚没功夫,总还有别人能请!” 姜珏瞥了姜老爷一眼,好友同僚,不请同僚,便只剩下好友了。 姜珏从南边搬家到京都来,又出海几年,从前的朋友早散伙了,如今能和他称一声好友的,就只有孟杨了。 让昌平侯来给姜琳撑面子?他可真敢想。不过姜老爷真正的意思当然不是多看重姜琳,他实际上是想给自己争面子呢,他女儿出嫁,昌平侯道贺,日后又是一个应酬场上吹嘘的资本。 姜珏直接道:“年底了,孟杨也忙得很。” 这理由如此应付,他甚至懒得换一个。 姜老爷也听出了这话里的应付,他皱了皱眉头,这么些年头一遭认真审视自己的这个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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