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有个盅子从窗户那边扔过来。 “下作小娼妇,管住你们那张嘴,莫要天天磨牙作耗!” 几个媳妇被吓得跳起来,听见是王夫人在骂,噗通噗通跪下去请罪。 “奶奶,是小的们嘴臭,奶奶不要动气,仔细伤了肚子里的哥儿……” 好一会儿,几人脑门都磕青紫,周瑞家的才出来赶人。 比起荣国府的明争暗斗,林如海和贾敏所愁的就是船不够快,路程走过大半,林家那边又有人送信,半道被林如海截住。 看笔迹,依旧是林家太太的亲笔信。 林如海读完后,脸色稍有缓和:“母亲说父亲病情略有起色,写信那日就醒过来了。” 林如海把信件递给贾敏看,外面常吉在敲门:“爷,苏家大爷的信,还好半道上认出林家的船,不然就错过了!” 林如海让常吉赶紧进来,拿过封好蜡的信封,迫不及待的打开,扫过几眼,大致了解内容,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得凝重。 贾敏放下林家的家书:“方才还好些,怎么看了信脸色又变了?是不是父亲病情又有变化?” 先前林家的家书总不说实话,还是苏哲的来信会把他打探到的情况如实说来,怕林如海担忧,他还遣人无探望过好几次林家老爷。 林如海微微摇头:“父亲那边还好,苏哲去探过病,已经可以坐起来。只是他信中说,苏家和黄尚书家定亲了。” 贾敏先前听林如海提过苏哲几次,苏哲也是个年少成名的才子,先是没了妻子,靠前又逢母亲大丧,不过林如海没和她提过黄家那回事。 贾敏算了算日子,喃喃道:“想必是他出了孝期,就要娶亲。我们家和那些大人不熟,黄尚书家的姑娘,我只在父亲过世前去忠顺郡王府的时候见过一回,若没记错……她年岁应该比我略小一岁。” 京中闺秀也只有去哪家作客时大概会走动一下,先前史家祖上是尚书令的时候,贾母还时常与那些大人家的姑娘往来。 自从史家封侯,换了身份,后面的小辈却少了走动,等到贾敏的时候,她十二三岁上,荣国府在守孝,能在一处玩的,也只有姻亲那几家。 听见贾敏提到忠顺王,林如海暗自上心。他记得之前贾宝玉就是因为蒋玉涵的原因,和忠顺王府交恶。 其实那个时候,就算没有贾宝玉弄出来的那件事,宁国府、荣国府,还有王家、史家,似乎和忠顺王断绝了往来。 现下听着贾敏提起来,贾家和忠顺王府似乎闹得没那么僵。 林如海问:“家中和忠顺郡王府有走动?” 贾敏点头:“这些人家我们家里都有走动,平常也会送礼,只是父亲去世后,和好些人家都淡了,忠顺郡王家的昭华郡主很得太后欢心,经常给各家姑娘下帖子,我也得过一张,只是还在孝中,再没去过。” 人走茶凉也是必然,等到史家一门双侯,王家王子腾如日中天有,史家贾元春封妃之时,荣国府不就炙手可热了? 哪怕荣国府那时只剩一个空架子勉励支撑,在外人眼中,也是风光无二的。 比起荣国府,林家现如今在勋贵间的处境似乎更糟糕。 不过林如海自己挺喜欢这样的‘糟糕’,若不是他们家和老牌勋贵都关系平平,同僚们也不会自觉的把林如海当成‘清流’。 林如海:“我们林家久不在京中,偏居江南,如今和好些人家都不熟悉。” 贾母又道:“先前敬大哥说,林家现在算是清流人家,不必太熟。” 贾敬着实有几分见识,若是他最后不去修道,管一管宁国府,东府也不至于那个下场。 林如海对贾敬愈发好奇:“你觉得敬大哥是个怎样的人?” 贾敏如实答道:“从前敬大哥父亲在时,对他最是严厉,我自小就记得敬大哥功课好,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中进士也无大用,品阶已经到头,难有寸进。” “难怪如此。” 林如海微微颔首,似有所悟,兴许是贾敬发现自己辛苦半辈子,就算中了进士,也没什么意义,渐渐心灰意冷,没了寄托,遁入空门,一心寻仙。 贾敬大约是想要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而林如海则是想要隐遁在官场中,少做一点是一点。 各人有各人的念头,若是贾敬真的是志向远大闲不住,想当差办事,林如海觉着,自己应该要帮帮他。 可惜当下的林如海,乘着回姑苏的船,飘飘荡荡入了江南地界。 到达姑苏港口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映着两个苦苦等候的乳母嬷嬷,平添几分凄然。 行船靠港,一溜儿小厮家丁围过来,又被管家赶回去,给大爷和奶奶腾出路,林如海方才下船,就见两位乳母皆靠过来,真真是个老泪纵横,泪珠子大滴大滴往下坠: “大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太太日日念着,老奴也时时惦记着您呐!” 这做派,似乎并没有把贾敏放在眼里。 呵,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更,这是第二更…… 回江南了~ 当人媳妇真的不容易啊! 可是没办法,古代的女性只能靠这种方式换来生存空间~
第三十七章 、“谁给谁颜色瞧瞧” 两位乳母一心扑在林如海身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全然忘记后面还有一个贾敏,被丫鬟们搀着下船来。 林如海也不避人,伸手扶了贾敏一把,对着两位乳母的热泪,似乎并不动容。 贾敏站定,夕阳缓缓坠入地平线之下,昏黄的光线之中,贾敏娇美的面容看得不太真切。 两位嬷嬷这才上前,屈膝行礼:“见过奶奶,给奶奶请安。” 贾敏赶紧叫二人免礼:“两位请起,这么晚了您还等着,当真是辛苦了。” 贾敏的声音听起来很寻常,就是主子平日里的那副口气,并没有因为这二人是林如海的乳母,有什么特殊的优待。 见两位乳母拜见过贾敏,林如海才缓缓开口问接应的人:“车马何在?此处人多,莫要耽搁。” 林家人赶紧把马上牵过来,当务之急要先把大爷和新奶奶接回去林家老宅拜见太太和老爷,至于随船物品,大可以等明日天明再搬动。 留了一部分人看守东西,一部分人就更正林如海和贾敏往家去。 车夫将马车赶过来,天已经擦黑,小厮们点好灯笼,马车上的两盏羊角灯也被点亮。 林如海此时才客气道:“嬷嬷先请。” 两位嬷嬷不敢造次,赶紧摆手推辞:“大爷和奶奶先请。” 林如海扶着贾敏踩上车凳上了车,自己也攀上去,坐定之后,愈发近乡情怯,心焦不已,让车夫快些赶路。 贾敏依靠在车中的一个小枕上,这一段日子都在船上,她还真是不习惯,现下只觉腰酸背痛。 她问林如海道:“刚刚在外面,为何要为难乳母?” 方才林如海子在外面对两位嬷嬷过于冷淡了,把原本一出感动人心的主仆相见,变成了例行公事的任务交割。 若不是到港之前林如海还指着港口风景与自己说说笑笑,贾敏都要怀疑林如海是不是在翰林院待了几日,把一板一眼办差的习惯都带到这上面。 林如海锤着发紧的膝盖:“我若顺着她,如何给奶奶立威?” 两个乳母原先心思就不单纯,想往他屋里放人,此番自己探花高中归来,这二位和家人,还不知会在府里狂成什么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放到林如海身上也十分适用。 马车里黑沉沉的,是以贾敏没有看见林如海眸子中透出的冷意:“反正我顺着或是不顺着,她总是要弄出事来,不如先给奶奶立个威。她是我乳母不假,你却是我妻子,林家还不至于要乳母给正房奶奶下马威。” 林如海不是贾赦、贾政那等后宅万事不管的男子,他陪在女儿身边,见过不少牛鬼蛇神,敏感极了。 这两位乳母非但不将贾敏放在眼里,一出现就要以看顾之情来压林如海一头,她们何止不把贾敏放在眼中,还想拿捏自己呢! 黑暗中,林如海听见贾敏一声轻叹。 “大爷,你可……真真是个人精。” 林如海又继续嘱咐:“屋里的丫鬟若是用着不好,你瞧着换了。” 贾敏这回过来,带着的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到时候林如海院子里又要有一阵争权夺势的明争暗斗,林如海想着就头痛。 贾敏轻笑道:“这样我不是要落个善妒的名声?” 黑暗中林如海握住了贾敏的手:“奶奶是想要个好名声,还是想安生过日子?” 贾敏不再答话,林家的马车已经到门前,二人下马,但见林家宅子门户大开,七八个衣帽周全的小厮,和五六个穿着得体的婆子打着通透的羊角灯笼,将门口照的亮堂堂。 林如海带着妻子一路匆匆而行,穿过九曲回廊,绕过花园一角,再转过新月门,贾敏被将江南园林错落的布置绕的头晕。 忽而林如海带她穿过一个宝瓶小门,豁然开朗,前面挂着好几盏灯笼的院子,想必就是婆母和公爹住的院子。 林如海领着贾敏进去,丫鬟们已经放好蒲团,夫妻双双给两位家长磕头请安。 “不肖子,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儿媳贾氏,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 林家太太一时间滚下泪来,恨不得狠狠哭上一通,林家老爷的脸色在昏黄的烛光下,没有苍白可怖。 下人们赶紧端来茶水,林如海和贾敏给二人敬茶,依着礼节,林家太太和林家老爷给贾敏都送了见面礼。 金银器物、手镯摆件,林家多得是,最要紧的是林家太太直接当时就把家中库房钥匙装在紫檀匣子里,亲自交给新媳妇贾敏。 送完东西,林家太太就以天色已晚,林家老爷要将息的借口,将两个孩子赶去休息,让厨房预备饭食送去。 林家老爷的身子不如往日,贾敏也不好有什么怨言,婆母一见面就给钥匙,可见林家对自己的看重,和林如海还一道又磕过头,安静退出去。 两人一走,林老爷强打着的精神马上就支持不住,说话都带喘:“你怎么……大晚上的就把钥匙交出去了?” 头一遭见面如此匆忙,话也不曾说上几句,林家太太东西给的也太草率,况且也没教媳妇认一认人。 林家太太招手让丫鬟端水进来服侍洗漱,又道:“儿子专门写信来嘱咐,我见他说的有理,就给了。” “老爷你想,媳妇一开始是在京里住着,家里那些人我还不知,肯定会有人怠慢,现下把钥匙交出去,他们就知道轻重。” 林老爷也觉得夫人说的有理,点头赞许。 林夫人将帕子放下,“唉!我早想着有朝一日能享福,总算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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