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船,众人就来劲了,让他们刻在肌肉与思想里的记忆都动了起来。 牛剑两校都依河而建,自然环境的优势让学生们容易习得绅士高级课程“划船、狩猎、射击与钓鱼”中的第一项。 18世纪末,划船已经成为两校大学生的主要活动。 不能说每个学生在毕业时都成了船技高手,但基本都有参与船类活动的经验。 宾利不是牛剑学生,本来还担心尴尬到无话可聊。 当下,布兰度抛出的话题就是一场及时雨,对他非常友好,完全没有认知壁垒。 宾利可以兴致勃勃地参与,“人们对两所学校的划船运动很感兴趣。在剑桥,撑船人会站在船尾,而船头向前。牛津却反一反,站在船头撑船,船尾朝前。我就时常听人讨论究竟哪一种位置更胜一筹。”① “这个问题让我回答,一定会告诉您站在船尾更好。” 一位剑桥毕业生说,“以我四年的撑船经验,让小船在水上进行,控制方向最重要。” “想要避免傻乎乎地原地打圈,需要让撑篙垂直入水。再告诉您一个诀窍,不要把整根撑篙完全提出水面,留一些在水中将其移动转向,就可以抵消旋转力。” 他说:“以上的动作,是基于站在船尾的前提上,在船尾才能更好地掌控行进方向。” 宾利没有撑过船,这一波是涨知识了。 这时,一位牛津人就提出反对意见。 “那可不一定,我觉得船头撑篙才能更很好控制方向。剑河与牛津水道相比,它终究是浅了一些,显而易见哪里撑船不易。因此,在牛津水道练出来的撑船术,用在剑河上更能如鱼得水。” 一来一回,话匣子就此被打开。 罗伊斯校长临时组织的酒会,请来了只闻其名但是交集不多的两拨人。 此前,气氛尚有些不冷不热。 这一刻起,气氛被彻底点燃。 剑桥人一言,牛津人一语,聊得好不热闹。据理力争,双方都认定己方的撑船方式最佳。 接下来半个小时,辩手范围逐步扩大。 除了罗伊斯副校长几位年长者没有下场,从学生到院士都摆事实夸自家。 由于今夜酒会是剑桥主场作战。牛津人15人,剑桥人38人,牛津一方不占人数优势。 当争论到了激烈时,达西也无从幸免,主动保持沉默的做法失效了。 一位牛津院士问:“达西先生,您觉得呢?船尾撑船,船头撑船,谁更具备优势?” 达西:…… 这种问题真的有争论的必要性吗? 此刻,来宾们哪有名校出生与成功人士的样子,分明就是两拨抢糖吃的孩子。 达西必须回应。他自认是沉稳,而不是孤僻,当被同校院士点名提问,给出回复是基本礼仪。 “我只站在船头撑过船。” 一句话,达西说得理所当然,没有更多的了。 牛津人听后,全都赞同地点头。 这话太好理解了。牛津的船头论就是最棒的,非常值得骄傲。达西支持船头论,所以只在船头撑船。 布兰度却看向达西,这个回答有点意思,可以进行双重解读。 过滤了达西自带的傲气语调,它具备了另一重含义,是一种事实陈述。 因为只站过船头,没站过船尾,就无法给出客观评判。 布兰度不深究哪层意思是达西的真实想法。 以他牛津毕业生的立场,有的真话不能说透的。 达西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一瞥,他也扫视回去。 酒会气氛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几乎全员降龄,还争得有滋有味。 是谁挑起这个话题? 正是小班纳特先生。这人却置身事外,完全不用表态。理由太简单,尚未上大学,没有撑船经验。 布兰度回以友好微笑,一点也不心虚。 眼前的争论围绕着船头与船尾撑船的孰优孰劣,这辩题是她提出的吗? 答案明确:不是。 她只是简单提到划船与撑船,提名两个水上运动而已。 布兰度扫了一眼宾利,达西的这位好朋友才是扩展具体论点的那一位。 不过,她表示非常理解。人心本来就是偏的,达西偏心宾利,不觉得宾利在主动制造争议话题看热闹。 达西看出布兰度目光的指向性,他不由深吸一口气。 没错,是宾利抛出了议题,但小班纳特先生敢保证没有主动挖坑让宾利傻呵呵地跳下去吗? 布兰度认为自己很温和。 仅仅提到撑船与划船,这两个项目至少不够暴力。她的平和与善良,让她没有道破现实中的另一个大热水上运动——撞船。 八人一条船,不是并排朝前看谁划得快,而是通过撞击把对手船只驱逐出去。 这个项目在两校都大受欢迎。起源于牛津,因为伊芙雷船闸那一段河道狭窄,无法让数条船只同时通过。 近些年,从牛津到剑桥,撞船运动办得如火如荼。每次持续四天,胜利者加封「河流首领」的荣耀称号。② 比起碰撞激烈的撞船项目,撑船与划船可不就绅士很多了。 牛津与剑桥激烈争论谁的撑船方式更佳,对于这种现象习惯习惯就好。 布兰度默念争吧争吧,慢慢争,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上辈子,她读过两校发的论文,从科学角度互斗谁的撑船术更高明。 眼下,双方还是凭经验说话,没上物理学的受力分析。这与如今两校的教学核心思想不在自然科学上有关。 此时,就听牛津大四学生托马斯拿出杀手锏。 “在船术上,牛津更胜一筹,有实例为证。今年的划船比赛,是我们赢了。” 两校前几年举办过别的体育比赛,而今年六月第一次举办划船比赛。 划船比赛,一船八人。这场赛事由剑桥向牛津下了战帖,结果却没能夺冠。 托马斯这一句堪称绝杀。 剑桥人:可恶!这样怎么反驳! 唯有在下一场获胜,才能狠狠还击回去。 在场来宾之中,最遗憾的人莫过于佩林,他是今年剑桥的参赛选手之一。 六月比赛后,他也毕业了,带着这份遗憾离开了剑桥大学。 此刻,佩林自然而然萌发出一个想法。 “划船比赛怎么能只办一次,应该定期举办。每一次由失败者向获胜者发起挑战,象征着永不服输的体育精神。” 如今,两校的体育赛事都是学生团体自发组织,没有哪一个项目形成固定赛事。 布兰度一直没有讲话,这会率先表示了支持。 “原谅我,现在开始幻想起来了。参赛船队穿着专属颜色的队服,气势如虹地入场。沿河,人群争相观看。哪怕赛时不长,但话题热度必经久不衰。 餐厅与咖啡馆推出船赛限定餐饮,让人们选择喜欢的队伍套餐表示支持。 还能去服装店订制队迷服,整齐划一地穿去观赛,声势浩大地表示热情支持与喜爱。我一定会定制一套。” 今年比赛哪有什么队服。 来宾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观众们能穿着一致地观赛。 布兰德的这番话打开了来宾们的想象。 两校比赛,泰晤士河一派壮观。 水上赛事激烈,河岸人流如织,从着装到饮食无不与划船赛相关。 换句话说,这些都能赚钱。 在场的学生们不免心头一动。 尽管牛剑校风仍旧保守,指的是对于经商的态度,将其划分为市侩逐利,远不如进入教会与政府公务员体系高尚。 然而,某些事难免出现转折词,谁又真的嫌弃钱多呢? 工业化浪潮袭来,英国的有钱人群构成正在急速变化中。外加传统的长子继承制,不是谁都能生来坐拥大笔财富。 到手的钱不够多,就无法享受高品质生活。 通过经商手段赚点钱怎么了,是为了过得更好,否则也不会有剑桥年市的学院摆摊。 何况,通过赛船赚钱不沾染铜臭味,它叫常存永创新高的体育精神。 短短几秒钟,不少学生心里有了想法。 布兰度又说:“如果剑桥与牛津的船赛可以定期举办,想来能成为大不列颠继赛马会之后的又一大竞技盛事。 换了其他学校,谁都办不到。如此势均力敌的赛艇比赛,非两校莫属。真期待这样的全民盛事早点来。”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这话说得对! 牛剑赛艇必然火爆全英。 关键是参赛者是牛津与剑桥,把其中任何一方换了,就没有那种针锋相对的刺激感。 能赚钱,打动了学生们的心。 能扬名,则触动了在场两校院士们的神经。 牛津与剑桥不够有名吗? 全欧洲几乎无人不知,但是今年情况发生了变化。 伦敦大学创立了,英国选举权的范围扩大了。 罗伊斯副校长懂它代表了什么信号,其他院士们何尝不懂。 懂与改革是两回事。改革必定会重新分配利益,学院当权者们怎么会愿意。 不过,让两校船赛成为全民关注的固定赛事,这件事可以好好办。 彰显扩大牛剑两校的影响力,表明绝非哪个新办学校就能超越两校。 罗伊斯的目光似不经意掠过布兰度,只看到一张憧憬赛事盛况的脸庞。 小班纳特先生说这些,只是因为单纯喜欢船赛吗?或是有其他目的? 罗伊斯又想起了几天前的案情公告。 沃德被害案的对外公告,法勒队长本来没想写明案情细节,尤其是省略尸体边的血字究竟是谁留下的。 布兰度却表态应该指出是沃德本人在临死前写下「达西」一词,而不是欧文、哈罗德所为。 这样做看似会给剑桥巡查队的声誉招来非议,但那才能体现出校方的公正严明。 同时,也给其他案件的侦破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考角度。案发现场的留字,不一定指向凶手,也可能是误导。 刑事侦缉的历史上,法勒队长也将以此留名。 他分辨出死亡现场的迷惑性线索,孤证不立,需要从多角度的客观证据去确定案情。 退一步说,欧文能从下水道潜入学校,他也不傻。 谁能保证人死了就没有提前留一手。以他对校警的厌恶,说不定安排了爆料,说血字是沃德死前写下污蔑达西。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在校警发出案件通报时,就把这个实情说出去。 罗伊斯副校长最终同意了。 布兰度说辞中的哪一点打动了他? 他认为已死的欧文不一定提前安排爆料,但是活着的知情者们就不好说了。 此刻,罗伊斯想起布兰度在案情公告上的坚持真相,觉得少年人提出固定船赛或许根本没有为名利计,就是赤忱喜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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