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绮想让他开口,想让他坦白。 他该说什么? 他原本,从一开始,就什么都,完全都,不知道。 他是另一个人的爱燃烧留下的灰烬,身上充满了不知道留存了多少年的陈旧的感情刻痕,他是除了爱,什么都没有的空壳。 凛绮看到他的眼泪,顿了顿,微微不自在的送开了手,将目光转到一边。 好一会后,她才重新转回眼。 辛德瑞拉已经调整好情绪,对她微笑。 凛绮的目光停在他发红的眼睛上,“你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很显然,现在不是她来询问辛德瑞拉,而是辛德瑞拉有什么想要和她说吧。 如果不是,根本不用提到从来没有试探过的话题。 时间还是在舞会结束后的深夜。 是关于他自己的事情,还是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 辛德瑞拉深深注视着她。 他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而落,金发狼狈的散落在眼前,他的声线强忍颤抖。 “别再故意忽视我了啊……” 他真的会因为伤心难过而死掉啊。 凛绮微微一顿,她看得出辛德瑞拉这话说得非常认真,她本能的收敛起所有表情,目光沉沉的望着辛德瑞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辛德瑞拉微笑着摇头。 他因为哭泣而脸颊发红,强撑的游刃有余瞬间瓦解,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焦虑、混乱、崩溃的情绪,终于让他将层层防备的内心,全然坦白在她的面前。 他抓住她的手腕,贴上自己的脸颊,让她的指腹抚摸自己的脸颊。 刚才,在激动之间,凛绮曾经大力抓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张开嘴。 他现在照样将她的手紧握住。 拇指无可避免的触碰到唇角的伤口,挪动间无可避免的触碰到他的牙齿。 “只要你不要再无视我,我什么都无所谓……”他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声音哽咽,“我真的不知道……” “我猜测到的,我会全都告诉你,你想让我怎么样,我都会照做的……” 坦白也好,被当做另外一个人的替身也好。 即使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替补位也无所谓,反正他也只是空壳而已。 凛绮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在辛德瑞拉第三次轻轻咬她的指节时,她终于忍耐不住,抓住他的手腕,“够了。” 辛德瑞拉不说话。 既然都说到这个地步,不如指节开诚布公的坦白自己手上的信息,除了任务和系统,都是原本就不该瞒着他的,关于他的事情。 “你想要知道什么?” 凛绮问。 想要从她这里,知道关于斯诺的事情? 辛德瑞拉摇头,眼泪扑簌滚落,“先从舞会开始说起吧。” 舞会时,究竟去了哪里,和谁谈了什么?究竟是因为谁,这样忽略了他整整两天? 凛绮缓缓呼出一口气。 “白雪公主”这个名字,她作为外来人员,从未听说过,辛德瑞拉是土生土长于此,一定有所听闻。 她简要把和与王子和年迈公主谈话的过程,叙述了一遍。 辛德瑞拉听得很专注,他的长睫毛微微垂落,盖住眼睛,湿润的睫毛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他没有问,在进入这个家之前,从未到这个国家的凛绮,为什么会和这个国家的前前前女王认识。 凛绮觉得,他或许已经猜出来了。 辛德瑞拉很聪明,又细致到可怕,只需要蛛丝马迹,他就能够反推,她无须多说什么了。 “……就是这么多。”她说,“你知道多少了?” 辛德瑞拉全神贯注的望着前方,将嘴唇咬得很紧,听到凛绮的问题,才微笑着回答。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笑,眼泪就簌簌滚落。 凛绮望着他湿润的金色睫毛,沉默了片刻,“你想不想要,想起过去的事情?” 辛德瑞拉没有回答。 他转换了话题,“明天就是舞会的最后一天了,你会去吗?” 他也没有等待凛绮回答,仿佛根本不想要知道答案,“你曾经问过我,有什么愿望吧?” 凛绮微微蹙起眉。 就在她以为辛德瑞拉要说愿望的时候,辛德瑞拉却低低的笑。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破掉的唇角,笑容没有什么意味,仿佛只是一种习惯,“算了。” —— 在这之后,辛德瑞拉收拾了碗,就安静的离开了。 凛绮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离开时的背影,灯光落在他的金发上,他轻轻带上门,随即消失不见。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搭在沙发上,仰面闭上眼睛。 过去做过无数的任务,都没有让她有过此刻这样深深的迷茫。 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才回到床上。 第二天,系统099回到她的意识内,看到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07,你怎么啦?] 活像是杀了一整夜的怪物。 凛绮从床上坐起来,撑住额头,系统099大惊小怪的声音吵得 她无法再躺下去。 系统099昨晚发完礼服,就被她送回系统空间,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懵然不知。 或许还是和它商量商量比较好。 她从昨晚和白雪公主的见面开始说起。 系统099:[哈?] 谁?白雪公主? 凛绮说到辛德瑞拉深夜造访。 系统099:[哈??!] 谁?辛德瑞拉? 凛绮:“……” 算了,和系统099商量也没什么用,头更痛了。 她又躺了下去。 系统099小声的嘀嘀咕咕,似乎在努力的思考什么,好一会后,它才小心翼翼的问凛绮。 [07,那今天晚上的舞会,你还去吗?] 似乎每个人都在问她这个问题。 凛绮用手背覆盖住眼睛,“我不知道。” 她没办法下定决心。 系统099望着她,没再说什么。 07,如果没有犹豫,又为什么需要思考?你过去,从来不是会犹豫的人啊。 —— 到傍晚时分,凛绮拒绝了来叫她准备出门的玫瑟塔,只说不舒服,想要休息。 玫瑟塔犹豫了一会,明明被拒绝了,却没有离开,还在原地磨磨蹭蹭。 “凛凛。昨晚我看见了……算了。” 她咬着嘴唇,犹豫再三,一跺脚跑开了。 凛绮不明白她想说什么,她现在不明白的也太多了,实在没有精力再一一弄明白。 她转身回了房间。 凛绮躺回床上,睁着眼睛正好能够看到那扇对着榛树的窗户,辛德瑞拉今天没有在树下祈祷。 她盯着天空,直到夜幕完全覆盖窗户,变成漆黑。 夜半时分,她还是起身。 她没有换礼服,只是穿了最方便行动的简单衣服,就和她过去在森林时一样。 经过厨房时,没有看见辛德瑞拉,她把最后一套礼服,整整齐齐放在灶台的上方。 凛绮步行前往皇宫。 这是欢庆的最后一天,街道上依旧有很多人,到处都是小摊和彩带,鲜花,欢呼,街道堵塞,难以行走。 到达皇宫时,舞会正举行到一半,站在城堡大门,就能听到里面美妙的乐声。 跳舞时高跟鞋敲响地面的声音,如同一波一波的潮,有力的传递过来。 凛绮站在原地。 她没有进入舞会,也没有去寻找王子,路都是已经走过的,她不至于迷路,避开来来往往的人,径直走到昨天去过的玻璃花房前。 玻璃花房前一片寂静,和彻夜欢庆的舞会不同,这里静谧孤独,如同在另一个世界。 白雪公主还坐在昨天的椅子上。 一见到凛绮,她就露出温柔的笑容,显得慈祥而平和。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我没有答应,一定会来。” “不,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公主缓缓的站起身,她拄着拐杖,缓缓走到凛绮的面前,“跟我来。” 凛绮还是不适应看到那张和斯诺一模一样的面孔,微微别开了眼。 公主的裙摆拖过地面,带起零碎的几片花瓣。 静谧的夜中,长廊上只有她们的脚步声。 夏季夜晚的风,清凉拂过,吹的树影掠动,在地面摇曳,如水的月光落在地面,显得夜色更加深沉。 白雪公主带着她走的路,一点都不比昨天王子带她走的少。 一路上,都相顾无言。 一直到一间看起来许久都没有被使用过的陈旧宫殿,公主才停下。 她从衣领下掏出一把纯金钥匙,打开了尘封的门。 “抱歉,可能会有些灰尘,已经有大约七十年没有使用了。” 她的声音平稳,指了指宫殿中央的东西,“我无论如何都想让你看的,就是这个。” 灰尘飞动,凛绮微微眯了眯眼睛,顺着公主所指看过去,目光一下顿住。 “这个宫殿里的,都是我从故国带来的东西,王国合并后,权杖,王座,皇冠,全都重新制作。” “这些不再使用的,就都保存在这里了。” 月色从她们的身后落入,拉出长长的影子。 被月光照亮,被尘封在房间正中央的,正是一张黄金王座。 那也是她和斯诺的最后一面。 那时,斯诺把她按在王座上,紧紧搂住他,他如瀑布般的漆黑浓密的长发,冰凉凉的揉在她的颈窝。 此刻,与他双生,长相一模一样的姐姐,满头的黑发,已经全都变得纯白。 从上个任务,到此刻,对凛绮来说,一年都不到,甚至像是眨眼之间。 她望着眼前这张陈旧的,依旧流转着黄金光芒,充满了时光的痕迹的椅子,无法相信,这其中,已经过了一百年。 “请你过来一下。” 白雪公主朝她招手,她已经苍老的掌心皮肤干燥而温暖,轻轻握住凛绮的手,拉着她的手,触及到黄金王座。 指腹轻抚到椅背,凛绮一下怔住。 她反复摩挲,指尖在椅背上停留了几秒,就迅速低头,寻找自己摸过的地方。 在王座下,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被一笔一划的刻下。 【凛绮】 “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能够一眼认出你吗?” 公主的声音依旧温柔而有力,“因为他和我说过太多次了。” 从她苏醒开始,就不停地听着弟弟提到他消失不见的新娘,一遍一遍,公主曾经听皇宫里的其他人小声议论,说他这幅样子,和老国王一样,或许是已经疯了。 凛绮恍若没有听到,目光紧紧盯着王座左下方。 那行小小的字,那是斯诺的字迹,她认识。 “我要把你的名字刻在王座上,我们的故事会永远被人铭记,被人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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