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父亲?最后一程?” “嗯。” “你不想亲自为林大人摔盆起灵么?” “你知道的, 我不可以。”林铎道。 他曾想为夫子如此, 都不可以。 “可——” 林铎没有去看黛玉的为难:“可能是因为我的母亲——母亲留给我的手稿不多, 但都很有意思,所以我并没有觉得女子就应该安于后宅。” “先前也同你说过这个,女子当不当读书这个事儿。” “阿姊,你真的很不一样, 读书人的智谋,女子的细腻,你两者兼得。” “所以我想知道,你会有怎样的人生?” “我会尽我所能, 让你去做你想做的。” 黛玉始料未及, 眼泪汹涌而出。 从未有人, 哪怕是她的父亲,也只是认命林家子嗣不丰, 也曾叹息她若是个男儿… 出身显赫,一生荣华的外祖母,也只是淡淡的道, 自家孩子不过只识几个字罢了。 宝玉不一样一点,但他也只是想有个人陪他离经叛道,他没有能力, 没有责任,说白了, 那更像一场聪明的任性。 总之,没有人,如林铎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去做你想做的。 “又哭…又哭。” 林铎撑着脸看她:“都说画饼充饥,是不是我给你画的饼太大,气着你了?” 黛玉擦了眼泪,哽咽着骂了一句:“我以前不爱吃饼!” 林铎轻笑,“不让你吃饼,喏,点心。” 他拿起一块,掰了一半递给黛玉。 黛玉先喝了茶,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 “就是这个吃东西——所有姑娘都这样吗?慢吞吞的…”林铎又开始作死。 “嗯。”黛玉倒没骂他,她有点走神。 “那你这点还挺正常的。”林铎有点遗憾。 “我不正常你就欢喜?” “不,那叫惊喜!” “继续说,送林大人这个事。” “咱们也不打算邀请旁人来,林家旁支一概没有请,所以便是你摔盆起灵,外人也不知道。” 黛玉最终却摇了摇头:“不了。” “不?”这倒是林铎没想到的。 “你说过的,都在心里,不在这些。” 林铎不信:“别拿这个敷衍我。” “阿铎。父亲他,或许并不希望我…去做这些。” 林海作为一个父亲,已经仁爱至极了,但是他在世时,很想要个儿子传承林家门楣,是事实,他叹息黛玉聪慧若是男儿多好,也是事实。 父亲的爱是真的,但或许只是因为黛玉是他的唯一亲生子女,若她兄弟姊妹有很多… 林铎反应过来,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皱着眉在想什么。 半响,他道:“我也想有个儿子。” 黛玉???!!! 话题又开始离谱了! “儿子罢,耐揍,抗摔,不用担心他出门吃亏,也不用恶心他跟一群庸脂俗粉争宠,他可以想喝酒就喝酒,骑马就骑马,一个欢喜,就出去溜达四海为家。” “女孩儿,太娇了。走一步晃三步,怕风怕雨怕日晒,再就是这个世风如此,女子不得抛头露面。不然就是没有礼仪规矩。教她读书吧,怕她懂得太多,反而应了那句慧极必伤,不读书吧,一辈子也就那样了,困在后宅,索然无味。” “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以前没想过,刚刚想的。”林铎道。 “林大人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呢?你是女孩儿,要受的磨难都是看不见的那种,男孩子嘛,生于世家,就是个饭桶草包,也能过的不错,娇妻美妾,肆意妄为。” “他不想你受苦,又护不了你一生。” 林海是不是这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了。 但林铎在这一刻,治愈了黛玉心里最后的那点犹疑。 “你怎么不哭了?” 黛玉??!! “居然没有感动到你?”林铎很惊讶。 黛玉:很好,仅有的那点感动,就这么消失了。 林铎最后还是被赶走的。 当夜,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黛玉却睡的十分安稳。 又过一日,终于到了起灵入土的时辰。 依旧是天亮未亮的时候。 黛玉披麻戴孝,在林庚的帮助下,送了林海最后一程。 林铎的想法是,林海百日之后,他们再入京。 所以,他们又搬进了一个小园子里住着了。 姑苏的园子倒比扬州更精致,但黛玉跟林铎自不能去逛的,只各自住了两个相邻的院子。 “京城那边宅子还没有落定。我看上了人家礼部尚书的府邸…” “本来想强取豪夺,名声弄的越差越好,现在觉得不妥了,抢还是要抢,但得抢的文雅些。” “必须要抢!”林铎有些苦恼的道。 像极了一个得不到喜欢东西的小孩子。 黛玉不接这个话,先前林铎就说过人家礼部尚书的房子,他想要就是为着离豫国公府近一些。 萧逸。 如今她倒是不好提了。 偏偏林铎想了起来,“前几日,表哥的信,阿姊不回么?明儿我就让人送信回京城了——我得让他帮我想想办法,要不就让礼部尚书家闹鬼?我表哥武功厉害,装鬼定然像的!” 萧逸是给黛玉也有信的,就是宽慰了她丧父之痛,他不擅长花言巧语,故而就干巴巴两句,大致就是逝者已逝,姑娘此后也不必怕的意思。 黛玉心想,这信要怎么回? 回一个谢字? 谢他宽慰还是谢他的承诺? 黛玉低下头,依旧不接话。 林铎自顾自说了会,才发现黛玉没说话。 “阿姊,你不会是怕我表哥吧?” 黛玉???!!! “他打我,但应该不打你——对!肯定不会打你!先不说他敢不敢——有我呢!再说,令七那个狗东西都说不能打女人!下不去手!” 黛玉??? 你快闭嘴吧! “你怕他什么?说说看,让他改?” 黛玉恨不得一个靠枕甩他脸上。 “我不怕他。”她咬牙道。 “那你是讨厌他?”林铎惊恐又苦恼。 十分苦恼。 黛玉心都累了。“我没有这样说。” 林铎舒了口气:“这样最好,毕竟夫妻做不成,你们还可以做兄妹,若是讨厌他,那就不太好办了,过个年。我还得陪了你再去陪他——饺子都得吃撑!” 黛玉!!!! “我有些乏了,你也回去歇歇罢?不是明儿要去见那些难民?” “哦。”林铎慢悠悠的起身。 “难民晚上方去——明儿还来找你整理手稿——你别忘了回信,明儿我来取。” 黛玉:我什么时候说要回信了。 林铎走后,黛玉又打开了那封信。 寥寥数语,一眼就能看完。 怎么回呢? 回一首诗? 不妥,显得不那么家常… 回两个谢?好像过于疏离又客气。 黛玉想了一会,甚至生出了一个幼稚的想法:数他写了几个字,然后按着字数给他回信。 不多一个,也不少一个。 她这样想着,却还是没有起身动笔,反而吩咐雪雁,把笔墨纸砚都收起来,她不用。 雪雁奇怪,“姑娘,我还未打开行李…” 黛玉一愣,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我只是想拿我的书来看…” “哦哦,是那本国公爷给的吧?姑娘看了有几页了,我收在最上面呢,这就给姑娘拿来。”雪雁很贴心。 萧逸随信带了几本书给黛玉。 夫子的书还有小半在萧逸那里。 只是这几本书里,都恰好有萧逸的笔迹。 黛玉捏些书,心想: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到底没有多想,她便清了心神,看起了书。 那边林铎回去,自然也没有休息的。 令七颇有些稀奇的看了看天色,“公子,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大小姐不留您用晚膳了?” 那他刚才跟令三合伙加钱跟刘伯点的辣子豆腐,还能吃吗? 公子不得吃辣… 林铎后知后觉:“要用晚膳了?” “阿姊这个时辰乏了?” 他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想不出来。 年龄果然会在某些地方把人限制的死死的。 “熬了这么久,也该乏了。”林铎扯了个理由。 “晚膳你们自己用罢,我刚吃了点心了,再端一碗粥来就够的——多了大夫又得闹。” 是的,林铎他还积食。 “百日之后,你们就不必跟着吃素了。” “是。” “令五还在陪他的狗呢?” “可不。刷毛都刷了三遍了。” “公子,他对狗比对您都好!”令七企图上眼药。 “你拿我跟狗比?”林铎冷眼看他。 令七:我说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令七急了。 “下不为例!不然,我就杀了二二,嫁祸给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你跟狗,哪个更重要了!” “肯定是我。”令七盲目自信的表情透着一点傻气。 “比狗重要,你很得意?” “不是这么比的,说的其实是令五这个人。” “他待二二心肝肺似的,但他的眼里,我们跟二二是不一样的。” “废话!”林铎没耐心了。下一句肯定就是:滚。 “公子。你听我说啊!” “令五这个人,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所以才总是从过去的日子里爬不出来。” “你能爬出来是因为你烧糊涂了,忘了。”林铎提醒他。 令七假装没听见,继续道:“但他有自己的原则,就是他分得清!我跟二二一起生命垂危,他肯定救我,二二会让他以后寂寞空虚冷,但我要是没了,他会死。” “原来还有两个,能让他这样的。” “现在只剩我了。” “那你还整天欺负他?他全部家当都拿来揍你了!”林铎头疼的道。 “我们这叫…这叫兄弟情深…”令七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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