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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看见了一双脚。 丘比特慢慢抬起头，眼睛眯了起来，逆着光，失血过多看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个年轻的女神，想要走两步，却脚步踉跄着站不稳即将跌倒，对方伸出了手，接住了他。 “欸？” 丘比特惊讶得很，这还是这个房间里第一次出现除了维纳斯之外的第二个女神。 普绪克小心地把他抱起来，走到了那个鸟笼——唯一还算是能干净些，没有开到狰狞的玫瑰，枯枝残叶，泥土和冰冷刺骨的水。 “你是来陪我的吗？” 他喉咙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不过还在往外慢慢地淌出血，脸上却露出好奇的表情，语气轻快。 “维纳斯让你陪我玩？” 普绪克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说话，还有……”他不过转瞬就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依旧尝试着想要站起来，“我看不见你的脸？” 是头发里墨菲斯羽毛的力量，已经被普绪克潜意识消耗的差不多，只够勉勉强强遮住容貌。 她忍到那两个神离开，已经几乎要忍不住……在看见他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的时候，所有的冷静，都化为了乌有。 丘比特疑惑地看着她。 普绪克将他放下，也坐了下来，坐在他的身旁。 她也许应该问他，为什么不逃离这儿？她或许应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顺从维纳斯？ 想起那些信件上的字句越是轻快无忧，精心选下漂亮的花朵每一支都是娇艳美丽。 普绪克的心，就愈发揪紧成一团。 她最应该问他，为什么……这些过去的记忆，还有娶她的事情，这些一个也不告诉她？ 她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去问，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用着自己的身体，轻轻地环住了小小的他。 幼小的爱神僵住了。 普绪克低下了头，下巴轻轻地贴上他柔软的头发，不过短短一下，就离开，这样低着头，看见他仰起脸。 看到他缓慢眨动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的鼻头，失去血色的唇，和血渍模糊着的白皙脖颈，微热的温度从小小爱神的身躯传来，她忍不住再靠近一点，拥住他。 可以挡住风，可以触碰到，太好了……太好了啊…… “你是谁？” “为什么，不说话？” “你好像认得，咳……我……” 丘比特每说一句话，喉咙上的伤口就愈发裂开一分，可一股莫名的冲动让他还是想要知道这个奇怪的女神是谁，为什么一言不发，为什么看不见脸，为什么这样拥抱着，却在流泪…… 他努力地抬起手，想要摸索着给她擦拭眼泪。 明明痛的都要说不出话，却依旧无措地安慰着这个陌生的女孩。 他说：“不要哭啊。”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刻耳柏洛斯 看守地狱门的具有三个脑袋一个身子的巨大恶犬，性情凶狠，执着，三个头容易为同一样东西打架。
第43章 忤逆 普绪克握住了他抬起来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她的眼眶溢出来泪水，嘴角却上扬着微微翘起来。 墨菲斯在梦境里，看见这死倔的姑娘已经现了身，现在甚至张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惊慌到翅膀都抖起来扑簌簌落下许多白沙。 「该死，你会影响这段记忆！」 「发生过的事情，你再想给予他抚慰，也是于事无补，命运残忍，它行进在女神早已织就的纺线上。」 墨菲斯有了不太秒的猜想。 「现在还不晚，你快点老实的找个地方合上眼皮睡一觉，我让父亲拖你出来。」 “你一直……” 灰羽上散发出的微光，在阴暗的房间里旺盛的绽开，然后缓缓的熄灭，梦神无声翼上给予羽毛附着的力量，随着普绪克开口，彻底消散了。 小小的爱神怔住。 最先看见一双浅褐色氤氲着水汽的眼睛，里面映出他的几分呆滞错愕，然后是柔软的触感……他的手，离那张美丽而陌生的脸十分的近，不，是已经被拉起，动作轻缓却珍重地将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他还在恍惚着，听见那一句未说完的话语。 “都是这样吗？” 这样的语气，就好像他们曾经在哪儿见过。 “我……嗯？” 丘比特确定自己并未见过，除了维纳斯以外的，第二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也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好奇怪的亲昵，比不小心碰到维纳斯的衣摆还要让他感到更加温暖，心头浮上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这种暖暖的感觉。 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拉开一点儿距离，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普绪克想要碰碰他脖颈，却又害怕自己的力道会再雪上加霜。 “痛么？” 问出了口，普绪克才反应过来——这简直是废话，刚刚只是短短一瞬，她就几乎痛到晕厥过去。 丘比特思考了一下，想要摇头，却又牵扯到伤口。 他只好梗着脖子，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认真说道：“母，维纳斯说，这是成为一位奥林匹斯合格的神明所必经的考验，痛苦与血泪，是蜕变之中，常有的事。” “蜕变？” 普绪克尝到嘴里的苦涩，她已经能猜到，如果问下去得话，只会得到更加不堪的真相。 “我的力量，只有焕发爱的能力，这太孱弱，维纳斯不喜欢，所以要一次次的剥离，就像刚刚那样，然后枯涸的神力才能生出新的方向，但是……我太没用了。” 丘比特不安地揉捏着自己的手。 深夜的霜露凝结在碧绿叶片的尖端，聚成小小的一滴，落入池水里发出一声细小的滴答。 他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就只有爱……而已。” “……” 普绪克无言。 她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一副表情，来面对这个可怜的，被蒙在鼓里，作为豢养的牲畜一般，被无情压榨，被透支使用着的幼神。 丘比特好像想起什么来，他有些紧张。 “如果你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这个，你也想要的话，可以尝试一下。” 如果是眼前这个女神的话，他不讨厌，还有点奇怪的感觉…… “不！” 听到拒绝，他有些沮丧地收起自己的翅膀，往后坐了一坐，挪开了和普绪克的距离，好像这样，就划开了界限，毕竟，这是他现在为数不多能拿出来招待朋友与客人的东西。 她却不要…… “这样是不对的。” 普绪克伸出了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 她刚刚看见，在他的脚踝上，仿佛是因为抗拒着她的接触，才出现的一条玫瑰色纱带，不过一闪而逝，没入了小爱神的脚脖子里。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 却听见扑棱翅膀的声音，一只白色的鸽子从顶面狭小的空窗飞了进来。 “啊，是赫尔墨斯的信！” 小爱神的眼睛一下子亮晶晶。 “赫尔墨斯是我的朋友，他什么都见识过，厉害又聪明着呢，他曾经把我从这里偷出去过几次，维纳斯完全不知道，不过我担心她会想我，所以偷偷回来了。”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普绪克刚刚说了什么。 那张清秀的脸上露出一点儿疑惑：“什么是不对的？” “你单独出去过吗？” 丘比特想要摇头。 “你见过别的神被这样对待过吗？” “没有。” “赫尔墨斯的身上，有出现过你这样狰狞可怕的伤口吗？” 普绪克的眼里涌上悲愤。 “她在骗你！维纳斯一直都在欺骗你！” 丘比特挥了挥手里的信：“我知道的呀，赫尔墨斯说过，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池水里的月光。 “我没有什么别的能力，作为爱神的唯一价值，是让其他神的力量在爱的催动下绵延不绝，荣盛奥林匹斯，不是么？” “不……” 普绪克否认，她眼里闪烁着泪光。 她心里的最后一点儿犹豫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想要告诉他，自己所知的一切，从墨菲斯那里知道的有关他的一切。 她握住他的一只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信。 “你知道我是谁么？” “啊，那不重要，我想，这里也许会有答案。” 丘比特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她的眼泪，这里就闷闷的难受。 嗡—— 小小的丘比特，看不清模样的少年爱神，她最好的朋友，模样重叠在一起。 「我们不需要交换彼此的姓名吗？」 「没有关系，你在我的心上，我亦在你的心里。」 灵魂的重量骤然落实。 普绪克只察觉到沉重非常的力量猛地压到她的身躯之上，全然不知这是要苏醒的征兆。 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用力地握紧他的手。 “丘比特，爱是比任何能力都要更加强大的力量，足以跨过死亡与时间，你要爱自己……” 你要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爱自己啊。 「普绪克。」 普绪克听到了，不是墨菲斯，熟悉的声音，在梦境外，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在尝试着叫醒她。 但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她还什么也没有做，就要离开。 小丘比特另一只手里还捏着赫尔墨斯的信，呆呆地看着她握住自己的手。 他忽然感到不安，眨巴着眼睛。 “你就要走了吗，为什么？” “丘。” 甚至没有说完他的名字，普绪克就完全消散在了这空间里。 不，她并没有完全醒来，因为下意识的抗拒，潜意识的力量作用之下，并没有成功将她拖回去，而是卡在了记忆与梦境的中间。 一道透明的屏障，将她与这份记忆隔绝。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普绪克后悔了。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却在小丘比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在她消失之后，他居然向维纳斯询问她的下落。 得到的答案可想而知。 …… 在奥林匹斯，诸神议事的神殿里。 “我恳求您，让修普诺斯动动他那巨大的灰白羽翼，施展催眠的力量，封住他所认知的真爱，这样不可控的暴虐力量，我无法控制，定然危害奥林匹斯诸神的权益。” 在宙斯面前，维纳斯虽毫不掩饰，却也没有失去理智。 “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神，不，一个不存在的虚影，疯魔一般，就这样忤逆他的母亲，说出去简直是一桩洗不掉的污点，求您好好心疼一下，想一想我，诸神之中最为美丽无暇的存在，即将会受到怎样的侮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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