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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忆却什么也没变，她似乎生来就注定只是柔弱的代表，只是在没人时，淡淡地笑，淡淡地哭。 霜忆越来越喜欢母亲了，几乎一刻不曾离开如忆身边，她只朝如忆一个人笑，只对如忆一个人撒娇，那种情感……是她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的。 少女强烈地感受到美好只是一瞬，或许命运就真是那么无情吧。 *** 霜忆很爱睡懒觉，而在那个秋日的早晨却起得特别早，一整个夏天过得很快，天气已经微微有些凉了。 她轻手轻脚推开如忆的房门，木门在夹杂着灰尘的空气中缓缓被推开。 “娘……” 霜忆小心翼翼叫出，轻盈的步伐慢慢踏入，她在这个早晨也显得特别清丽，白裳在风里轻轻地飘，长长的头发只被一根白色的发带束起。 没有人回答。 她迟疑进入房间，想着母亲可能在睡吧，却瞥见桌上隐隐似乎放着什么东西，少女心中猛得不安起来，轻轻拿起了桌上的东西。 信纸被她抽出，她读着。 手忽然一抖，单薄的纸缓缓凋落，似乎也在接受这无情命运的轮回。 “娘——！” *** 明日颤抖的手托住信纸，眼睛久久盯着它看，浑然的宿命感流淌着他的全身。十几年前，见到女神龙鬼见愁亲昵时便是这种眼神。 如今，他还是这种眼神。 霜忆的脸苍白如纸，用指甲狠狠扎着自己手心，任由疼痛蔓延她的全身，素白的衣裳衬得她孱弱而无助。 他用手温柔地摸着少女的头，少女慢慢抬头，依偎进他的怀里，明日马上听到了抽泣声，她把脸埋得深深的。 “为什么要走……霜儿最最乖，最最乖……” 明日的心揪了起来，霜忆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是如何吵着哭着跟师傅要爹要娘的，那时，师傅的心情就和自己现在的一样吧。 “娘是替你去找荷花啊……”他柔声道，不知道这样的谎言是不是能骗过聪明的女儿。 “真的吗？” 霜忆抬头，眼神里充满期待，紧紧拉着他的衣袖，她趴在他的膝上，像个爱撒娇的猫儿，却哭得那么厉害，看得让人心痛。 “娘会找到更漂亮的荷花，来教你绣最漂亮的荷花。”才说完，明日便不安起来，如果霜忆只有三岁，这样哄还会有效，只是她已经十几岁了，人生观已初初形成。然而使他吃惊的是，霜忆居然破涕为笑。 她拥抱下父亲，转身便离开房间。 “我明白了！我去找雾宣玩了哦！” 明日淡淡苦笑。 房间里寂静如死，薄薄的轻烟从茶壶里冒出。这秋日的日子里淡淡的愁，淡淡的宿命感在流淌，他轻轻闭眼，揉下眉心，试图使自己清醒，而那张信纸让他再度锁眉。 为何要如此！ 为何要离开？ 为何要不辞而别？！ 难道，如忆在恨他？ 恍惚间，他竟然会有这种想法，罪恶感尤自升起，他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恨的人。如忆自从成了“欧阳夫人”，似乎便被无情的命运给套锁，锁链沉重地打击她卑微的孱弱。如果……如果她是司马夫人，也许日子会更太平一点。只是，他似乎只给了她灾难。 “哗啦——”，杯子被打破，碎片扎进他的手心，鲜血汩汩流出。 人间总恨离别泪啊…… 他用沾满鲜血的手写下了这诗句。 不久，赛华佗便宣布了如忆王妃的死讯。 第13章 第三章 一个秋日淅淅沥沥的雨夜，十四岁的少女静静徘徊在山庄的药房中。 雨丝拨动着她的心旋，她取下陶瓷的药瓶，静静端详着，这上面，留有着父亲双手的温度吧，上面似乎书写着神医的丰功伟绩。 霜忆的目光一暗，垂下了目光，把乳白色的药瓶放回了柜子上。 俄而，她把身子缩得小小的，坐在了地上，脸埋进了手臂中，柔亮的长发在昏暗的光线里散发着光泽，白色的发带轻轻飘着。 从小，她对医术似乎并没多大兴趣，她也从不担心自己会因为生病而死去，毕竟父亲是神医啊……可是几个月前的寒毒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也许会在那时离开人世…… 弄月公子告诉她，她从出生起便被父亲封印了起来，而那个封印霜忆至今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在意的不是为什么会被封印，而是封印的原理。 如今封印已解开，她几次在镜中端详自己的容貌，竟是越来越像母亲，愈发愈像一个成人了，不久，她也会长大吧…… 我也会踏入江湖吧…… 霜忆这样想，从小想到大，自己在江湖上会是什么地位呢？她会辜负败毁父亲的英名吗？如果自己学有所成，或许就和个教书先生一样吧，她很难相信自己的医术会超过赛华佗，更何况，她现在还不懂…… 雨声慢慢止住，霜忆抬起了头，打开窗户看着窗外。 不远处，明日正向她招着手。 *** *** 雨后的竹林间有着份不一样的幽静，竹林间的石桌显得光滑无比，霜忆小心翼翼提着茶壶倒水。 水声汩汩，少女的神色认真而稳重。 明日含笑看着她，优雅地举起了茶杯，轻轻地酌一口后微笑道：“你就冲这点比你娘强。”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霜忆放下茶壶，目光淡淡瞅着父亲，手捏地紧紧地，已然沁出了汗丝。 如忆王妃的死讯传遍了四方城，人们再度悼念，皇宫里，城主和盈盈皇后已然多了份伤感，然而在霜忆面前仍是慈祥。而司马大小姐潋滟，目光中似乎多了份冷淡，对霜忆，还是保持着童年时的天真。 “如忆阿姨是天下最好的娘呢！” 霜忆再度回忆起潋滟的这句话时，心里一股酸涩的咸。 她蓦然闭眼，恍惚间，夕阳西下，母亲在潺潺的河水边用纤长的手指绣着天下最美的图案，河水息息，母亲回眸笑着看她，在绝美的夕阳中，母亲化做了无味的泡沫，在霜忆仅有的欢喜中消失…… 白裳少女深吸口气，睁开了清澈的双眼。 长长的睫毛，白皙的皮肤，柔亮的长发，纤细姣好的身姿，不一样的风韵…… 明日用慈爱的目光打量着她，霜忆微微一笑，轻轻坐在了身边的石凳上。 “雾宣最近怎么样呢？” 霜忆听罢脸色一变，泛起淡淡的红晕，细声道：“娘就和她亲娘一样，她去世了，他自然不高兴，每日里只是吹着横笛……”霜忆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哭笑不得，那支笛子还是她的呢，就被这少年给抢去了，不过……她陶醉着，他吹得确实很好听。 “哦？你原来一直都在观察他的行动呀！” 少女像受惊的小鹿，猛地起了身，双手不安地揉搓着，摆手道：“没……没有……” 恍惚间，明日想起了如忆，她在少女时期不也是如此吗？一样的白衣，一样的羞涩……原来，母女竟是可以如此相象的。 “雾宣是不错的孩子……”明日品茶，叹气道，“你原本和长凌便是指腹为婚，但是长凌的性格过于冷酷。” 霜忆痛苦地想起数月前，她和潋滟亲眼看到了司马长凌是如何杀死头即将分娩的母鹿的，母鹿无助的哀啼丝毫打不动少年，那晚，霜忆居然哭了。 她转而灵光一闪，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 “爹，你那么快就想把我嫁出去？我还很小……”她哭笑不得，父亲居然同她谈这种事情，更可笑的是，自己从小便无好感的司马长凌竟是她的未婚夫…… “那……你想什么时候成家？” 少女的嘴角浮起丝坚定的淡笑：“我会证明给大家看，我不比赛华佗差，我不是欧阳千金大小姐……” “好！”明日爽朗一笑，“这才是我赛华佗的女儿！” “爹……让我走吧……让我去江湖吧……” *** *** “爹……让我走吧……让我去江湖吧……” “去吧……去成为比赛华佗更厉害的神医吧……” 我清楚地听到那对父女在竹林间的谈话，殊不知一个只会刺绣的小丫头居然会有如此坚定的信念……欧阳霜忆……你注定是个传奇啊…… 那晚，欧阳叔叔把我叫到了他房间，郑重托付我： “我把霜忆交给你了……好生待她啊……” 月华下的赛华佗，清俊飘逸地像让人敬畏的圣贤。 我却淡淡苦笑，听这话，像是岳父对女婿说的呀……只是，我真的能给霜忆幸福吗？ 深秋时，欧阳霜忆便卸下了她公主的头衔，在那个清冷风的早晨离开了欧阳山庄，她从小长大的家，她的眼中似乎并没有留恋，她不辞而别。 我悄悄跟着她，看着她白色的身影，突然觉得她很像如忆阿姨。 她是李如忆的魂吧……也许在如忆阿姨死的那一刻，就把灵魂附着在她身上了。 她那日便算告别父亲，所以离开时也没有和任何人交代，离开了自己的亲人，朋友，独自踏上那条路……那条注定是充斥着血腥的道路。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在意我？没有和我打招呼？还是她知道我在跟着她？如若欧阳明日真放心得下你，又何必让我追随保护你呢？明雾宣……你注定要被这笨丫头累死啊…… *** *** 光阴荏苒，转眼间便是两三年时光的流逝。 本少爷也是够辛苦的，跟着这笨丫头两三年，她睡山间时我得担心她是不是会被老虎吃了，而睡客栈时又要担心会不会有黑衣人潜入她房间，听欧阳叔叔说，那种事是常发生的呢。 她也的确是出落得越来越美丽了，与如忆阿姨神似。 公主啊公主，你何苦去当个江湖女子呢？锦衣玉食对你真的没吸引力吗？我曾经在皇宫中见到你和你的表姐盈雪公主，同是公主，却是天与地的差别。 就因为你的父亲在江湖中名声浩大遗传给你了吗？还是因为你的祖父曾经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遗传给你了？无论无何，你是霸气与柔敛的结合体。你的身体里不光流淌着柔弱公主的血，更是流淌着骄傲霸主的血。 *** *** 四方城。 福满门客栈。 “刷——”！一道金光从纤长的手指间飞出，不偏不倚狠狠打在方才欺负良家妇女的恶霸眼中，他痛苦一声长啸，手指捂住了被打的眼睛，而鲜血已经从他的指间流出。 面拢轻纱的少女慢斯条理地把金线缠绕在自己的手上，淡淡打量她打的恶霸。恶霸怒瞪她，顿时破口大骂：“好个不要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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