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让话委婉,不显得那么嘲讽。 迈克尔一直不说话。 但这次的沉默,以及他黏在屏幕上文章开头许久、迟迟没有进展的视线说明了一切。 而爱丽西娅想到了那个晚上,这家伙在墙上划下的鬼画符。 识字不多,基本上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其他的连写带画并且会拼错,还显得很扭曲。 看不看得明白全看缘分。 确实不像是受过相关教育的样子。 所以他现在这是好奇上面写了什么,但却看不懂? 怪不得一直没有推开她,这么耐心地等待,怕不是在等她逐条解释。 原来是真的不识字啊。 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爱丽西娅探身,把整篇有关[德鲁伊教会]这一邪/教组织的报道给他读了一遍,顺便附带了猜测他会感兴趣的科普。 听她轻声念文章的迈克尔始终很安静,微低下头,似乎很专注地看着。 他往常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但一向是维持着自我的状态,除了吃饭以外甚少会理会她。 为数不多的[交流成功]机会。 余光瞥向显然在听着的迈克尔,因为这次相处的小变化,爱丽西娅的嘴角不知不觉地弯了弯,眉眼都柔和了下来、沾染上笑意。 她猜测可能是迈克尔待在家里太无聊了,又不识字、没什么可接触的,才会这么好奇这些新闻。 “...为了防止他们欺骗的行径败露,邪/教组织极力避免成员接触文字和知识,以便方便进行精神操控。” 将文章末尾的句子念完。 见他还在瞧的样子,爱丽西娅想了想,柔着声开口:“要是你很感兴趣的话,我教你识字吧。” 迈克尔看了过来,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么瞧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对你不好的邪恶组织。” 看似不过随口开个玩笑,爱丽西娅眼底情绪有些微妙。 她的确也会担心,要是迈克尔知道的太多、脱离自己掌控的话该怎么办。 最多也只会教一些无关紧要的。 爱丽西娅很快就用笑容掩藏住真实的打算,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界面。 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打下了自己的名字,展示给他瞧,并且念给他听:“爱丽西娅,这是我的名字。” 迈克尔垂眸盯着,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在记。 爱丽西娅无所谓地笑笑,倒也没有期待他立刻就配合。 “啊,我得出门去花店上班了。”瞥了眼墙壁上挂着的钟,刚刚的新闻念了有一阵子,现在可没有让她继续慢悠悠聊下去的时间了。 把手机黑屏,爱丽西娅有些抱歉:“等我傍晚下班回来再给你讲,这样你自己在家的时候就有事情干了。” 她本来是该立即起身,扣上衬衫扣子,拿起包出门的。 只是话音刚落,随着手机被拿开、目光没了落点,迈克尔习惯性地又转头看了过来。 一双藏在阴影之中,死气沉沉,稍显浑浊、不够透亮的眼睛。 这种目光一向没有意义,可以不去理会,但这次爱丽西娅却难以确定了起来。 总不可能在挽留她,而且瞧着也没有其他再需要帮忙的意味。 或许是她的错觉。 但刚刚那段没被推开的相处,确实是给了爱丽西娅不一样的感觉。 以及再稍微动手动脚些的勇气。 类似于得寸进尺。 目光微动,似乎在内心盘算着什么。 感性向右,理性向左,最终落在大腿上。 手腕搭着肩膀一撑,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这个姿势要求腿分开,包臀裙实在受限。 身下传来的温度更加直观,粗糙的布料擦着大腿内侧,磨得慌。 爱丽西娅动作卡了一下,脸颊泛红,猜测裙摆可能是向上翻卷了。 但既然迈克尔完全不在意,她便也不觉得有什么的了。 双手贴着他的肩膀,朝前蹭着挪了挪,坐得更靠里面了些。 迈克尔今天的容忍度似乎难得的大,他就只是动了动眼珠,没有其他别的反应。 “我要出门了。外面很危险,全是骗子和坏人,不要被别人骗走哦。” 伸手,捧起眼前这个呆呆的头罩脑袋。 爱丽西娅软下声音,像是哄小孩子那样,轻声细语:“你那么笨,连饭也不会做,离开了我该怎么生活下去呀。也就只有我会对你这么好了。” 说罢,探身凑近。 就在迈克尔动了动手,似乎即将有什么反应前。 爱丽西娅已经先一步抽身,保持住了距离,笑盈盈地和他挥手告别。 面罩惨白的嘴角,留下了一抹粉红。
第30章 第 30 章 爱丽西娅出门后,没了她轻声细语说话的声音,屋子里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沙发坐着的迈克尔。 被捧着头罩,印下浅浅一吻的时候,他似乎要抬手,准备对爱丽西娅做些什么来着。 不过由于她抽身的太迅速,还没来得及完全抬起,就失去了目标。 再缓缓放下,搭在大腿上。 手下仿佛残留着她柔软的触感和温热。 贴得太近,气息纠缠在一起,连这件蓝灰色的工装都沾染上了她身上的香气。 看着刚刚她坐在自己腿上,故意朝前挪着贴近的部位。 迈克尔歪了歪脑袋。 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呼吸声闷在头罩内,胸腔随着呼气吸气起伏,好像与往常没有区别的样子。 但他这次没有立刻就站起身,拧动门把手跟踪出去。 依旧坐在原地,眼球转动,沉默地思索着刚刚听见的事情。 迈克尔偶尔也会不动声色地注意爱丽西娅的话,只是次数不多,全凭兴趣驱使。 其中就包括刚刚的那段,有关于德鲁伊教会欺骗信徒成员的发言。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但巧就巧在,爱丽西娅说出的每一句[操控行径],都能与其对上。 他很少浪费时间去思考,但并不代表就真的像是头罩表现得那样呆、一点都不去深究。 搭在腿上的右手反转,袖口向下滑落,露出了被挡住了的手腕内侧。 那上面有个和新闻配图一模一样的纹身标记。 黑色的三条线,组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 其中一条线略有不同,在两端皆平均延伸出了1/2的长度。 正是德鲁伊教会成员的标志。 眼球下转,盯了许久。 自幼时埋下、深入灵魂的指令已经完成。 也不知为何,从那一刻起,他的本能就在让他倾向于依照自我意识行动,导致他始终在外面游荡,直到被爱丽西娅吸引跟来。 但观察看来,她暂时并不在猎杀名单里。 与指令无关,那就没有杀了的必要。 而且粗略地对比一下经历,疗养院、教会、寻找血亲的途中...确实是现在的状态更舒心。 她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可以直接忽视掉,还会如所说那样提供食物。 说的有些道理。 不论相信与否,怀疑的种子都已经埋下。 同样,他觉得也没必要再去听教会的了。 沉默了有一阵子,迈克尔终于有了动作,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要像先前那样出门了。 但他突然动作一顿,好像是感知到了些什么,扭头向天花板的方向看去。 沙发上方的小角落,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型监控。 灰黑壳子的后面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正在运作中。 被吸引,朝着它走出了几步,迈克尔观察了几秒。 就在他准备抬手打掉之际,门突然被敲响,止住了这个动作。 关注点即刻被转移,迈克尔转身,缓步走去厨房拿了把水果刀,然后停在了玄关门口。 握着刀把,将其反转。 门打开的瞬间,刀尖朝下,猛地下刺,甚至没有要给外面人进来的机会。 “——迈克尔·迈尔斯。” 距离门外人几毫米的距离,刀尖堪堪停下。 门外站着的几个男人脸色阴暗,因为上来就被他刀锋相向的行为而感到不满。 “终于找到你了,真是让人浪费时间。” 他们露出了同样纹身,都是德鲁伊教会的成员,语气不善:“我们收到了你指令已经完成的消息,为何还迟迟不回教会?” 气氛僵硬了片刻。 “你是教会的内部成员,迈尔斯,教会不能没有你。”另外的人稍微缓和了下语气,“放心吧,只要你继续忠诚地为德鲁伊教会做事,我们保证你会无比强大。” 依旧还是单方面的发言。 迈克尔迟迟没有反应,依旧还像死了那样堵在门口。 介于他一向是这个状态,看不出来有哪里不一样,几人还以为他把话听了进去,便也没再多浪费口舌。 只是命令他跟上,转过身准备离开。 目视他们的背影走出一段距离,迈克尔停在玄关内侧,冷漠地关上了门。 ... 爱丽西娅有一套认真摸索出来、针对性极强的经验,用来和同居的迈克尔友好相处。 为了留下他,她可是有做足功课的。 比如说,他喜欢缩在封闭阴暗的小空间里,那时候心情状态相较最良好。 沙发所在的客厅就显得空旷,还是卧室更好。 而晚上共躺在一张床上时,有她在旁边就会显得拥挤。 大概是满足了某种需求,所以他才一直没有把她踹走。 同时,他有很强的领地意识。 他主动进来时、自己也在的情况可以暂且不算,但如果是他自己待在某个屋子里,最好不要不提前给消息就硬闯。 然后再比如说,迈克尔虽然偶尔会按照命令的语气行事,但他实际上并不喜欢被命令,也不喜欢过于尖锐起伏的语气。 在他的接受范围里,最合适的就是轻声细语、耐心商量、语调平缓、语速60、维持在稳定的4/4拍。 虽然大部分时间会被他屏蔽掉,但有奇效。 如果发现他在说谎、或者是并未按照你要求的那样做,不要当场质问和拆穿,就按照他扮演的那个样子继续下去,让他觉得他成功了。 否则他会在下次吸取到经验,掩饰得更完美,更难以察觉。 如果想向他证明自己没有欺骗和操控他,不要直接说出来,采取和欺骗操控相反的行动证明。 但这个行动的尺度可以自行把控,毕竟身为一个文盲,他对社会学和心理学等领域没有任何了解。 可以适当地对他进行心理暗示,但要注意他的状态,保持适度,否则会得到相反的效果。 虽然面部藏在头罩下面,只露出一个死气沉沉的眼睛,但是迈克尔也有他细微的情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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