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莉亚不难听出她的骄傲,看来高达德太太对女校学生的学业水平很有信心。 “我只要几张就行,其余的请怀德小姐带回讲台上去,可不能浪费宝贵的讲评时间。”卡米莉亚只拿了一半,将剩下的纸页塞回到怀德小姐手中。 因为这段小插曲,所有的学生都明白又有校董来了,教室里安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清楚,学生们都像石化了一般,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很快室内的氛围就变了,几个年龄小些的女孩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卡米莉亚猜测她们是在议论自己的身份。但当卡米莉亚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她们身上时,这些姑娘都不约而同的垂下了眼帘,避免和她有任何的视线交流。 这让卡米莉亚产生了一种自嘲的错觉—— 她就像洛伍德最初的校长兼校董勃洛克赫斯特先生一样令人忌惮。 只不过自己不会像他那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教室,然后理所应当地用对学生进行身体和心灵的折磨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私人快感。 如果被学生们误以为是一位刻薄的访客,这可就糟糕了。 卡米莉亚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什么了。 她看了一眼高达德太太,低声对她说:“我可以讲些什么吗?” “当然可以,孩子们会很乐意听的。”高达德太太点点头。 若是没有曾经的教学经历,被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或许是一件会令人感到十分紧张的事情。 卡米莉亚吸了口气,站起来,身子微微后仰,可以看见学生们在其中偷偷地挤眉弄眼,做出各种表情。她用手帕揩了一下嘴唇,仿佛要掩饰下嘴角情不自禁的笑容,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 但无论如何卡米莉亚表面上只是一位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小姐,褪去校董的身份后,对她了解不深入的学生们很难向对待高达德太太一样对待她。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是谁了吧,感谢高达德太太同意我前来拜访的要求。这真是十分意外,因为最初我可没有想到还会站在这里同你们讲话。” 卡米莉亚随即立刻继续说:“你们最好不要把我当做一个视察和监督你们的校董,我也并不打算这么做,我希望你们只把我当做一个偶然来访的客人,或许是穿堂而过的风。不需要关注我,专注于你们自己的学习。” 刚刚讲完,卡米莉亚就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生硬了,让这些姑娘们听着不太习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呵呵干笑着,维持着镇定的神情。 掌声从教室的尽头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蔓延到了整个空间,持续了十秒左右。 之后,卡米莉亚她们没再停留在教室里影响学生上课,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姑娘总是喜欢回过头来偷偷地瞧她们。 卡米莉亚和高达德太太转而来到了走廊上,这里有一扇窗户,透过窗帘的缝隙教室里的任何动静都一览无余。 卡米莉亚的目光落到不远处,她看到几个学生背着老师私底下耳语,讨论着海伯里的八卦,说着什么小丘吉尔先生就要回到多伦多斯去看望他的父亲和新出炉的继母,不知道他是不是如学校的仆人说的那样是位令人骄傲的可爱先生。 前面教课的怀德小姐注意不到这里,她很快就讲评完了一篇法语作文,中间穿插地描述了一些法国传来的服装款式和生活小故事。 卡米莉亚听了有一会儿,发觉怀德小姐完完全全是巴黎老区的口音,问道:“怀德小姐是在巴黎待过吗?” 高达德太太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她的视线依旧紧紧锁定在那几个说着悄悄话的学生的背影上,几乎要盯出花来。 卡米莉亚不难理解高达德太太此时的心情,刚刚向别人信誓旦旦地保证学校拥有最好的课堂纪律,却很快便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怀德小姐刚刚摇响下课铃,高达德太太就大步迈进了教室,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交流起了方才听课的心得。 “玛丽,你觉得这里的课堂怎么样?”卡米莉亚问。 “和在巴斯的学校相比,它的课程安排有些混乱了,虽然很丰富,已经涵盖了最基本的所有方面。巴斯的学校不会出现这种杂乱无章的课程排布,我们总是在小半天内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上着相似或者有关联的几门课程,这样即使是有些脑袋不灵光的姑娘也不会反应不过来。” 索恩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卡米莉亚竟然觉得无法反驳。 她也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将海伯里女校和洛伍德做了对比,然后得出了另一个很重要的结论。 “有些课程还有华而不实之嫌,”她补充道:“大半的课程都没有具体的用途,或者说不适合那些家境贫寒、冀希于从学校毕业后能够找到工作养活自己的姑娘。” 换言之,就是不实用、没有专业的针对性,而且对于许多东西都只是泛泛而谈。 卡米莉亚默默在心底记了一笔,这个模式对于将要在梅里屯建立的那所学校没有借鉴意义。 索恩小姐也同意了这点。 她们打算再继续聊些什么,这时候,哈丽埃特则挟着书,拎着裙子快步走到了卡米莉亚身边。 刚刚上完一节大课,她显得有些疲惫,蓝色的眼眸看上去有些无神。 “伍德弗里尔小姐,索恩小姐,”她深吸了口气,“高达德太太吩咐我出来,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学校的宿舍和别的什么地方。”她从刚来学校就住在校长家中,高达德太太经常将这些需要露脸的活计交给她。 说着,她装作无意地偷瞟了眼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 “请带路吧。”卡米莉亚示意哈丽埃特走在前面。 路上她们经过了一个很大的花园,哈丽埃特给她们指了指草地中央的那棵大榕树,“每天下午,怀德小姐她们总带着我们到树下去,沐浴着绿荫的遮蔽四处跑动。” 哈丽埃特带着她们参观了姑娘们的宿舍。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卧室,四个人共用一个起居室,起居室里的陈设简约干净,墙上贴着米色的壁纸,再加上从明亮的百叶窗里透出的丝丝阳光,使整个房间都洋溢着一股柔光。 “我们可以看一看卧室里面的具体情况吗?” 哈丽埃特有些犹豫。 卡米莉亚明白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保证道:“我们只是想看看空着没有人居住的房间。” “走廊的尽头确实还有一间无人的宿舍。”哈丽埃特应肯了,卡米莉亚她们跟着她的脚步踏入了间空荡荡的屋子。 好在定期有学校的女佣前来打扫,此处才没积攒厚厚的一层灰尘。 哈丽挨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对着锁孔拧了几圈,啪咔一声,一个卧室的门开了。 卡米莉亚仔细打量了屋内的布置,一张四柱床,还有些其他的家具,风格上与起居室保持了统一。 这里的格局和赫洛德的排屋有些相似,可以进行参考。 今天参观到这里就结束了,卡米莉亚对哈丽挨特说:“时候不早了,我想我们可能要告辞了,烦请替我转告高达德太太,我们明天会再次拜访。” 卡米莉亚系好遮阳帽的系带,和索恩小姐一起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了哈特菲尔德。 她打算回去先做一件早就计划好的事情,给在桑菲尔德的简。爱写封信。
第46章 苔花盛开(5) “亲爱的珍妮特,写了以上的内容,你应该都知道了搬到赫特福德郡后,发生了哪些事情——不过我真担心有些吓坏你,我现在大致安好,托上帝保佑,许多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要讲述的是关于在梅里屯为那群可怜的姑娘建立一所学校的事情。我现在就在萨里郡的海伯里,跟前面提到过的索恩小姐来参观这里的一所学校,寻找有关的经验。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管理模式和洛伍德大不相同,要更加松散一些。不过我也从中得到了有益的信息,日后会将它运用到我的学校上。 关于那些姑娘,她们刚从家庭的暴力中逃脱出来,正是读书的好年纪,相信经过了一番刻苦的学习,她们便能够脱胎换骨同时拥有未来养活自己、自我选择的能力。 我想我们都能够理解学校的伟大之处。我不是有意提及你的伤心事,你曾经跟我提起过你的亲人只剩下了盖茨黑德府的里德太太、表哥和两个表姐,但最近我有了意外的发现。请不要着急,我的朋友,接着读下去,你就会明白一切的原委了。” 哈特菲尔德起居室的窗边,卡米莉亚提笔写完了这段话后,思量了片刻要怎么叙述里弗斯姐妹的事情,羽毛笔蘸了蘸墨水,从新落笔这样写道: “上个月我去伦敦参加了一场文学交流会,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和你长相十分相似的年轻小姐。出于好奇,我查询了她的身份,发现她和她的兄长和妹妹正是你的表亲,只不过你们的祖父辈间互有龌龊。 主办方是位非常善良的小姐,我从她那里拿到了你的两个表姐戴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的通讯地址,就夹在信封里。如果你的雇主允许的话,我想邀请你来赫特福德郡和我一起度过今年的圣诞节。” 出发前往海伯里之前,简。爱的一封信才跨越139英里的距离来到了卡米莉亚手上。由于即将踏上旅途,卡米莉亚在给简。爱写信前才拆开信封读了里面的内容,里面提到了重要的消息。 卡米莉亚读完这封信后,几乎闹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简。爱叙述了她和罗切斯特先生一同解决了由他的疯妻子伯莎放的一把火的经历。 她已经不知不觉对罗切斯特先生起了好奇之心。 要知道,一个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再加上共患难的经历,那么她离坠入爱河便仅有一步之遥。 卡米莉亚撩起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赶忙在信纸的最后写道: “另外,你的来信中提到桑菲尔德的罗切斯特先生年近四十,仍旧独身一人,你不必去应付挑剔的女主人。若是真的如此,我真为你高兴,但我在伦敦听到的消息并非如此。桑菲尔德的罗切斯特先生年少的时候曾经迎娶过一位梅森小姐。他们一起在她的故乡牙买加的马德拉住了许多年,一直到罗切斯特先生的哥哥去世,他成了桑菲尔德的继承人,她才失去的踪迹。不过,据知情人猜测,她很有可能还活着,就在桑菲尔德。 你的朋友莉亚 1813年8月10日” 卡米莉亚写下了最后一个字母,对着信纸吹了吹,希望它能快些干透。 如果有人问她会不会后悔方才写信的时候过于冲动 ,几乎将所有关于伯莎。梅森的真相向简。爱和盘托出? 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要不要写这封信,其实不难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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