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春苏的小脸红了红,表情有些微妙。 她不想看见他,对方也真的从她眼前消失了,但他却从未真正地离开她。 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对她这么上心,这么细心。 一连数日,降谷零半分影子都没有出现。 可是,乌丸春苏身边的每一样东西,都少不了那个男人的关系。 算了,不去想了。 乌丸春苏决定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活一天算一天。 她倒回床上,长长的黑发散在马卡龙色的床单上,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钟表上的三根指针按照既定的运行规律,走过一圈又一圈的时间。 太阳西移,乌云四起,遮蔽了漫天的星辰和月光。 乌丸春苏望着窗外乌沉沉的天色,总有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她的手机计算机全部被没收,病房里的数字电视也被拔了电源,这种与世隔绝的状态,根本找不到可以了解天气预报的渠道。 不会真的又要雷阵雨吧…… 乌丸春苏望着天色,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她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 夜色渐浓,乌丸春苏抱着枕头坐在床上,靠着包裹着海绵的床头,在暖色的床头灯旁只有小小的一团。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一道闪电落下,将窗外的高楼大厦勾勒出短短0.1秒的银色边框。 紧随其后,就是一声巨大的雷鸣。 “咔哒”一声,是病房门的门锁被人从外面转动解开的声音。 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看装扮的话,今天应该是日本公安“降谷先生”的身份,而不是波罗咖啡厅的店员安室透。 他似乎来得很匆忙,金色的发梢上还挂着一点水汽,西装外套上有细微的濡湿痕迹,好像淋了一点雨的样子。 是工作刚刚结束就来找她了吗? 因为时间很急,所以没来得及换下这身让她感到陌生的衣服。 男人将沾了水汽的西装挂在门口的衣架上,然后走过来,沿着床边坐下,熟练地揽过她的腰,将她抱住。女孩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水味钻进他的鼻息。 乌丸春苏想推开他,但是却在下一道雷声降临时,下意识地回抱着男人精瘦的腰。 搁着一层薄薄的白色衬衫,带着荷尔蒙的体温热度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感受到男人的手掌正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有一种被人用心珍视的感觉。 眼眶发酸,乌丸春苏觉得自己快哭了。 她抱着他,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上,搁着衬衫听到对方强有力的心跳声。 “为什么……”乌丸春苏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他,“明明一直在骗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透明的泪水氤在男人白色的衬衫上。 “拜托对我狠心一点好吗?你这样对我,我会放不下你的。” 乌丸春苏的心里充斥这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她想劝自己慢慢放弃这段感情,但又在无数细节中发现对方的心意。 痛苦的感觉和被爱的感觉一样强烈。 她的手撑在他的胸膛,借着这份力找回身体的重心,曲着腿坐在床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不要总让我觉得,你好像很爱我,”她哽咽着说,“这样对我很残忍。” 床头灯暖色的光线打在她长长的黑发上,好像染上一场蜜糖般的颜色,这几天的休息让她恢复了很多,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眼泪落下的样子比起前些日子弱不禁风的脆弱感,现在更显得多了一丝可爱。 一种想让人欺负的可爱。 深色的指腹拂去她的眼泪,然后轻轻地捏了一下她脸颊上的软肉。 这举动瞬间激起女孩的不满,她柳眉倒竖,打掉男人的手,却不料被对方反手抓住手腕,将她整个人又扯了回去。 男人凑到她的耳边,金色的碎发和黑色的长发纠缠着,温热的呼吸和动听的情话一同吹在她的耳边。 “春苏,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他很温柔地叫她的名字,然后沉着声对她说:“骗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
第12章 “骗你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 乌丸春苏想,这真是世界上最狡猾的说法。 该说不愧是情报大师波本么?拿捏人心的手段真是一流,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舍得放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眼眶中滑落。 暴雨如注,雷声不绝于耳。 她扑过去抱住他,下巴抵在宽阔的肩膀上,鼻尖嗅到男人身上清爽的薄荷香波的味道,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能摸到对方后背上温热又坚实的斜方肌。 衬衫布料被她攥出一道一道的褶皱,泪水模糊视线,她哭得比刚才更伤心了。 这一刻,乌丸春苏想起了贝尔摩德曾经对她说过的很多话。 那些她曾经不理解、不相信,甚至觉得是无稽之谈的说法,此刻竟逐一变为现实。 “波本事无巨细地照顾你、保护你,一心一意地爱你,这些以一个女演员的经验来看,那不是做戏,都是真的。” “但是,他好像又没有那么爱你。” “男人对待自驾车的态度,很像他们对待喜欢的女人。” “波本车技高超,你应该见识过,那辆马自达有时会因为他的乱来而变得遍体鳞伤,但很快就会被他修好,重新变成光彩照人的模样。” 乌丸春苏一边哭,一边回想起那天下午,贝尔摩德目光幽深的模样,和她因为早早看透这一切而讲出的那句尖锐刺耳的、如同判词一样的话。 “小春苏,你就像那辆白色的跑车啊。” 她哭得停不下来,但却觉得越来越累,眼皮好像被泪水泡得有些肿,慢慢地就好像睁不开了。 最终,哭声越来越微弱,就像外面的雨声一样,渐渐停了下来。 降谷零将睡着的女孩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他看到对方脸侧的公主切长了许多,发丝遮住了她的唇。于是,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将那些黑色的碎发拨开。 小麦色的皮肤擦过女孩白皙的脸颊,反差极大的肤色差有一种异样的色/情感。 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诸伏景光走了进来。 他站在降谷零旁边,叹了口气,问他:“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样吗?这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下个月的那个什么学术会议,乌丸肯定要去现场吧,零组织的里长官没有和你讲吗?” “讲过,”降谷零没有否认,“我还在和里长官沟通这件事。” “这种国家级别的活动,里长官也没有资格决定啊,”诸伏景光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忍不住问他,“而且她这么喜欢你,就算让她自己选择,也不一定会和赤井他们去美国。” 灰蓝色的眼睛盯着沉睡的少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降谷零犹豫了几秒,随后问道:“赤井秀一联系你了?” 诸伏景光:“……嗅觉太敏锐了吧,零。” 他真是服了,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或什么事能瞒得住自己这位洞若观火的竹马吗? 降谷零侧眸看他,男人深色的皮肤显得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拜托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了,我懂了赤井没戏,”诸伏景光宣告认输,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但你一直关着她,不让她工作,还让她哭得这么伤心……” 诸伏景光看了看自己的竹马,又看了看哭肿眼睛后睡着的少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降谷零。 不管怎么看,都感觉自家竹马有点人渣的样子…… 而且被渣的对象年纪又那么小…… 降谷零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景,你觉得春苏和我在一起,会变得不幸吗?” “看她目前的样子,是挺不幸的,”诸伏景光实话实说,然后问他,“为什么这么问?有人和你说过什么吗?” 降谷零:“算了,没什么,我们走吧。” 其实,他只是想起了贝尔摩德曾经的话。 当他和乌丸春苏开始交往时,贝尔摩德却劝他们分手,并多次担忧乌丸春苏未来的人生。 那个女人……到底看穿他们到哪一步了啊。 降谷零一边开车,一边这样想着。 眉峰蹙起,降谷零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踩下油门的力度骤然增加,白色的马自达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去。 夜色之下,工藤宅。 有着粉色头发的男人正在把玩着一封邀请函。 抬头文字是《人体细胞改造与重组研究交流峰会》,落款地址为东京都千代田区长田町。 而这封邀请函,不止被寄到了暂住在工藤宅的赤井秀一手上,同样寄到了公安医院乌丸春苏所在的高级病房。 正如诸伏景光所言,这种国家级别的科研项目,已经不单单是警厅体系里的内部事了。 从安藤警官手中接到这封邀请函的那一瞬间,乌丸春苏就知道,一个最重要的机会要来了。 距离开会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她要利用这段时间,说服降谷零同意她去参加这个活动。 安室透或许会对她千依百顺,但波本永远有100种方法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放弃。 这是乌丸春苏短期内唯一的机会,她不能放弃,也不能错过。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爱与不爱的问题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这里,和藤原千夏取得联系,然后放弃乌丸春苏这个身份。 可是无论她怎样下定决心,见不到降谷零,这一切都将是徒劳。 从那场雷阵雨之后,降谷零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乌丸春苏隐隐能察觉到他很忙,以前只知道安室透和波本这两个身份,就已经是双倍的工作了,现在又加上新的身份。 三副面孔面对的是三种人生,忙也是应该的。 但无论怎么忙,也不至于十多天见不到人影吧? 她旁敲侧击地向门口两位警官打听,但对于降谷零这种警衔级别的上司,安藤和远山并没有直接与他对接的资格,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就算偶尔遇到给她送东西的风见,对方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关键。 什么时候再下一场雷阵雨就好了,或者干打雷不下雨也行啊。 真的是,急都急死。 然而,就算上天不给她这种机会,乌丸春苏也能自己找到机会。 平日里飞速运转的高智商大脑,现在天天闲着,不用来搞科研,当然能把降谷零的各种可能性分析个遍。 她分析后得出结论:降谷零很有可能每隔一段时间,在她入睡之后再来看她。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乌丸春苏连续三天熬夜熬到了凌晨两点,但都没有等到降谷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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