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神子大人。 但是已经不会一边说她是个笨蛋,一边臭着脸给她扣扣子了。 已经不会把脸凑过来要亲亲,然后因为真的被她亲了而脸红地转过头去了。 已经不会追着她问她到底在想什么,捧着她的脸命令她只能看他一个人了。 神子大人已经长大了。 绘梨也长大了。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过去的时光真的已经逝去,再也找不回来了。 眼泪吧嗒吧嗒砸在盘子里,砸在他帮她烤好的肉上,绘梨低着看着,只觉得心疼得要命,连忙抹抹眼泪,用筷子把烤肉夹起来。 “我说。” 手腕被扣住,男人唇角抿成一条线,“现在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偷偷掉眼泪的习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楞楞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神子大人忽然就生气了,睫毛颤抖着低下头去,好半天以后,才慢吞吞往他怀里钻。 “神子大人……” 她抱住他的腰,说不出话来,只是哭,哭的乱七八糟。 “扮可怜也没用哦,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啊。说说看?” 没有得到回答,男人低头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小惠说他姑姑变得深沉了,听见这种话还真是吓了一跳呐,想象了很久,想象不出来……嗯。” 他笑了笑,把她捉出来:“说你啊,怎么到我这里还是一副呆头呆脑的笨蛋样子?哭成这样,想被亲么。” 什、什么…… “再哭就亲你了。做过预警了,所以不算强迫吧?” 这句话比什么安慰都管用。 她一下子就不敢哭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慢吞吞给自己抹眼泪,接着被抱起来,坐进了五条悟的怀里。 “本来想绅士一点来着。”男人一边把烤肉夹到她面前的盘子里,一边叹气:“自己把眼泪擦干净,能做到?” “嗯……”窝在神子大人怀里好幸福。 好像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用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用考虑复杂的大事,更不用在意别人的心情,只用安安心心做个笨蛋、把自己照顾好就好。 这是最让小乌龟舒适的心态——有的人生来就是英雄,身体里装满热血,一心要做改变世界的大事,而有的人胆子很小,只想过安稳平静的生活。 她拿起湿巾慢吞吞给自己擦眼泪,然后夹起面前的烤肉。 温度正好,上面沾满了她喜欢的调味料,她抬头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神子大人还记得她的口味。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甜甜的。 “呀,笑了?”一点点的情绪都能被捕捉到,这就是咒术师的五感。 绘梨抬起头,看见那双蓝眼睛弯起来,白雪深覆的冬天,神子大人的体温一如以往般炙热。 她忽然有点害羞,把脸往他怀里藏,然后听见他小声的、满足的叹息。 “别再来一次了吧?” 他用指尖圈起她的发丝,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生离和死别都经历过了,就别再创造新的分别方式了?” “嗯……”绘梨点点脑袋,“再也不会了。” “呀,再说一次?” “再也不会……和神子大人分开了。” 五条悟沉默了两秒,低头玩起她的手指。“本来应该趁这时候签订束缚的,但那样做也没意义吧,我不想诅咒你,那样并不是爱。” “爱?”听见这个词汇,她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哪怕去了不同的世界旅行,遇见了很多人,绘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被称为“爱”。 如果想要占有、想要亲近、想要每天待在一起,再也不分离就是爱的话,那为什么,阿阵会丢下她一个人呢?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认为阿阵不爱她。 因为他付出的是他的生命。 但是,就像第一次听见神子大人的死讯,感觉全世界都崩塌了的那个绘梨一样……比起狭隘定义中的“爱情”,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共生。 两个生物体缠绕在一起,共同面对这个世界,如果有一方死去,那另外一方就会很快枯萎,就是这样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是爱情吗? 她不知道。 只是现在,有爸爸妈妈和哥哥的绘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做出殉情这样的事了。 想到这里,就从心底里泛起心虚和愧疚来,不论是阿阵也好,神子大人也好,她没办法再回馈给他们同等的感情。 “神子大人……”愧疚得要命,忍不住抱着神子大人,伏在他的肩膀道歉,眼泪落下来,让两个人相触的肌肤变得黏糊糊的,有点痒,她忍不住蹭了蹭。 “说你啊,也别太高估成年男人的自制力啊?” 听见神子大人轻轻叹气。 “姑且问一句,你这家伙……现在,成年?” “还有半个月就成年了的。”她乖乖回答。 “……哦,那绘梨也不想我被逮捕吧?” “不、不想。”她连忙摇摇脑袋。 “所以别再哭着蹭来蹭去了,嗯?” 绘梨眨眨眼睛,抬头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话,明明少年时候的神子大人也经常这么说,但是、但是…… “脸红了欸。” 曾经那个被她亲一口就红着脸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的家伙,现在已经可以笑眯眯地凑过来盯着她的脸颊看了。 “怎么啦?屋子里太热了?” “嗯嗯。”她用力点点脑袋,然后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又接着用力点点脑袋,头顶的五条悟笑了几声,被她听见,只觉得脸上更加烫了。 “小脑袋瓜本来就不大,再烫坏了可怎么办呐。”他牵起她的手,说出去吹吹冷空气的同时,带她回家。 回家。 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神子大人牵着她往前走,说要带她回家。 他们一起踩进雪地里,接着脚印被渐渐覆盖,只留朦胧的灯火。 绘梨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来路。 “想什么呐。”他问。 “这条路好长……” 她的声音很轻,低着头,说:“回家的时候,要走好久好久,所以再也不要离开神子大人了。”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捧起她的脸,轻轻叹气。 “这时候亲你不算犯罪吧,应该?” 一个吻落在脸颊,轻得像是羽毛。 接着,被温暖的手掌牵起来,他说路很长也没关系,再走多少次也没关系,家永远都在那里,不论如何,他会带她回去。
第86章 第 86 章 植物的寿命有多长呢? 至少在记忆里, 大树是不会因为衰老而死亡的。 庭院里的那一棵桂花树依然挺立在那里,即使树叶凋零,枝干光秃秃的, 但却丝毫不显得疲老。 树枝上挂着好看的灯笼, 看起来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站在树底下抬头看, 小时候写过的许愿符还在上面。 ——这是属于麻瓜的魔法, 因为没有术式, 又因为咒灵的存在而相信鬼神之说, 所以她经常做这些傻里傻气的事。 把愿望写下来挂在树上,不过多久就会实现,绘梨因为这件神奇的事情而满心雀跃, 不止一次地抱着大树先生说长长的感谢词。 现在回想起来, 那些愿望大概是神子大人帮她达成的吧? 她小小的世界里, 有一个小小的神明。 眼睛酸酸的,感觉又想哭了。 她慢吞吞蹲下来, 把自己团成一个小球,蹲在桂花树底下, 看树上的灯笼和地上的落地灯交织而成的光影。 有那么一个瞬间, 绘梨想, 如果只有绘梨和神子大人就好了,没有后面发生的这么多事情, 安安稳稳地长大, 没有经历伤感的离别, 一直在一起, 直到老去。 五条悟站在旁边看她。 她总是喜欢观察这些细微的小事。对于咒术师而言, 短暂的生命之中要承受的太多,以至于他们无暇顾及沿路的风景, 只能抬手捉住最灿烂、美好的那几个光点。 只有在这种时候,在她的身边,五条悟才会感觉时间也慢下来,就好像自己不是什么最强咒术师,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从外面回到家,和家人一起看灯影,闲散,悠然。 “神子大人会不会觉得有点冷清?” 她蹲在他的脚边,抬头看着他:“这时候如果院子里有一个烧烤炉就好了,我们可以叫上朋友们一起烤肉,然后坐在院子里聊天,一定会很热闹的。” “是么。” 五条悟也蹲下来,环视着空荡荡的庭院。 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孤独,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淀得更加浓郁,但很多物件却和时光一同老去了。 院子里有很多花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种的,后来全都枯萎了。 那时候没有挑选长寿的品种。 “嗯……感觉院子有点空荡荡的呢,虽然这么说显得很自以为是,不过……如果神子大人不反对的话,绘梨想在院子里种很多很多花。” 脸颊被捧起来,因为在外面吹着冷风,她的指尖有点冷,五条悟用无下限把她裹起来。 她眨眨眼睛,凑过来看着他。 “那样神子大人会开心些吗?可以……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表情。 有点累,五条悟想,这种心灵无处可归的疲惫感,在回到这里,又回到在她面前、被她注视的时候,变得尤其清楚。 他低头,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想思考,只想闭着眼睛。 她犹豫了一会,抬手轻轻摸摸他的脑袋。 “神子大人把后面的头发剃得好短呢。” “方便戴眼罩。” “唔,如果想要睡觉的话,我们去床上好不好呀?神子大人这样靠着绘梨,绘梨没多久就会摔倒的。” “不想动。”他的语气像只懒洋洋的猫。 但这只猫实在太大了一些。绘梨想,就算她愿意一直站在这里让神子大人好好睡上一觉,那也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地被他碰倒的。 “那、那我背神子大人进去吧?”异想天开的小天才。 五条悟没说话,像是被她逗笑了。 京都的夜很宁静,连虫子也爬进石缝休息,冬天里没有属于夏天的萤火虫,只有一簇一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闪烁在灯光下,落在地上、树上、灯上,慢慢融化,像是扑火的飞蛾。 绘梨没再讲话,安安静静看着雪花,没过多久,感觉肩膀上的脑袋动了动。 “竟然真的睡着了么。” 神子大人侧过头,靠近她的颈侧,呼吸之间带着灼热的气息,让她没忍住颤了颤。 “在发抖欸?说你啊,你这家伙就这样傻乎乎站着么,好歹也得把我喊醒吧……站这么久,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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