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对兄弟看着彼此,沉默地对峙着,过了一会,齐木空助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他现在什么都不会做。 但只是现在。 等到齐木楠雄稍有松懈,让他得到可乘之机的时候,齐木空助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 空助认为这是兄弟之间的较量,是关于绘梨注意力的争夺战。 但齐木楠雄认为,从小到大,他所进行的,都是关于绘梨心意的保卫战。 因为眼前的孩子,是实实在在因为他的幻想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这个世界……简直像是一个为他制造的厚厚的茧。 那些别人梦寐以求的超能力却像是单独对他设下的诅咒,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绝望的孤独。 只要有一个人和他说说话就好,他想,这个人只存在于他的幻想,并不在现实之中,不会给他惹来任何的麻烦。 一开始,只是这样模糊自私的幻想而已,到后来,绘梨却因为他的思念和渴望而真正降临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他的身边。 绘梨,他想触碰到真实的她。 动用全部的力量,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但她究竟应该是一个什么模样的人呢? 齐木楠雄想象不出来,也不愿意去想象。 他不想拥有一个受他操控的洋娃娃,所以比起能力、相貌和性格……他最先给她的,是尊重和自由。 但是绘梨,她好像一出现就是他最喜欢的样子,站在床边懵懵懂懂地看着他,眼睛眨一眨,他的心脏就要化掉了。 他想给她很长、很好的生命。 所以他回溯了时光,把还是婴儿的她抱回了家里,那时候完全没有抱着什么青梅竹马之类的念头,只是想和她一起长大,不想错过她成长的一分一秒,仅此而已。 她很可爱,在婴儿时期就超受欢迎,粗线条的笨蛋父母经常推着她出去乱逛,家里也总是挤满了人……全部都是想要抱她的大人和小孩。 烦人的家伙们。 他嗦着手指(这种事情没必要写出来),动用能力把大人们一个一个赶跑,家里的门被他弄坏了好几次,妈妈气得让他自己换尿布(都说了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写)…… 总之,从小到大,他是她的守护者。 守护她的生命,她的人生,她的笑容,她的一切。 他努力让自己将她视作平等、又或者比他更高一等的存在,因为齐木楠雄知道她很弱小。 [绘梨。]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防止她因为过度激烈的情绪而喘不过气,怀里的少女好像还沉浸在悲伤里,完全没有回应。 这是齐木楠雄第一次被她忽视。 但这是绘梨。 绘梨,因为他而诞生的人类,有一颗透明的心脏,和完全不设防的、无害的眼睛。 因为这样,因为这种诞生之始的不公平,他每时每刻都在对她感到愧疚。 所以即使现在,她抱着自己,为另外一个人悲伤哭泣,因为另外的人而忽视自己,他也不会生气。 即使现在……她脑袋里好像装满了其他的人,就连被他亲吻额头,也还沉浸在别人带给她的悲伤里,他也……绝对……不会……感到嫉妒。 他不允许自己产生这种情绪。 因为他的内心有一座关押着全部阴暗蛀虫的塔。 那座高高筑起的塔,里面藏着很多可怕的念头,越垒越高,看起来坚不可摧。 但他清楚地知道,如果有一天,他放任塔上面出现一只白蚁,那么很快,这座塔会全数崩塌。 占有、侵略、不由分说地把她吞进肚子里。 他不会那样做。 齐木楠雄低下头,轻轻抚摸她被泪水打湿的双眸。 [要再去游戏那边玩一玩吗?如果这一次的结局让绘梨很伤心的话。] 因为如果连他也那样做的话,他的绘梨就实在是,太可怜了。
第82章 第 82 章 要再去游戏那边玩一玩吗? ——如果这一次的结局让绘梨很伤心的话。 从小到大, 绘梨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无所不能。 所以当她听见这句话的时候,顿时就顾不上哭了,紧紧揪住哥哥的袖子, 用力点头。 “要, 要去……” 就像她死掉以后可以复活, 能够开启二周目那样, 如果再来一个周目, 阿阵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她不想要执行正义, 也不想当一个好孩子了,不管是和他一起做坏事也好,逃到天涯海角也好, 又或者……从来不会遇见他也好。 她只要阿阵好好活着。 [游戏世界会限制我的力量……] 哥哥这么说着, 对她露出满是歉意的表情:[对不起, 绘梨……我只能让时光回溯一次,前面的结局已经无法更改了, 送你去另外的世界旅行好不好?] ……什么意思? 绘梨呆呆地看着他,原来无所不能、最最最可靠的哥哥, 原来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吗? [抱歉……绘梨。] 哥哥抚摸着她的头发, 语气很轻:[请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我不好。] 哥哥在因为她的难过和失落而道歉。 可是他有什么错呢? 哥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 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 是牵着她学走路, 在摔倒的时候会垫在她下面的人, 是她张开嘴巴, 吐出的第一个词汇。 ——哥哥。 “没关系的……” 绘梨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绘梨不要哥哥道歉,绘梨没关系的, 一点事也没有……只是有一点点伤心。” 为了虚拟的游戏,为了不存在的人物而伤心,这样会很像笨蛋吗?绘梨不太清楚这件事,但是……她的经历、她所体会到的情感,都是真实的吧? 所以,为了那些经历而掉眼泪,而难过,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吧? 可是从另一种方面来说,为了一个游戏而让家人担心,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绘梨抹了抹眼泪,努力抑制住喉咙的哽咽,低头说道:“绘梨会很快开心起来的,哥哥们不要担心……” “至于游戏……”顿了顿,她说:“就,就先不玩了吧。” 齐木楠雄看了她一会,轻轻叹气,从口袋里拿出两枚夹心巧克力,递到她的眼前。 [想哭的话就继续大声哭出来吧。] 他慢慢拆开糖纸:[情绪不好好宣泄的话,会在心里留下伤口的。绘梨,我不希望你的心受伤。] “嗯……”她低头把巧克力含进嘴里,甜味蔓延开来,是橙子的味道。 她抱住哥哥,钻进他的外套里面,也闻到了淡淡的橙子香味。 那是妈妈买的沐浴露,因为超市打折,一口气买了十多箱,那段时间哥哥一边抱怨着妈妈不计后果的大手笔,一边被妈妈命令着一天洗三次澡。 是哥哥,全世界最好的人。 “绘梨不想哭了。” 在哥哥的怀里,含着甜甜的糖果,就一点一点也不想哭了。 …… 游戏被锁进了最下层的那个抽屉。 开学了,秋天也准时入场,枫叶染上热烈的火红,风也变得飒爽起来,好像夏天的一切都慢慢退出舞台,只有夕阳。 夕阳和黄昏,无论四季变换,它们永远是这般坠落的金色。 齐木家的院子里栽种着很多秋樱,这是绘梨去年的家庭作业,日本人管它们叫秋樱,实际上它们更普遍的名字是波斯菊。 红、白、黄,多种颜色的花瓣盛开在院子里,小小一朵团结起来,一簇一簇聚在院子里,迎着风摇曳身体,像是在开舞会的小精灵。 绘梨最近很喜欢待在院子里,一边啃着爸爸妈妈投喂的下午茶和各种小点心,一边看着小花们发呆,等哥哥回家。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一直都是这么简单——妈妈今天做了很好吃的牛排饭,爸爸又被上司骂了,回来抱着妈妈和哥哥的腿哭,空助回到英国上学,每天都会打视频电话,哥哥今天也很帅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初那个在院子里跌跌撞撞捉蝴蝶的小豆芽已经比栅栏更高,心里也装了很多秘密。 每当看见街道上有人穿着漂亮和服经过的时候,每当看见有人撑着蛇目伞,挂着古典香袋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一个人,想起一座大大的庭院,春花秋月,她曾经和那个人一起长大。 每当遇见留长发、戴耳钉的男生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因为这是一个极度追求和谐的社会,留长发的男生实在是太少了。 在看见医生的时候会想到硝子,在电视上看见东京的冰淇淋广告,会想到小惠,偶尔爸爸观看赌马频道,妈妈用拖鞋追着爸爸打的间隙,她会想到甚尔哥哥。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绘梨不知道,也不敢再碰那个游戏,她知道自己在逃避,可是…… 每当看见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每当看见有关意大利的讯息,她还是会想起西西里。 笔尖停顿在纸张上,晕出好大一片墨迹,绘梨盯着自己的日记本看,发现自己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上了意大利字。 这个月第七次,她想起西西里。 想起黛西,她可爱的小侄女,想起爸爸,哥哥,她的另一个家。 她的意大利字写得很漂亮,比日文要漂亮得多,因为在小时候,有个人会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纠正她的字形,不讲话,不厌其烦地教她,一遍又一遍,从来没对她说过一个笨字。 想到他,心里就好像有一群白鸽要飞出来,飞到家后面那座教堂,她喜欢跑到里面和鸽子们玩耍,他就站在她的身边,替她拿着鸽子爱吃的饲料、 偶尔三两只白鸽停在他的肩头,也不叫,和他一样沉默。 那个时候七八岁,不知道原来鸽子已经悄悄飞进她心里。 黄昏陷落,鸟儿低空飞行,天幕降下,慢慢遮住洁白的云朵,齐木楠雄推门走进院子里,看见她低着头,背着爸爸妈妈偷偷哭泣。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装作没有回来过的样子,过了好一会以后,再次推开门,她已经没在哭了。 “哥哥。” 小笨蛋还不知道自己眼睛湿漉漉、眼眶鼻尖也哭得红红的,努力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样,朝他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你今天回家好晚。” [抱歉,遇见一点事情。] 齐木楠雄摸摸她的头发,一起推开门,闻到饭菜的香气,像是发觉了她的心情不好,最近爸爸请了长假,一直都待在家里。 温馨简单的饭菜,父母日复一日的吵吵闹闹,齐木楠雄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但是……如果这种平静并不能治愈她的伤口,他是不是该用一些别的方法呢? 享用晚餐的绘梨,脸颊鼓鼓的,像是小仓鼠一样,她理应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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