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泉知雀的底线很低,她不怕尴尬,她怕这位正义的红方卧底尴尬。 “不、不知道,我只是来工作而已。”矮个子的修理工咽了口唾沫,“他们承诺多给很多小费我才来的,否则谁愿意大老远来深山给人补漆?” “你是从正门进来的?”背后的人追问道,“看见了基地的全貌?” “是呀。”竹泉知雀说,声音隐隐发抖,“怎么了?不会是,不会是要杀我灭口……我只是个临时工而已啊。” 现在肯承认自己是临时工了? 她身后,安室透长长叹了口气,头又开始痛了。 孤身潜入组织的秘密基地本来就是风险极高的事情,竟然还碰到一个被组织坑蒙拐骗来干活事后要被灭口的临时工。 原本把人打晕冒用身份的计划没法用了,这人留在基地注定一死。 怎么能看着一个全然无知的人去死? “听着,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不想死就听我的话。”安室透微微松手,“装作没见到我的样子,去做你该做的工作——一旦露馅,你比我死得快,明白吗?别做不聪明的事。” 被他捂住嘴的人用力点头。 安室透还不放心,他提起竹泉知雀手里的油漆桶看了看:“他们要你补哪里的漆?” “外墙上的。”竹泉知雀如实说,“最显眼的一块墙壁正中央。” 安室透:“外墙上刷红漆?” 这是什么鬼品味? “没错。”竹泉知雀点点头,“刷在墙壁正中央,先画一个圆圈,里面再手写一个字,我的工作就完成了。” 红油漆先画一个圆圈,再在圆圈里面手写一个字……安室透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管怎么联想,他都只能想到工地上一个常见的图案,一个决不可能出现在黑衣组织实验室楼房外墙上的图案。 “你要在红圈里写什么字?”他问出了口。 矮个子的修理工提了提手上血红的油漆桶,黑暗中她被口罩遮掩的嘴角向上翘起。 “拆。” 透子: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第49章 打工的第四十九天 真真切切的大实话,竹泉知雀一生中少有这样诚实的时刻。 令她惋惜的是,正义的红方卧底选择了不相信。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安室透深呼吸,很难说没被她气到。 他这段时间头疼的次数变多了,面对知雀的时候,面对威雀威士忌的时候,现在又多了这个临时工,让他头疼的人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噌噌噌往外冒。 竹泉知雀:无辜。jpg “我得去工作了。”她闷在口罩后瓮声瓮气地说,“你怎么办?” 安室透在思索,他的处境不比临时工安全多少,人家至少有个正经身份,他一露面只有被打成筛子的命。 “我有个主意。”竹泉知雀提议,“你在地下等着,我坑蒙拐骗个人下来,我们连手仙人跳,狠狠绑他一票,如何?” 安室透秒懂她的提案,是个好主意,可是…… “你说话的方式很像犯罪分子。”公安的语气严厉起来,“老实交代,你在外头是不是有案底?” 竹泉知雀:啊这。 恶役没有案底哪有脸在道上混?什么案底,那是她光辉万丈震撼众生的简历!是她就业入职升职加薪的无上金牌! 这人真不会说话,竹泉知雀决定悄悄diss他三分钟。 “没有,我是良民。”临时工闷闷地说,“我家里穷,小时候就辍学出来打工了,没文化,不知道‘好人的说话方式’是什么样的。” 这段话中至少有一句实话,四舍五入就都是实话,竹泉知雀毫不心虚。 安室透被骗到了,深夜回想这一幕都有点愧疚得睡不着。 “抱歉。”他放缓了声音,“如果你需要,等离开这里我可以提供帮助。” 社会补贴,入学补助一类的。 他人还怪好的咧。竹泉知雀上下晃了晃头:“我们一定能活着离开。” 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由临时工竹泉知雀找借口骗一个穿实验服的研究员下来,安室透动手打晕换上遮掩全身的实验服混入实验室。 他本以为和“社会小混混”讲解计划是个麻烦的工作,实际却出奇顺利,对方不仅跟得上他的思路,两人的思考方式丝滑地融洽在一起,极为合拍。 这算是基层劳动人民的智慧吗?安室透不确定地想。 “你很有天赋。”他忍不住说,“有没有想过考警校?” 竹泉知雀冷不丁呛了一下。 这位红方的正义使者,你好勇,挖墙脚挖到港口Mafia头上了。 世上唯有爱与才华无法掩盖,竹泉知雀没有一口回绝,说不定哪天她真可以在警方有个兼职呢,打工人要学会为自己留后路。 “谢谢夸奖。”下一句她没有说:但我认为自己在绑架事业上更有前途。 竹泉知雀把自己吃饭用的油漆桶寄放在安室透这里留作人质,以示她不会抛弃他跑路的决心。 地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难不倒夜间视物的一流武斗派。 竹泉知雀记下了红方卧底的脸,非常陌生的面孔,她在组织里决没有见过这号人。 “这年头是个人就会易容吗?”她酸溜溜地想,“化妆技术不比我差嘛,男人。” 卧底这行卷起来了。 矮个子修理工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后,安室透等在空无一人的浓稠黑暗中,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他的心远没有表现出的平静,再怎么说修理工只是个普通打工人,她要找怎样的借口才能把实验员骗来垃圾处理站?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地下与黑暗的危险。 信任她是不是太冒险了? 还没回来……暴露身份后被人抓住了? 安室透想东想西的时候,两道足音不同的脚步声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临时工就是不靠谱。”走在前面的人不满地说,“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这些都是要在你的工资里扣出来的。” “别动我的工资。”走在后面的人可怜巴巴地祈求,“工资是我的生命,你可以用任何方式羞辱我,除了扣钱。” 穿着整套实验服的男人逐渐走向安室透的方向,他喋喋不休说着扣钱的事,不顾可怜临时工的苦苦哀求。 在研究员看来,临时工注定被组织灭口,连命都没了,还想要工资?笑话! 安室透冷眼看他走进,无论经历过多少次,他永远对黑衣组织的作风心生厌恶。 拖欠工资可谓是叛乱的起源,竹泉知雀唏嘘,怪不得港口Mafia选择和酒厂为敌而不是合作,连临时工的工资都要昧下不给的垃圾组织哪有前途可言? 研究员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走在后面的临时工没了声音。 他不耐烦地扭过头,后颈突然剧痛。 安室透接住昏迷的人,迅速脱下他的实验服。 “合身吗?”竹泉知雀走上前,“我按照你的身高选的人。” 倒在地上的研究员身高与体重与安室透高度重合,他在对方的口袋里找到了工牌,职位上印着“研究组组长”的字样。 “帮大忙了。”安室透做好伪装,忍不住想,她真的很有天赋,今年警校特招名额还有没有剩余?他可以写推荐信。 “不客气。”竹泉知雀拎起她的油漆桶,“我也要去干活了,祝你行动顺利,警察先生。” 两人在楼梯间分开。 安室透的行动因突然出现的帮手而变得异常顺利。 厚重的实验服免去了身份暴露的风险,研究组组长的身份既能接触核心实验室,又不担心有被其他人为难的风险。 安室透坐在计算机前,一目十行强行记忆新型子弹的研究情报。 “组长,资料放在这里了。”一位研究员递来一迭纸张。 安室透点头作为响应。研究员大多是醉心实验不爱交流的孤僻类型,那人没觉得异样,神色如常地回到试验台前。 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边走进来边和同事说话:“实验楼什么时候有了涂漆的计划?我看到一个矮个子拎着油漆吊在外墙上画画。” “是我们请来的临时工。”实验室里,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同时举起手。 看见足有两位同事认可临时工的身份,白大褂打消了怀疑,他嘀咕道:“行吧。实验楼拆迁这种大事,组织竟然不下达正式通知……” “什么?” “拆迁?!” “什么拆迁?” 一言激起千层浪,研究员们整齐划一地扭头盯向白大褂,把他吓了一跳。 “拆迁……就是拆迁啊。”白大褂结结巴巴地说,“临时工在实验楼白墙上用红漆画了个圈,圈里写了个老大的拆字,难道不是组织下令拆除我们实验楼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全体转移到安室透身上:“组长,你有得到通知吗?” 安室透额冒冷汗,他怎么知道? 话说临时工居然没有说谎,她竟然真的是来涂拆迁标识的? 在百分百敌对的黑衣组织和颇有天赋的合作者临时工面前,安室透咬牙选择了后者。 他点了点头,声音模仿实验组组长的语调:“收到了,本想开会的时候再通知你们。” “没错没错。”角田一郎和池中亮太捧哏道,“所以我们外出补充物资的时候额外雇佣了油漆工。” 三人成虎,组长有话语权权重加持,沉迷实验的研究员们信了。 安室透觉得自己是他们中知道的最多的,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组织特意建在深山基地里的实验楼,怎么会突然决定拆除?太奇怪了吧! 不祥的直觉笼罩了他,实验室终年窗帘紧闭,隔音极好,安室透看不见窗外,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他只能忍住焦急,抓紧时间记忆数据。 “说起来,琴酒老大今天是不是要来实验室巡视?”白大褂又一次提起话头,他关切地看向安室透,“组长,你说话可得小心点,琴酒老大脾气可差了,实验组里只有雪莉敢和他呛声,我们可没资格。” 琴酒,一款酒厂员工通用话题,当你不知道该和人聊什么的时候,聊他准没错。 一个某种意义上和英国人口中的天气同样地位的神奇男人。 安室透前些日子刚和威雀威士忌聊了挺久的琴酒,这个话题他熟,他融洽地接上话头。 表面和组员谈笑风生的公安心脏紧缩:琴酒来基地巡视,暂不提他自己,临时工怕是小命不保。 她老老实实呆在楼梯间作业可能还不会被琴酒注意到,高调挂在外墙上涂漆简直是个活靶子! 安室透心里连给她写警校推荐信的草稿都打好了,他不愿警界痛失人才,今天说什么也要在琴酒枪下保临时工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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