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能够在这笑声中动弹,不少武功平平之人更是真气翻涌,喉头泛甜。 “老温,收敛点。”另一道男声懒懒地说。 “哈哈……哎呀阿絮,轻点儿,不笑了不笑了。”温客行立刻求饶,止住了越来越放肆的笑声。 肖紫衿心如悬旌,面色阴沉又很快恢复自己平素亲和威正的模样,见众人皆望向屋顶,于是大踏步走到庭中,转身抱拳朗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大驾光临,今日四顾茶会延邀江湖好友,来者是客,还请前辈出面一见,肖某不胜荣幸。” 屋顶正半坐卧着两个人,其中一个白发男子看到肖紫衿,兴奋地坐直了身子,“叶白衣?”拿着酒壶的手不得空,就用胳膊碰旁边的黑发男子,口中说道:“阿絮你快看,叶白衣那老怪物不是没有后代嘛,这人居然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周子舒又昂首饮下一口酒,居高向下瞥了一眼金光闪闪的肖紫衿,嗤笑道:“你可真是老糊涂了,这人满眼算计,哪里像叶前辈。” 温客行摇头道:“阿絮,虽然这人不是,可这戏好看啊。” “我还真没瞧过,这才刚当上继任门主没几天,就要砸了前任门主牌位的好戏呢!” “啧,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下方众人哗然大变,一道声音从人群中冲出:“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诽谤肖门主!” 任由庭院中沸反盈天,温周二人兀自悠闲自得地闲聊。周子舒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当年赵敬不也是靠陷害他大哥高崇当上了五湖盟盟主?” 温客行失笑:“赵敬虽然十恶不赦,可好歹也是个聪明人。哪像下面这个,才几天就图穷见匕、昭然若揭,实在是很没有耐心啊。” 肖紫衿三十多年的老脸都要丢光了。 可无论下方众人如何议论,那不明来历的二人说的话,都像说在耳边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肖紫衿头痛欲裂,却更愤怒地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对他窃窃私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肖紫衿心中惶惶:今日不知为何闯进来一帮维护李相夷的人,何璋也不知怎么没有赴约,他只好让自己安排的人上去摆明“证据”,现在又突然出现两个不速之客。 人群中仍有他安排的亲信,在高喊诽谤。肖紫衿还未想出对策,忽然一道女声传来—— “诽谤?确实是诽谤,不过这被诽谤的该是李相夷。” 众人目光移向门口,只见一白衣女子领着几位衣袍暗绣四季花的剑客缓缓走来。 是骆诗行和四季山庄的人。认出人后,肖紫衿心中不详的预感更甚。 所有人清清楚楚地听见,骆诗行说:“我有三样证据。” “单孤刀和朝廷、漕帮的密信。可以证明单孤刀早与朝廷私下达成协议,是他想借朝廷之手铲除金鸳盟借此一统武林,却被李相夷阻止,此为其一。” “李相夷与金鸳盟定下和平之约的契函。当年四顾门打败漠北□□元气大伤,为了使武林不再动荡,便与笛飞声约定五年之内互不干涉,也不引战,此为其二。” “肖紫衿传播谣言的信件和物证。李相夷杀害单孤刀的传言来自肖‘门主’的亲信,包括刚刚拿出证据的那一位,也是肖门主的人,此为其三。” “除此以外,我还有一名人证。” 人证自然就是肖紫衿今日怎么也等不来的四虎银枪之首何璋。他灰头土脸地承认,是单孤刀答应了朝廷的要求,要借朝廷之力铲除金鸳盟,被李相夷阻止后与他大吵一架,这才出走四顾门。 骆诗行笑靥如水,眼中倒映着肖紫衿颓丧的模样,轻声却清晰地说:“如此,真相便大白了。” 始终坐在上面看戏的温客行拿出扇子掩住下半张脸,凑到周子舒耳边问:“阿絮,你看诗诗是不是变凶了呀。”杀气腾腾的,可不像山上那块小木头。 周子舒抖抖已经空了的酒壶,轻笑道:“看来咱们可以等着喝喜酒了。” 温客行瞬间心领神会,扇子下的嘴都要咧上耳朵根了。 事情闹得很大,最终是由乔婉娩出手平定了局面。参加茶局的人或兴奋、或惊叹、或惋惜、或愤懑、或不悦,尽数离开四顾门。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发生的事必定会迅速传遍江湖,肖紫衿也无脸再当这四顾门门主。 不少人心中惋叹,四顾门终究不再是以前李相夷的四顾门。 四顾门和肖紫衿如何大损颜面,自然不是骆诗行该操心的事。她脚步轻快来到两位前辈身边,一丝不苟地行礼。 周子舒拍了拍她的脑袋,拿出一只样式奇特的骨埙和半卷竹卷,道:“这是你要的,解除痋术的东西。不过切记,只能用一次,用的时候需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骆诗行双手接过,乖巧应是。问两位前辈是否要屈尊到莲花楼歇息,温周二人摇头拒绝,只说不急,他们打算先好好玩几天。 温客行摇着扇子好奇道:“诗诗,前面那个小子,是不是在等你呢。” 温客行扇子摇得飞起,今朝这个百年,竟然能出现三个气运者,云中子那小子恐怕很快就能下山咯。 骆诗行闻言朝温客行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方多病。 温周二人该说的已经说完了,立刻潇洒地运起轻功,像两只颜色不同的仙鹤飘然远去。骆诗行举目远送,等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便转身走向方多病。 前几日,骆诗行在收到何璋消息的同时,也截获了肖紫衿和何璋的通信,得知二人要在四顾茶会打倒李相夷的阴谋。骆诗行一边在肖紫衿的计划中搅浑水,一边整理出证据,一边把何璋绑了回来。 何璋先被带到了莲花楼。四季山庄用了些方法,让何璋开了口。其实单孤刀当年一直在私下查找南胤秘宝业火痋,但并不是为了阻止南胤复国的阴谋,而是他自己便是南胤皇族后裔。这十年何璋隐姓埋名,却在四顾门重建之时,收到了无名的密信,威胁他出面扭曲事实,将单孤刀的死嫁祸给李相夷。 何璋的供词,李莲花不欲告知方多病。但四顾茶会上要摆出的证据,迟早人尽皆知。思虑再三,骆诗行还是将单孤刀和朝廷联络的密信交给了方多病。 今日,四顾茶会上,方多病本不想来,最终还是站在暗处看完了全程。 见骆诗行朝他走来,方多病哑着嗓子问:“骆姐姐,我爹……是坏人吗?” ----
第55章 问心 ===== 带着冷意的风轻轻扫过,骆诗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方多病从来很聪明,哪怕初入江湖时还是个菜鸟,如今也能够抽丝剥茧,还原出真相。 他始终备受煎熬地等待刀落下来的那一刻。 骆诗行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小宝,你是天机山庄的孩子。你的母亲是何堂主,父亲是方尚书,他们二十年如一日地养育你、教导你,这才使你成为了如今的方多病。” “你不了解你的生父,因为他未曾养育过你一天。” 所以不必在意单孤刀的好坏,也不必为他所作的恶而感到惭愧,除了所谓的血缘,你们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 骆诗行叹了口气,摸了摸方多病的脑袋。 “小宝,给自己一点时间,也给我们一点时间,真相会有大白的一日,迷惘也会有消散的一日。” 两人一起回到莲花楼。 李莲花透过窗户看到骆诗行和方多病归来,虽然知道他们最后都会进屋,但还是起身走出屋外。 走到门口,余光中看到抱胸倚靠在屋外光影昏暗处的笛飞声。那里和李莲花坐的窗边一样,能最快看到回来的人影。李莲花微抬嘴角,手指遥遥点了下笛飞声。 这会儿,骆诗行和方多病已然走上前。骆诗行对上李莲花询问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方多病掩不住一副郁郁之色,李莲花心中叹气,捏了捏骆诗行的手,便拉着方多病打算给他开解开解。 骆诗行目送两人往林子里去。 一身红衣的笛飞声从阴影下走出,阳光下如火艳烈。他一如既往冷着面:“你有话对我说。” 骆诗行点头,从袖中拿出那只骨埙,“阿飞,在你失忆之前,你和我有一个约定。” 笛飞声回到金鸳盟后,确实不曾食言,多次送来一些消息。在他出事之前,他已然查到角丽谯与万圣道的联系方式。 骆诗行思及此,有些遗憾。无心槐是南胤三大秘术之一,笛飞声出事或许正是万圣道想要杀人灭口。在笛飞声失忆前,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恐怕只有等笛飞声恢复记忆,才能得知这一切了。只可惜无心槐的记载实在太少,骆诗行暂时也没有办法彻底治好笛飞声。 见骆诗行自顾自沉思不说话,苦于找回记忆的笛飞声追问道:“什么约定?” 骆诗行回神,示意他看手上的骨埙,“你帮我查清一件事,我为你解身上的痋术。” “痋术”二字好像一根极细极利的针,从笛飞声的耳蜗扎入深深的脑海中,翻滚的疼痛间飘出几幕散乱的画面。他用力闭眼,却始终看不真切。 笛飞声喘息着,将这两个字压下,转而问起了他答应骆诗行要查的事。 骆诗行道:“我们要查的事,或许正是导致你失忆的原因。”手里的骨埙似乎被人盘磨了多年,粗糙的骨面已然光滑圆润,却隐隐透出两道裂痕。 “这便是能帮你解除痋术的东西,但它只能用一次,我无法保证解除痋术会不会对你如今的身体造成其他影响。” 痋术令笛飞声多年来食之无味,无心槐却能够压制痋虫,让笛飞声恢复失去的味觉。骆诗行猜测,痋术与无心槐在笛飞声体内达成了某种平衡,而平衡恰恰是最不好打破的。 若是能够找到解无心槐的方法,或许还能一试,但用骨埙就太过冒险了。 笛飞声听罢,不知想到了什么,难得有些走神。过了一会,他才道:“先解无心槐。” 解除痋术这件事,对他而言应当十分重要,甚至可能为此执迷多年。但他有种预感,这样解除痋术的方式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等李莲花带着方多病回来,笛飞声已经和骆诗行讨论起武功。 李莲花挑挑眉,一掌拍在方多病背上,将他轻轻推向二人,道:“坐而论道有何意趣,不如让方小宝上手练练。正好啊方小宝,诗诗之前给你的剑谱学得差不多了吧,让大家看看你的成果。” 方多病瞪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千言万语只化为一个字:“啊?” 李莲花笑眯眯地看着方多病在骆诗行的催促下去拿尔雅剑,见三人已经开始沉迷论武学之道,这才慢悠悠地进去挑选了一坛好酒。沉甸甸的酒坛拿在手里,已经仿佛能够嗅到它的醇香,李莲花满意一笑,拎着酒又走进了林中。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6 首页 上一页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