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有气无力地趴下,脸色很不好看。 动作别扭地做了两组,他悄悄抬头,只见班上的女孩子们正围在男人身旁,眼巴巴道:“博士,可以再给我们演示一遍么?” 哪吒应了声“好”,紧接着,手中的箭就直直地朝着靶心飞了出去。 其力道之迅猛,宛若疾风,气势之凛冽,恰如虎啸。 “哇!”女孩子们异口同声,立时鼓起了掌,“博士好厉害!” 男人宠辱不惊,微微提了提唇角,便持着弓去了别处。 可他生得如此丰神俊朗,这一笑简直能要人命,女孩子们捂了捂胸口,眼里直冒小星星。 这一幕在谢昀看来,委实刺眼非常,让他忍不住心下暗啐—— 墙头草,明明儿今日上午还在夸他和许博士的! - 练武场不大,跑个五圈,再加二十五个俯卧撑,于周营当年操练新兵而言,连开胃菜都算不上,可翌日,谢昀却是因此请了病假。 上午的第一节课仍旧是文学,许清辞得知此事后,一放课就直奔武学博士的书房而去。 哪吒从祭酒那儿得了一盆水仙花,拿去外头浇了点儿水,正往回走,迎面便撞上了此人。 对方来势汹汹,开口便道:“李博士,你身为师长,岂能体罚学生?” 闻言,哪吒纳闷道:“体罚?” 眉宇微敛,许清辞道:“你昨日在练武场操练谢昀等人,可不就是体罚?” “许博士此言差矣,他们几个力量太弱,在进修武学之前,必须得先加强体能,如此才能保护自己,我会有此一举,全然是为了他们着想。”面色沉静,哪吒朗声。 默了默,许清辞又道:“谢昀今日告假,说是昨日劳累过度,中了暑,依我所见,李博士日后应当注意分寸才是。” 注意分寸? 听了这话,哪吒有那么些想笑:“而今都已经入冬了,怎可能还会中暑呢?我看是他身体素质太差。” “才这样一点强度就受不了,看来日后得多给他加练。” 只觉这人简直油盐不进,许清辞神情稍凛,面色不由得染上一丝肃然:“李博士,谢昀这孩子有拿文状元的天赋,没必要让他习武。” 哪吒对这话并不认同,立马道:“他无心武学,定然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身为男儿,没有血性怎能行?” “他小小年纪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人各有所长,纵使他少了你所说的血性又如何?”许清辞据理力争。 “谢昀身体康健,若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纵使他日后中了状元,那也会是个贪图安逸之人。”哪吒也不甘示弱。 “男儿强,则国强。” “武王兴办太学的初衷,定然是希望这些孩子礼、乐、射、御、书、数六艺齐修,敢问许博士,我何错之有?” 往前迈了半步,哪吒掷地有声,那双明亮的星眸里腾现如鹰隼般的锐利,仿佛在用眼神告诫对方——“这,是本将军打回来的天下。” 不知是为他气势所怵,还是无力反驳,许清辞怔了怔,顿时哑口无言。 见状,哪吒放缓神色,微微一笑,道:“许博士若是无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语罢,他抬脚错身而过,但没走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倒了回来。 “哦,这花是方才祭酒送的,我觉得它与许博士的气度十分相称,不如我就借花献佛,转赠给你吧!” 拉开对方臂弯,把手中的花盆强行塞进他怀里,哪吒弯了弯眸,坦然而去。 本以为他是在说自己怀瑾握瑜、光风霁月,宛若一株洁白纯澈的水仙花。 但许清辞低头瞧了会儿,忽就明白了这话中深意。 喻人为水仙,便是嘲讽其自恋,狂妄,自视清高。 鲜嫩的花瓣儿在风中轻轻舞动,姿态柔美,可此刻,却仿佛都瞬间化为了喇叭,在他耳边齐声聒噪:“你自以为是个香饽饽,实则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鳏夫!” 温润如他,此生难得被激起怒火,一把就将手里的花丢在了横栏上。 简直岂有此理! 剑眉一横,拂手拢紧衣袖,许清辞面色铁青。 身为一个抛妻弃子的薄情寡义之徒,他自己又有好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身端体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从容,前推后走,弓满式成。出自《孟子》 雪爪星眸世所稀,摩天专待振毛衣。出自高越《咏鹰》
第96章 满庭芳(五)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昼光流转,浮岚暖翠,林间幽阒无声。 午休时的太学很是清净,连鸟雀惊掠枝头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晰。 花香氤氲,青烟袅袅,月姝执笔端坐,不多时,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迈步进来,哪吒阖上.门,行至桌畔,很是熟稔地给自己斟了杯茶。 起身来到房中,月姝道:“甲班的谢昀今日告假了。” “怎么?许清辞这就找你告状了?”手里握着茶盏,哪吒未有回头,斜眸一瞥,如是道。 “甲班向来是大家关注的重点,还需要他告状么?”注视着他的后脑勺,月姝清声。 “所以呢?你也觉得我是故意体罚?” 沉朗的嗓音落下,却是半晌未有回音,哪吒剑眉一凛,立时放下杯盏,转过了身去。 “谢昀不过就是个小屁孩儿,我就算真要针对,也应该针对许清辞!” 带着那么些委屈,男人扬声辩解,满脸皆写着不悦:“焱儿都快三岁了,他却还对你贼心不死,简直是丝毫未把我放在眼里!” 自胸腔内吁出一口浊气,哪吒别过头去,眉眼很是冷峻。 安静打量了会儿他,月姝弯唇,不由哑然失笑:“想什么呢?我怎会觉得你故意,男孩子嘛,多多强身健体,定然是件好事呀!” 莹澈的眸子秋波潋滟,她鸦睫眨动,眼神真挚且带了几分宠溺。 见此,哪吒紧绷的面色霎时消散,神情染上些许茫然:“那你召我过来作甚?” 闻言,月姝黛眉轻蹙,不悦地撅了撅小嘴:“咱们一上午没见了,你都不想我么?” 一时间被胜负欲占据了心神,以至于方才没头没脑地就问出了那样一句,眼下反应过来,哪吒真想拍自己一脑门儿。 连忙搂住对方的腰,他抬手,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梁。 唇角漾开如沐春风般的笑,男人眼神缱绻,紧紧地,将人拥进了怀里。 靠在他的月匈月堂上,月姝面露欣悦,娇笑嫣然。 彼此温存了会儿,她朱唇轻启,试图劝道:“但是谢昀这孩子确实心高气傲了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多少还是放些水吧!” 她的男人如此芝兰玉树,她是当真不希望他与学子之间生出嫌隙,从而折损他的风评。 知晓她在担忧些什么,但哪吒丝毫不以为意:“为人师表,自当刚正不阿,我若是给他放水,那便是对其他人的不尊重。” “你放心,我一定让那小子心服口服!”扶起怀中人,他胸有成竹道。 正说话间,不知是觉察到了什么,哪吒眼眸微微一动,旋即倏尔俯身,吻上了掌中玉颈。 月姝始料不及,没过一会儿,就被这濡湿的酥麻感惹得肤色泛红。 尝试推开男人的脑袋,她软声:“你想作甚?” “裤子都脱了,你说呢?”抬头一笑,哪吒双臂收紧,将人抱上了桌。 “不行!这里可是太学!”深感这人委实太放肆了些,月姝竭力抗拒。 “怕什么?祭酒难道还会去朝中参我一本不成?” 男人看着她笑,面上神色与他的动作一般放浪:“他若是敢,那家里的屋顶大抵是不想要了!” 月姝:“……” 以武犯禁,此言果然非虚。 …… 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万里碧空如洗。 正值午后时分,金灿灿的阳光打在庭院里,草木生辉。 -哗啦啦- 许清辞行至门口时,恰是听见这样几声书页散落在地的闷响声。 心下纳闷,他正欲抬手敲门,不料女儿家娇脆的嘤咛声又蓦然钻进了耳朵里—— “啊——” “夫君,慢些儿,人家受不住了!” “……” 这动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面色倏尔沉凝,僵在原地愣了会儿,许清辞颊畔微绷,拂袖而去。 不知是出于对争辩时落于下风的不服气,还是对此人行为太过放诞不羁的看不惯。 许清辞当日便去请示了掌管太学的张祭酒,要同武学博士比试策论,如若对方输了,就不能再强制学子们上武学课。 说实话,这样的比试并不公平,但如今太学的主业毕竟还是文化,武学只能算作锦上添花,祭酒便允了。 而许清辞此举,明显就是想让哪吒知难而退,身为武将,定然写不出什么好东西,为了避免丢人,自是不会迎战。 那么,只要他不再执着,这场比试便可不了了之,可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果断接招了。 此消息一出,太学里的师生纷纷拭目以待。 大多数人都认为武学博士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想要自取其辱,但也有那么少数人,不知是哪儿来的自信,总觉得他深藏不露。 而身为妻子,月姝自然最是清楚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她倒也不怕他丢人,毕竟文武不可兼得,本就没什么好比的,不过就是被人逼着退让罢了。 冬夜寒凉,屋子里的银炭烧得很旺,冷风一吹,热气徐徐四散。 月姝陪着承焱在书桌前练字,隐约可以听见院子里呼啸疾驰的利刃声。 不多时,在外头练完枪的男人就跨进了房门。 来到桌前,哪吒给自己倒了杯水。 拾起放在书篓里的宣纸,月姝走过来道:“我写了一篇策论,虽说比不上许清辞,但至少能应付一下。” 明日的考题乃当场公布,但祭酒提前给了二人一个范围,乃仁义道德之类,她便就此作了一篇通赋。 咽下口中茶水,哪吒瞥了眼,打量道:“你瞧不起我?” 知晓这人心高气傲,月姝赶忙道:“我怎会瞧不起你呢?许清辞毕竟是新科探花郎,你们二人要比的是策论,又不是兵法,你多少还是得有所准备呀!” 哪吒也就随口一说。 放下手中杯盏,他笑道:“新科探花郎又如何?你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月姝很是狐疑,委实不懂他是哪里来的这般自信? 可这人却丝毫未有吐露,只径直将她打横抱起,去了浴房里:“走,该沐浴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翌日,早课的钟声一敲响,哪吒与许清辞也同时坐在了各自的考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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