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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王]古典浪漫

作者:有人说   状态:完结   时间:2024-03-01 21:10:05

  U-17依然在终点站,车不会再开了,而她还要往前走。按照幸村的说法,U-17后花园,紧邻湖水处,有一片灌木丛,那里围墙偏矮,翻下来不会摔成残废,突击宿舍楼也较为便利。从大路往那边绕,要经过一条陡峭的小道。每一墩台阶都砌得很高,需要抬起腿脚才能登上。这是最后的路程了,前面等待她的是吉是凶,她其实一无所知,心里茫茫一片。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不愿再想。

  没什么可想的。她的瞻前顾后,从来没有成功过。麦当劳里的告白如此,会议室里的爆发如此。“骰子已经掷下。”早川想起那句话,她已经做了选择。之后的所有,不过是拖延,靠着挪开障碍,推迟骰子落地的时间。

  攀登的时候,能够远远地望见环绕着U-17的盘山公路。好像一条靛蓝色的系带,闪着星星点点的、昏黄的灯光。间或有车驶过,红色的尾灯,织成料子的底纹。

  她停在小路尽头,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堵围墙,退后、退后,再后一些,然后助跑。那是她无比熟习的动作,然而当她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动作,和国中教导主任打游击的时候,还想不到未来会有这么一天。

  这一天,她三次攀上围墙,两次宣告失败。第三次,她绷紧了腰,甩出左腿,把身体带上来,据说密不透风的U-17后花园在眼前铺开,树影婆娑,湖面开阔,宿舍楼灯影幢幢,其中一盏跳了两下,熄了。早川在墙头坐定,心里格外平静,莫名其妙地觉得应该发生些什么。往底下看了一眼,便预感成真:她想见的人正站在灌木丛边上,仰起头望着她。目光相交的刹那,月亮也像一盏灯,在她头顶闪烁了一下。

  今晚终于出现了一件能够写进电视剧的事情,只不过,早川心想,从这个角度看,他好像有点不太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大清早起来就拌嘴(x 仁王你也挺过分的,你就记着人家那句“这里的东西比外面贵好多”

  十七岁真好啊,还是近距离接触会脸红的年纪。。

  幸村正式下线了。其实是一个比较开放(?)的结尾,那一刻他到底在想什么,自由心证吧!

  另外还有,我很喜欢现在的早川!


第108章 [108]置换反应

  说起来多少有点丢脸。隔着重重树影望见仁王的时刻,早川的气便消了。好像一枚闪着倒计时的炸弹,在危机边缘,突然被人剪断红蓝线,数字跳两下,消失了。她坐在围墙上,脚底空空,进退两难,一时间,觉得自己这么大老远跑过来,不知道算果敢,还是算冲动。

  跟他生什么气呢?这样一张脸,额前碎发半遮住眼睛,底下眸光是青色的,波子汽水瓶的青色,橄榄石的青色,水稻田里人影的青色。风吹过来,碧波万顷,光浮影动。视线往下,沿着鼻梁,来到唇峰,想起他说过的话,恶劣的有,好听的也有。此时此刻,他正仰着头,目光在半空凝住,不动了。好像准备充分上考场,压轴大题是数列,十种变式牢记于心,摸到卷子一看,居然换成了函数,于是整个人愣在原地,水笔沿着桌面滚到地上,都无知无觉。

  总之,愣得有些可爱。早川望着他,心里泛起一阵痒,酥酥麻麻的,好像高一秋天,被化学老师带进实验室,把镁条扔进盐酸里。转瞬间,光亮的、灰白色的金属表面布满气泡,咕嘟咕嘟,不断上涌,小火煮开似的,连带着试管底部也微微烫起来。那时仁王还拿试管来贴她的脸,中途被老师呵住,勒令他抄写十遍实验报告,并刷干净全班的试管。仁王一边刷试管,一边嘟嘟囔囔,说都怪你。怪我?早川坐在桌上,双手抱胸看着他,你自己恶作剧,怪我?

  现在她的脸大概也和置换反应后的试管一样烫,早川心想,还好夜色昏沉,认不分明——当然,这么轻易就原谅,也可能是他长得太好看了。

  于是再看那张脸,就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愣着干什么?”

  她蹬了蹬腿,差点把鞋子甩在仁王脸上:“你让开,我得下来啊!”

  也不知这份气恼是冲着谁去的。毕竟仁王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可能是一声尾音上扬的“啊?”,再加一个短促的“哦”。总之,无论如何,都不符合他平日里吊儿郎当、举重若轻的人设。早川不无忧虑地想,我男朋友看着聪明,不会其实是个笨蛋吧?

  很快她便来不及为仁王的智商担忧了。U-17的围墙,又高,又暗,又安着红外线探测仪,底下还是乱蓬蓬的草丛,找不见落点。早川手一松,从墙头跃下,脚底没站稳,直接摔进仁王怀里。

  ……好痛。

  像是小行星撞地球,胳膊肘砸在草丛里,咚的一声,半边身体都麻了。然而脑袋却不见得多疼。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脸正好埋在仁王胸口,他一身U-17的队服还没来得及脱,拉链挂在领口,月亮底下闪着银灰色的光,也像化学实验室里切成一小段的镁条。

  活该。她到底没有说出口,艰难地爬起来,耳边仍是那一声响过一声的心跳,也不知是谁的,混成一片,紧锣密鼓,逼得她后退几步,站定了,这才觉出脚踝的酸胀。

  完了。早川心想,出师未捷,还把脚扭了。

  球场上明察秋毫的仁王雅治这回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不晓得是懵了,还是装的。他可是倒在场边都能观察对手破绽的家伙,梦幻黄金组合的扮演者,欺诈师,日本队底牌,总之,打网球的人总有一堆绰号,也不知做什么用,大概随时准备刻成勋章别在胸口,扮演勃列日涅夫。可惜这位知名选手一开嗓,说出来的话就让她冒火。分明已经不生气了,听见那句“你怎么来了”,冷笑还是控制不住。

  “你不来找我,”早川扯了扯外套下摆,尝试盖住腿上的破洞,“我还不能来找你?”

  这还是条新裤子,真可惜,应该让仁王赔。仁王呢,脸色也有点尴尬,被她几句一碰,大概嗅到了火药味,干脆没声了。早川盯着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沉默是金是吧,把你拎起来抖一抖会掉下金币是吧——

  她的刻薄酝酿到一半打住了。因为仁王把她拉进了灌木丛,还在手机上和她解释,有人巡逻,不要说话。U-17的规章她早有耳闻,来之前幸村也再三提醒,千万不能被发现,如果被发现,至少要装作不认识仁王,因为很可能会牵连到他。

  然而这个即将被牵连的家伙,面对她的提问,却依然给出了很不着调的回答——可能会被留下来洗碗。早川看着屏幕上的字迹,想起冲绳修学旅行时,他俩被柚木指派,留下来收拾残局。一池子的碗,洗完一池还有一池,胳膊都酸了。后来仁王陪她去便利店,对着窗玻璃,用外面驶来的车牌尾号打赌。她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帮认识的人探探口风。他说让你朋友自己来问啊。

  “说不说,不说拉倒。”

  “说说说,我说,”他顿了一下,像是无可奈何,又如举手投降,“喜欢她朋友这样的。”

  仿佛列车冲进山洞,早川被耳畔炸响的轰鸣震迷糊了。这种话,也只有仁王敢说。说得若无其事、自在坦然,仿佛和没说过一样。那一刻她心中涌进千百个想法,伸出手,却只能抓住千分之一。于是热血上头,叫住他的名字,说“我问你”——然而却只问出一半,因为柳生和柚木推门而入,仁王脸上微微绷紧的表情,转瞬化作她最熟悉的那种有点欠揍的笑意。

  我就应该把问题问完的。想起这些,早川难免有些遗憾。就该让你当众下不来台。你不是最喜欢看小情侣笑话吗?换小情侣看看你的笑话,怎么样?

  那遗憾也是恨恨的,带着一点娇嗔,一点知晓了故事后续的肆无忌惮,以及一点酸涩。想来告白也是她主动,如果没有她打破沉默,两个人大概会在麦当劳聊到天亮,吃两包薯条,看一场日出,然后坐早班地铁回去。甚至在那个吻后,当她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他给出的回答依然是,你说呢?

  如果她不说呢?如果她反悔,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像他无数次表现的那样,他也会由着她折腾下去吗?沉默是金,早川心想,把我拎起来抖一抖也会掉金币吗?会比仁王更多吗?

  这倒不是面子上过不过得去的问题。她又不是她爸,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开口说句话能褪一层皮。只是偶尔想起来,毕竟会难过,那难过混杂着怅然,怅然中又有几分自得。或许她爱他比他更多一点,或许他永远不会明白——走三步退两步的人永远不会明白,拖着沙袋涉水而过时,每一厘米的挪动,有多么困难。

  然而她已经厌倦了这种天平两端的游戏。早川望着仁王,那双细长的眼睛盛着清光,睫毛下垂,因为留心湖边巡逻犬的声响,反而放松了对身侧危险的警惕。她笑了,在他眼底的倒影中看见自己动了动,脸庞放大到无限,近得模糊了焦距,然后吻了上去。

  反正你无话可说,她撬开他因为震惊而僵硬的唇齿,像是推开一扇门——那就接吻呗。

  *

  没人规定冷战中的情侣不能接吻,也没人规定接吻之后不能继续冷战。就算有,规则也是用来跨越的。因此,从U-17乘公交下山,一路上,早川仍然没理他。

  她当然看得出仁王有话要说。无论如何,自己大老远的跑来找他,就算是那种成功率极低的娃娃机,硬币投进去,还能听个响,更何况,仁王并不是。他完全没打算藏着,笑容挂在嘴角,一路晃晃悠悠,见到什么都要点评几句,说不够似的。早川看到那笑容就想翻白眼,于是干脆拉下兜帽,不看了。

  回程那一觉睡得真沉。也许是因为有人陪着,不用担心坐过站。也许终点站本身无所谓坐过,安心的只是“有人陪着”这件事本身。无论如何,往深了想,面子上都有点挂不住,于是她便不再想。

  早川明羽十七岁这年学到的最大秘籍在于不要多想。她曾经费尽力气把自己从一个天真的小太妹变成心思深沉的优等生,现在,尤其某些时刻,面对某些心思更为深沉曲折的人——比如仁王或者幸村,她又要把自己变回去。这个认知无疑让人感到挫败,而更让人挫败的,则是他俩无法入住酒店这件事情。该死的十七岁。

  她是真的想去Love Hotel睡觉。可惜天不遂人愿,Love Hotel本身不是给人睡觉的——它甚至不如商场休息区的按摩椅。狭窄的浴室雾气蒸腾,水珠滚落,镜子里映出她的脸,鼓鼓的腮帮子,像是多肉多汁的小笼包。她不耐烦地叼着牙刷柄,从辛辣的薄荷味中尝出了一丝牙龈出血的酸涩。酒店的牙具好差劲。我为什么要刷牙。

  倒在枕头里的时候她才发现仁王也刷了牙。薄荷气息从舌尖直冲脑门,他的虎牙底下还有没化开的牙膏,像是舔在芥末上。酒店的棉被那么轻,轻得仿佛没有重量,泪眼模糊之间,绵延为白色的云海,她从云端坠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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