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阿蒙涅姆赫特的目光开始不自觉地追随着梅蒂的背影,沉默而深情。 可我此时暂时无暇去考虑孩子们的未来,图特摩斯的离去已经迫在眉睫。 就在奥佩特节的最后一天,作为首尾呼应,我与图特摩斯再次离开了王宫出现在了游行队伍的前端。今天,我们需要将阿蒙-拉的黄金圣像从底比斯西岸的祭庙中重新迎回卡纳克神庙。 底比斯的盛况空前,无数的居民再次涌上了街头。而就在仪式的最后,图特摩斯携着我的手,在接受完众人的欢呼与崇拜后,他忽然宣布了他将在一个月后率军远征的决定。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底比斯彻底的沸腾了起来,然而,这并不是这场游行的结尾。 当气氛稍稍安静,图特摩斯的黄金权重重重地敲击着地面发出几声沉重地闷响,这预示着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宣布。 我不由有些困惑地转头望向图特摩斯,这似乎并不在之前预定的流程之中。可随后我便看到图特摩斯拿起被塞内米哈恭敬地递上来的纸莎草纸,威严地宣布道: “如果预见到危险或者即将发生其他可怕的事情,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比一位理解和深爱自己丈夫的妻子更有用。如果她提出建议,那么建议将是可靠的;如果她祈祷,它们将提供某种力量和保护。 这是我本人,你们的国王的经历。我神圣的妻子,从我少年的时候起,就一直教育、引导和支持着我。她深受阿蒙-拉的宠爱,也蒙祂的恩典前来人间陪伴着我,而我对她也抱有完全的信任。 尽管我们在身体上是分离的,但我们拥有共同的灵魂。承蒙阿蒙-拉的眷顾,这种和谐的状态到今日依然如此。 现在我正在阿蒙-拉的帮助下,准备与两土地的敌人作战,全力征集和装备军队。但我认为民政和财政事务也同等重要。 幸运的是,我已经找到了进行良好统治和坚不可摧的力量——认命我神圣的妻子,你们尊贵的王后为整个行政机构的管理者,她是所有妇女中最值得尊敬的。 因此,我,你们的国王,在这份金玺诏书中明确规定以下内容: 由于她对世事拥有丰富的经验,她颁布的任何书面法令(不管是财政官员或者他的下属官员提交给她的),都将永远有效,就像我本人,你们的皇帝亲自颁布了它们。或者口述之后,付诸了书面形式。 不管她发布什么命令,书名或口头的,合理的或不合理的,上面有她的印章,写着现任财政官员‘在……月’,都将如同我的亲笔手谕。 此外,在攸关法官和现任国库人员的升迁和换任,荣誉头衔,官职和不动产的捐赠等事宜上,我圣洁的妻子有全权做出对她有利的任何决定。 不管她任命谁为法官或继任国库官职和赐予谁最高、中等或者最低级别的高级职位,这些人此后将永久拥有这些职位。提高俸禄、增加礼物、减免税收、收缩费用等事务,将都由她定夺。 总之,她通过书面或口头命令的事情,将来都不会被认为无效,因为她的话和决定都将被视为与我本人一样,将永远不会被废除,将来也会永远具有法律效力。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她都不会被任何人质询或审查。 同样的条款也适用于在她任职期间的公使和大臣们,不管他们的行为是合理的还是愚蠢地,只要是在这份诏书涉及的范围内所做的任何事情,将来绝对不需要解释。“① 我在底比斯乃至整个埃及的地位,被图特摩斯的诏书提高到了一个空前的位置上。对于图特摩斯的信任,我发自内心的感到开心,也越发觉得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 可这是我却听到图特摩斯竟然语带愧疚地说道:“静怡,真是抱歉,让你不得不负担起这原应当属于我的责任。若是可以,我宁愿你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下,过上他国的王后所享受的那种奢靡生活。” 我听了图特摩斯的话,心中的只觉得无比慰贴。我回握住图特摩斯的手,看着他:“你已经给了我很多了,那些其他国王或许根本舍不得给予他们妻子的专情、信任、理解,你已经统统给了我。 放心的去吧,像一只雄鹰一样,尽情去翱翔去征服,那片广袤的土地本就是属于你的天地。我会尽我所能,替你守住两土地的江山,守住你的子民。” 我想,这是我面对图特摩斯给予的信任时,此时唯一能够做出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图特摩斯的这篇诏书引用自拜占庭科穆宁王朝的阿列克塞一世在一次远征前颁布的赋予他母亲监国权利的诏书,做了修改。 本来想要自己写的,但是确实无论如何写出来的都与一位真正的国王所颁布的诏书有着很大的区别。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引用一些先人的智慧,当然,要是大家觉得不妥,我后续会替换成之前自己写的
第155章 伤离别 一个月之后,我在卡纳克神庙的码头,送别了图特摩斯。虽然有意想要与他共乘着战舰,一路将他送至下埃及。可又唯恐这会打乱了他的行军计划,最终也未能成行。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此时的我们正站在码头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依依惜别。我哽咽着看着图特摩斯,这句话不知是在宽慰他,还是在劝慰我自己。 我将那据说受到了阿蒙-拉祝福的圣甲虫护身符,戴在了图特摩斯的胸前,又小心地理了理本不存在的灰尘。 “凯蒙帕拉,今日来为你送别的,不是王后,仅仅只是你的妻子。将士们,你们是两土地舍身忘死的英雄,可你们也是我身后,无数女人地丈夫,无数孩子的父亲。 身为王后,也许我该预祝你们将在迦南地区立下不世的功绩,将为自己的家族赢的无数的荣光。 可此时,身为妻子,我只想说出我身后女人们的心声——活着,回来!” 此时码头的周围,呜呜咽咽地哭声早已响作了一片。 图特摩斯神色激动,他搂过了我的肩膀,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我的唇上深深印下了一个缠绵而不舍的吻。 “我答应你,静怡,我一定会好好地,活着,回来。” 哪怕图特摩斯此时表现的势在必得,然而战场上生死无常,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但到了图特摩斯的保证,还是让我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 图特摩斯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至少……至少在历史上他战无不胜,平平安安地活到了寿终正寝。 可我身在这个时代,身为这个男人的妻子,便再难以自持,再难以保持绝对的理智。 终于图特摩斯温热地唇离开,可有力的臂膀仍紧紧地箍在我的腰间。我看到他转身对着战舰的士兵们大声地说道: “追随着我的将士们!我知道你们此时都是报着必死之心,想要与我一起上阵杀敌,驱逐阿蒙-拉的敌人。 可是你们要知道,心怀必死之心的队伍固然可怕,但更加让人望而却步的,是心怀守护信念的队伍。 我们因为有要回来的故乡,有要守护的信念,所以我们坚不可摧!我的战士们,让我们一起大获全胜,满载而归!” 一列列的军舰甲板上,站满了士兵,此时气氛沸腾了起来。埃及必胜,凯蒙帕拉必胜的口号响彻了天际,与码头上哭泣的女人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图神作为底比斯地区所信奉的战神,祂的大祭司也出现在了这次送行的队伍中。他率领着神庙中的祭司们早在战士们登船之前,便已经为他们逐一送上了孟图神的祝福。 而此时,大祭司的祝圣之辞再次提醒着我与图特摩斯,吉时已到,大军到了起拔的时候。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看着战舰在尼罗河中渐渐变成了视线中一个渺小的黑点,我颇有些自嘲地一笑。 “阿蒙涅姆赫特,梅蒂,走吧,我们也该回宫了。”我拭去眼中的泪水,强忍下心中的不舍与担忧,牵起两个孩子的手,朝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大概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 * “朱里,陛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他那么厉害,是战无不胜的战神,迦南地区的那些小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回到了宫中,两个孩子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宫殿中,而是贴心地留在了我的身边。 梅蒂看着我,认真地说着开解的话,可是她的脸上明明也仍残留着不舍与担忧之色。 “母后,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您一定要派人来告知我。虽然我如今能够处理的事情还很少,可是我也愿意为您,为底比斯,为埃及尽我的绵薄之力。” “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你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学习老师教授给你们的知识。”我说着,却看到阿蒙涅姆赫特露出了有些失落的模样。 我知道他是会错了我的意,急忙接口道:“否则我又怎么敢把重要的事情交到你的手里呢?阿蒙涅姆赫特,你也渐渐长大,该有处理一些较为重要的事务的能力了。” 说罢我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梅蒂:“至于你,我的小姑娘,这些日子我大概会忙于政务。宫中的事务,我能够信任和托付的只有你和萨玛拉。你愿意吗?跟着萨玛拉一起处理宫中的庶务。” 梅蒂的脸上出现了一些惶恐地神色:“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 “别怕,萨玛拉还有泰甫都会帮助你的。梅蒂,你是埃及的公主,这些事情并不是你逃避了就不用学会的。” 我的话意有所指,梅蒂也很快领会了我话中的未尽之意,她红着脸垂下了头。 “我知道了朱里,我会认真学习的。” 我笑着摸了摸梅蒂的头,今日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与两个孩子闲话,索性便寻了个由头将他们支走。 终于安静的大殿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可以好好地,独自一个人消化此时的情绪。 我懒懒地躺在床上盯着描绘了繁丽涂完的天花板发着呆,脑海里努力地想要思考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一转头,却看见图特摩斯常常靠着的靠枕正静静地躺在我的身边。 我伸手一捞,将它抱在了怀中。这上面还残留着,图特摩斯身上常常涂抹的香料的味道。 我对香料并没有什么研究,这股熟悉又陌生的木质香气,沉稳而包容,还是让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图特摩斯高大地背影。 我贪恋地将头埋了进去,只觉得心中安定了许多。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脑子里闪过许多少时度过,还要嘲笑古人矫情的诗句。本以为早就被我抛诸在了脑后,不想这时候却一句一句地冒出来。 我烦恼地翻了个身,想坐起来重新着手整理手边仍旧堆积如山的记载。可当我坐在了桌前,抬起笔却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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