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候才忽然明白,为什么悟会和玛奇玛如此亲近。 因为她总是有办法让身边的人都放松下来。 “我第一次见到杰君的时候,其实是很意外的,因为悟君并不是会轻易认可其他人的那种『性』格,但是对于杰君,悟君其实是发自内心地承认了你的一切。” 因为他甚至将夏油杰的判断作为行事的准则,因为夏油杰说杀了盘星教的教众没有意义,所以五条悟才让他们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玛奇玛抬起眼睑,她的语气无比温柔:“悟君有烦恼的时候,是会告诉我的,或许我也没法改变什么,但是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或许会比藏在心里更好。” “杰君觉得呢?” 夏油杰想,如果是玛奇玛问他的话,悟确实有可能把心事都告诉她。 但夏油杰不是五条悟。 “杰君,”玛奇玛捧着他的脸,她紧紧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杰君的心事,也要跟我讲讲吗?” 夏油杰的嘴唇微微翕动起来。 - “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杰君的话,我大概能够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萎靡了。 “杰君觉得自己很弱小吗?”我问他。 “当然不,”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可接下来却陷入了困顿,“我只是……突然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感觉。” 因为内心产生了动摇,因为感觉自己离悟、离过去的自己都越来越远了。 “悟君刚出生的时候,咒术界就因为他的诞生而产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大家都笃定他会成为最强的咒术师,他们说,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我告诉杰君,禅院家和五条家的关系,是在悟君出生之后才慢慢有所改善,但这并不是因为彼此终于放下了数百年的仇怨。 “是因为地位发生了变化,”我说,“因为五条家再次诞生了备受瞩目的‘六眼’,所以禅院家落了下风,从那一刻起大家就不再是平等的了。” 杰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种“不平等”越是解释清楚,反而越让人感到绝望。 就像杰君这样:“杰君并不弱小,但你还是会觉得自己不够强大,因为你在某个瞬间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无法超越悟君。” 我注视着他的侧脸:“有些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有些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因为大家都不会对彼此坦诚相待,因为人总是在无意识中就被划分了等级。” 不仅是人类,其他生物也是如此。咒灵并不会觉得自己伤害人类是在做坏事,因为这本来就是它们诞生的意义,就像老鼠也不会觉得自己生活在田里是在伤害庄稼,它们也只是想要活下去。 “杰君杀死咒灵的时候,会觉得难过吗?” 他没有抬起脸,也没有太多思考:“不会。” “不仅不会难过,反而还会觉得很安心吧。”我支着下巴说,“杰君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去田里翻土吗,其实现在离播种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呢。” 杰君这才抬起脸来,问我为什么。 “因为要在冬天来临之前把藏在地里的老鼠都赶出来,不然来年它们就会咬坏庄稼。地里很开阔,翻出来的老鼠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因此很容易就能被带去的猎犬咬死。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都会觉得很安心。” * 杰君久久地凝视着我,他说:“我不明白。” 我歪了歪脑袋:“杰君不明白什么呢?”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他问。 “因为我听到了杰君的心声,我听到了你的愿望。” 因为我观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逐渐理解了这个世界,明白了自己要去做些什么。 我告诉他:“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借给你。” “……借给我?”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只要你和我签订契约,就可以使用我的力量。” 杰君原本有些茫然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问我:“这就是你的术式吗?” 我说:“你这样想也可以。” 杰君追问我的术式究竟是什么,但是我并没有术式。 我只有微不足道的、小小的愿望。 “和我签订契约吧,夏油。” 我发动了能力:“这是命令。”
第17章 17 支配恶魔在说话…… 17 支配恶魔在说话 “说,把你的一切都献给玛奇玛。” 夏油杰听到的声音,带着犹如法则般的强制『性』,恐惧与强权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摧垮了他内心的所有屏障。 他的眼神逐渐溃散,支配恶魔的声音充斥在他的头脑中,占据了他的全部。 他喃喃地重复着玛奇玛的命令:“……将我的一切献给玛奇玛。” 语言化作的枷锁将他牢牢捆绑,无法挣脱。 - 无数道黑『色』的影子在空中拉开,将白日化作黑夜般昏暗,禅院直毘人站在檐廊上沉默不语,他注视着空中密密麻麻盘旋着的乌鸦,神情无比肃穆。 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就好比动物能够感知天灾降临的征兆,禅院直毘人想,或许在咒术界也即将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两面宿傩的手指重新现世,特级咒灵活动的迹象愈发频繁,任务一个接一个,御三家的咒术师们几乎忙得不可开交,但禅院直毘人却依旧没能等到禅院直哉回来。 当他听说玛奇玛也在直哉离开的同一天出门之后,他便意识到了其中的缘由,通过“窗”进行搜寻之后,禅院直毘人得知了禅院玛奇玛和禅院直哉正在几百公里外的乡下。 禅院直毘人无法理解玛奇玛的想法。 从第一次见到玛奇玛的时候,禅院直毘人就看不懂她,幼年时的玛奇玛便有着超脱世俗的目光,即便她是在禅院家长大,禅院直毘人也不会认为她能对这里有多大的归属感。 玛奇玛在意的东西、她内心的想法,禅院直毘人一无所知。 他只是觉得……玛奇玛非常危险。 那种危险就像是藏在积雪下的蛇,又好似躲在圣母雕像中的恶魔。禅院直毘人知道玛奇玛是非同寻常的角『色』,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高层们)都是这样觉得的。 他们惊喜于能在那种乡下地方找到玛奇玛这样罕见的天才,将她视作能够牵制五条悟的秘密武器,因为五条悟太过出众,他的力量令整个咒术界都感到了恐惧。 玛奇玛的能力是不能公开的秘密,所以她才会被交给禅院家抚养,为了保证她可以安全成长起来,咒术界的高层们想尽了一切办法。 在高层中,有人与玛奇玛签订了“契约”。 但是禅院直毘人并不知道契约的具体内容,他只知道……玛奇玛曾经“死而复生”。 她那时候分明已经死掉了,衣服上全是血,禅院直毘人去察看她的尸体,可玛奇玛却睁开了眼睛,自己站了起来。 她说:「血是其他人的,我并没有受伤。」 那张柔美的少女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眼神好似刚玉一般纯粹而又冰冷。 - 禅院直哉讨厌乡下,他是在封建大家族里长大的大少爷,从来没有干过任何粗活,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嘲笑着家族中那些只配干杂活的人。 出身带来的优越感,咒力造成的阶级『性』,塑造出了禅院直哉现如今的『性』格。 玛奇玛问他想不想去旅行的时候,禅院直哉完全没有想到是这种“旅行”。 他不明白玛奇玛为什么会跟这种完全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成为“朋友”,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家在乡下的斋藤和树说:“因为玛奇玛小姐救过我。” 所以他们成了朋友,所以—— “我喜欢玛奇玛小姐。” 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禅院直哉感到了一阵愤怒。 他嗤笑道:“玛奇玛可不会看上你。” 禅院直哉毫不客气,但是斋藤和树一点也没有生气,他那张在禅院直哉看来毫无特『色』的脸上甚至能浮现出笑容。 “我知道的。” 他的语气如此坦然,简直是不求任何回报,好像对这个人来说,将一切都献给玛奇玛是那么理所应当的事情。 禅院直哉忽然产生了这种想法。 ——不求回报地将一切都献给玛奇玛。 他根本不可能是这么无私的人,会将他人看得比自身更加重要,禅院直哉自私又自大,在他的人生中所贯彻的只有掠夺与侵占。 但是一想到玛奇玛,想起她那张好像永远都能保持温柔的脸,以及她的眼睛,禅院直哉便陷入了无名的深渊。 名为“支配”的力量剥夺了他的思考,占据了他的头脑。 所以禅院直哉也喜欢玛奇玛。 因为…… “因为玛奇玛……也救(帮助)过我。” - “窗”的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杰君早就来跟我打过招呼,带着我给悟君做的甜点返回学校了。 “家主大人希望玛奇玛小姐您能尽快和直哉少爷一起回去。” 这同样是高层的意思。 当我和直哉君在乡下度假的时候,高专已经回收了两面宿傩的两根手指,这种特级咒物自然是交给特级咒术师 去处理,所以这段时间悟君非常忙碌。 但咒术界并不是只有他这一名咒术师,而且……什么事情都交给五条悟去做的话,其他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这并不是上面的人想要看到的局面。 况且直哉君被默认为禅院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其他家族的继承人(包括回到加茂家没多久的加茂宪纪)都在努力,他却一直待在乡下,家主难免会觉得不高兴。 就这样,我们回到了禅院家。 禅院家主不满我“拐带”下任继承人,所以他肯定又要找我谈话,在路上我就猜到了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不过当我跽坐在他对面,听到他说出来的话之后,还是感到了意外。 因为禅院家主警告我不要玩弄直哉君,他的语气那么严肃,好像我对直哉君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是完全没有做过这种事情的。 我解释说:“直哉君是自己出门的,我因为担心他才会跟过去,他会生病也是自己故意在外面淋雨的缘故……去乡下度假虽然是我的想法,不过这也是经过了上面许可的,毕竟前段时间我一直都在东京那边处理吩咐下来事情。” 不过我的解释,显然并没有得到家主的认可,他用那种冷厉的目光注视着我,脸上的神『色』丝毫不见松动。 “我听说,你和五条家的六眼关系很好。” 他忽然提起悟君,我说我和悟君是朋友,闻言他的神『色』更加复杂,然后说我实在想做些什么的话,可以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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