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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瑕心里一紧，这个卖人肯定不是谁家通过人牙子买奴仆，青年出身应该也不过，让他都觉得难以启齿的卖人，一定另有隐情。 “不仅仅是一些长得好看的普通百姓，甚至还有一些世家的小姐。” 青年阴沉着脸：“只要给钱，这些大家闺秀们，也会像女妓一样被……” 他抿抿唇：“若是钱出的够多，甚至还可以把这些贵女当做牲畜一样，玩死都没人理会。” 江无瑕惊愕的睁大眼睛。 “所以你实地的去过？” 青年点点头：“不过我只在大堂的拍卖中见识过，最核心的拍卖会却没资格进去，那里面，可以以物易物，就连被邀请去的客人，自己也是商品，只要付得起价格，他们就能为你实现任何愿望。是一个蛊惑人心，能将人变成魔鬼的地方。” 江无瑕已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只从青年说的这几句话中，她便窥见了一些黑暗的永远不能见光的部分。 江湖从来不是只有光明和行侠仗义的地方，本就是有权者过得更好，弱者只能为俎上鱼肉，比起蝙蝠岛，就连移花宫都成了温和的世外桃源了。 绝不能叫原随云去这个蝙蝠岛，她长出一口气，诚心诚意的谢过了青年，江无瑕忧心忡忡。 此后行车途中数日，江无瑕想跟原随云谈一谈，却被他轻描淡写的揭过。 他自以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却一直在摩挲那张烫金的请帖。 一直到了无争山庄，他也没有露出同她谈一谈的意思。 夜已深，江无瑕却无半分睡意，她批好衣裳，想要出去走走。 月明星稀，夜色正好，无争山庄几百年基业几代人累积建设起来，雕廊画栋无一处是不美的。 而江无瑕却并没有欣赏的心情。 带着满腔愁绪，她看到了月光下独自饮酒小酌的原随云。 眼看他又倒了一杯，要往嘴里灌，江无瑕叹了一口气，按住了他的手。 “更深露重，却在此处独饮，胃可受得了吗？” 原随云目不能视，听力却灵敏，她也没有刻意隐蔽，自然早就察觉她已经走了过来。 原随云喝的只是微醺，脸有一点红，无神的双眸蒙着一层水雾，刚喝了一杯酒，有一滴从唇角滑落至下巴和喉咙处，喉结耸动间，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江无瑕看的脸有些发热。 “还是在想蝙蝠岛的事吗？” 原随云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也给她到了一杯，醇香的清液盛在玉杯之中，倒映出天上皎洁的一弯明月。 “蝙蝠岛不是个好地方。” 原随云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我年幼的时候，爹看重的并不是我，哪怕我天资在原家年轻一辈最高。” “就因为你看不见？” “是，就因为我看不见。”原随云笑的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不是在说着自己的经历。 “因为我是个瞎子，哪怕我做的再好，无争山庄未来的继承人，也是我的堂兄。我小的时候，曾恨我爹，也恨我的堂兄，为什么，堂兄的武功品性处处比不上我，只是因为身体康健，就能得到看重，就处处比我优先。” “现在我才体会到父亲用心良苦，若我有个目不能视的儿子，我也不想将重担压在他的身上，只想他能好好的过完这一生。可是，于我来说，我又怎能甘心呢。” 他捂住了脸，嘲讽般的笑出声来：“堂兄失踪后，父亲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我才继承了无争山庄。” “无瑕，我是不是个很坏的人，血脉相连的堂兄失踪，我却有一丝窃喜，认为自己终于得到了机会。”
第108章 108 江无瑕反握住他的手：“人的心中都有恶念, 除了刚出生的婴儿，谁能做到心中全然的纯澈，没有黑暗面, 但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就是因能克制黑暗的欲念, 随云,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 你我, 活在世上, 也不过是凡人而已。” “凡人吗……” 原随云重复了这个词, 他想要嗤笑, 若是作为凡人庸庸碌碌的生活一辈子，还不如杀了他。 他算凡人吗, 无争山庄的少主，江湖中的青年才俊中的翘楚, 她江无瑕算是凡人吗，纵然他无法看见，却也知道，她的美貌是如此惑人, 那么多男人对她情根深种。 现在她居然还在自己面前, 说什么你我不过凡人。 江无瑕却毫无自觉, 见他不开颜却仍旧在安慰他。 “我现在总觉得，人力有时太过渺小, 无法胜天。” 纵然她是这般的美人, 容貌冠绝天下, 可百年过后还不只是枯骨一具埋入黄土，她的容貌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老去, 总会有新的美人取代她的名头。 美人迟暮，将军白头，本就是这世间最无奈的事。 “你我活于世间，又怎能做到事事如意，行事不过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莫要辜负自己，便已足够了。” 原随云笑了，选择性的将她所说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略过，只听了那句莫要辜负自己。 是啊，他现在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不辜负自己吗。 果然这姑娘，是他知己，句句话说的都叫他十分爱听。 “我曾对堂兄有过嫉妒，嫉妒他明明事事都不如我，却是无争山庄未来的继承人，因为他的失踪，还曾生出窃喜。” 英俊青年苦笑：“我得去，无瑕，至少要将堂兄寻回来，还有祖传的回雪流风剑诀，至少要知道他们的下落，这是我身为无争山庄少庄主的责任。” 江无瑕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无法出言阻止，也没有立场出言阻止。 “此去却不知能不能留有命……” “我跟你一起去！”江无瑕毫不客气，打断了原随云的话。 “你休想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同你一起去。” 她的双眸已然泛出一些红，若是真正的花满楼定然不会叫她如此伤心难过，甚至连知道都不会叫她知道，将所有的事都自己扛下来。 然而原随云，却是以英俊面皮温润如玉做表，内里却塞满了各种黑暗污浊的混杂物，他就是这么一个怪物，无法通过正常的接触去获得爱意。 他用温柔的假象去控制那些女人为他所用，以情爱作为饵料去饲喂她们，让她们也化为这黑暗污浊内里的一部分，让她们成为他的帮凶。 对于江无瑕，他所求却更多。 她的伤心，她的难过，她的不舍，都让他如此愉悦，让他感受到了爱意。 真好，更爱我一些，更舍不得我一些，哪怕这爱是虚假的，哪怕她对他的感情是对另一个男人的投射，他也甘之如饴。 原随云本就是个怪物，他的爱不是成全和放手，而是更深残黑的占有和获得。 原随云偏过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婚事可能要延后些，无瑕，若我此去……” 他长出一口气：“若我再也回不来，你就忘了我，你仍年轻又如此貌美，有许多男人都爱慕你，我们不过随手救的那个男人，只这么几天，一颗心也遗落在你身上，要找一个对你一心一意，一直爱着你的人，是很容易的，此去不知是何结果，倘若……” “谁要忘了你啊，你这样自说自话，将我置于何地。”江无瑕发了脾气。 他们明明刚刚重逢，安生日子都没过几天，却又要分开，还说这些要生要死的话，他有没有体会过她的心情。 又怒又痛的江无瑕，再也不肯装扮成一只温柔乖顺的解语花，扑到他怀里，狠狠的咬了他的嘴唇。 “嘶！” 原随云舔了舔下唇，被咬的生疼。 “我……” “你别说话，你不许说话！” 江无瑕怒气满满，直接坐到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低下头去，鼻尖对上他的。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我们才遇见，我不许你走。你知不知道，我在移花宫到底过了多少胆战心惊的日子，怜星虽没对我做什么，相反还对我很温柔，可我一眼就瞧出他在骗我。我谁都不认识，陌生的环境，我好害怕。” “忘记了一切，失去了所有，就好像，好像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无边的孤寂一直在侵扰着她，让她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些什么。 原本方应看对她也不错，而且的确能感觉到他的真心，在她的故意勾引下，色魂授予的小侯爷基本在她完全的掌控之中。 但在看到原随云的那一刻，与梦中的男人有些相似，那熟悉的感觉叫她酸涩落泪。 为着这一点熟悉感，她迫不及待的抛弃了小侯爷，跟他一起走，哪怕是错的，她也不去想错了的结果。 就像魏无牙所说的那样，她这么美，男人爱上她也是理所当然，合该为了她献出自己的一切。 原随云也得是这样。 可她不能忍受，他在她身边只有这么几天，就要走，还说了不知所谓的忘了他的宣言。 如果他死了，她绝不会掉下一滴眼泪，她会继续去寻找下一个让她觉得熟悉，觉得有安全感的人，哪怕只是维持着虚伪的假象，也没关系。 她这一生，都好像在失去。 不是说爱她吗？信誓旦旦，故作深情，她都已经努力去维持一个温柔体贴的解语花的样子，为什么，还是说离开就离开，整日将生啊死的挂在嘴上。 如果爱她，就要时时刻刻，生生世世的陪着她。 只有她可以想走就走，他们绝不可以。 方才还贤惠乖顺的像个大家闺秀的姑娘，现在坐在俊秀青年的怀中，却像是什么山精鬼魅，魅惑着那些书生，心甘情愿的为她献上精气。 “不要再说那些话，随云，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青年仰着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如兰似麝的香气，不由得慢慢开始沉醉在山精鬼魅的温柔陷阱中。 她是爱上他了吧，爱的他不能自已了吧。 青年心中闪过窃喜，能叫一个被众多男人追求且求不得的女人，如此放在心上，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 快点像那些女人一样，爱上我吧，你沉醉在我柔情之下的狂乱模样，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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