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在“挥墨”的小屁孩听见有东西,虽不知是甚,当一听哥哥想要,就觉得是好东西,“舅舅,我也要!” 他舅舅瞥了他一眼,“等你认完千字文再说。” 小屁孩震惊于要认千字那么多,小嘴张圆了,但却没纠缠,只低头,继续苦大仇深写字。 季闻看得稀奇,“这就不要了?” 跟他儿子可是两个反面,此事若放儿子身上,早追着先生认字去了,这么轻易就放弃,也不哭闹的孩子,可不多见。 哪知他完全想岔了。 “当然要啊,”小屁孩一副“你好笨”的眼神看着季闻,偷偷靠近他,踮起脚,用自认很小的声音说道,“我娘说,想要东西,舅舅不给,就找舅妈,我长得可人爱,舅妈肯定疼我爱我,一定会让舅舅给我哒!” 季闻听完拊掌大笑,一脸促狭望着胤礽,他还没来得及调侃,竟被一小孩说出来了。 胤礽闻这童言稚语,也笑,不过,一想到那清淡冷情的女子,被这闹腾的小屁孩缠上,定也颇有一番趣味,眼中笑意更深。 季闻看得“啧啧”称奇,胤礽这喜帖一送出,他们这些友人皆道是老房子着火,连婚期都火急火燎的。
第二十回 且说小外甥意外戏语胤礽,引发季闻大笑,直赞他机灵。 小屁孩摇头晃脑,愈发得意,与季闻讲起他以后如何讨舅妈欢心,整治“可恶”舅舅。 季闻大笑不止,戏谑望向胤礽,不过眼见人越笑越阴险,不敢顽笑太过,毕竟此人心眼多如筛子一般,万一惹急了,他应付不来。 遂渐渐引了孩子说起别的,又将儿子拿出来做挡箭牌,叫他教弟弟描红去。 如此,两个大人这才凑近些,低声说些孩子不能听的事儿。 “何生那事儿,何氏咬着你与李家不放,应只是想趁机谋些好处而已,李通判出面处理,不算甚大事,不过那何生究竟如何死的,可就越查越扑朔迷离。” “不是色痨?”胤礽皱眉,他记得兆吉说是官府仵作给的结论,还隐约猜测是药物所致,又有变化? 季闻吃了一口茶摇头,“是色痨,却不是药,” 何氏治家不严,她的陪嫁婆子与门房是一家子,婆子管厨房,两口子的饮食日日与何家姨甥二人同锅出,甚至何生私掏钱打的酒,也被门房截留了一些,所以门房与何生几乎吃喝一样,没道理何生染病,门房却屁事全无。 要说这夫妻二人合谋毒害主子,更不可能,那俩胆子一吓就破,什么污糟事儿都抖落个干净,就不是那等敢杀人之人。 因此,药之一事便不成立了。 季闻道,“……这痨病从谁身上来的,总得有个说法。否则,何氏可就逮着你和李通判不依不饶。你那游记,这几年得罪的人不少,要是叫人弄点儿假证出来,麻烦不就上门了?” 胤礽闻言垂眸,将手中折扇一褶一褶收拢,心中合算着可能借此事对付他之人,嘴里却平淡问道,“衙门一点线索都无?” 若是真寻不到凶手,他被当替罪羊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季闻“呵”了一声,不屑道,“那线索有不如没有!” 原先说李二姑娘鬼魂索命,不过是衙役私底下的玩笑话,如今倒越说越真了。 先有何氏大张旗鼓请僧尼做水陆道场; 后又有门房起夜,听见何生房中有欢好声音,却能用项上脑袋担保院里绝对没进女人; 何家雇的浣洗婆子也能证明,何生床褥上常有男女行房后的痕迹...... 季闻将此一一说与胤礽,口气似不以为然,只当底下人办案无能,妄图敷衍了事。 胤礽这里,因着当初兆吉隐下那“荒诞”之语,所以,方是第一次听闻“李二姑娘鬼魂作祟”的说法。 他蹙眉,别人也许不信,但胤礽知晓鬼魂与地府存在,若确实无活人作案嫌疑,那这鬼作祟也不无可能。 李二姑娘...... 要真是她,那何氏,及那些想对付胤礽的活人官员才真是小事。 鬼魂防不胜防,他有紫气在身无碍,府中亦安全,但父母亲肯定会外出,总有他顾及不到之时,这李二姑娘若真开了杀戒,对贾家又抱有恶意,那才是真麻烦! 胤礽确实猜对了几分,可这恶意,冲却不是他父母,而是他的未婚妻吴熳。 话说那日,李浈娘编了个凄惨身世,惹朱尔旦怜惜,两人一来二去在书房中成了好事。 朱尔旦白日里遭了吴熳毒打,衣物褪去后,露出满身青紫,李浈娘明知缘由,却假意心疼,故意问起伤从何来。 朱尔旦自有了七窍玲珑心后,心思转得极快,又将在周婆子笤帚下,辩解的那番话诉与李浈娘,“......迷路了,误入女眷所在之地,叫人不分清红皂白当二流子打了一顿......” 言辞间,还不忘美化自己自持读书人风范,不与妇孺计较。 李浈娘听得直恶心,要不是她看了全程,可能就信了。 果然,这朱举人也如何玮书一般,俱是道貌岸然的败类! 不过,她嘴上依然温柔奉承,叫朱尔旦更觉自个伟岸,对李浈娘的小意体贴也更加喜爱。 两人互诉衷肠,叙着叙着,朱尔旦说起世间怎会有如此表兄与母亲,待明日,他定去为她讨回公道。 李浈娘泣泪感谢,朱尔旦哄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而后,李浈娘擦着泪道,她可怜,有人比她更可怜。 借此将话头引向吴熳。 “...我有一世交姐姐才叫苦,长相貌美,却未嫁丧两夫,世人愚昧,非说她克夫,前儿去烧香竟招了一无赖的眼,欲强淫她,姐姐奋起反抗,失手将人杀了……” 李浈娘边说,边借着微弱烛光观察朱尔旦面色,果见他动容,似知道她所说之事。 李浈娘心中高兴,面上却凄楚,接着说道,“......姐姐原以为躲到庵里,就可远离世俗尘嚣,没想到,我那世叔见利忘义,为了前程,竟要将她嫁与一克妻的膏粱子弟,眼看月底就要完婚了......” 朱尔旦初闻那世姐如此遭遇,颇有几分感慨,倒与陆大哥为他相中的美人脸经历相仿,但一说到庵堂,朱尔旦忽地想起差点儿与他们相撞的那辆马车,及那两个径直去后院的婆子...... 他的美人脸是浈娘的世交姐姐吗? 朱尔旦便问李浈娘,“你这位世姐姓甚?” 李浈娘故意扭捏,似不好相告,半响才半推半就说了姓“吴”,朱尔旦大惊,竟真是一人! 他陆大哥,也就是地府陆判,与他说过美人脸在生死簿上早已消名,只等魂魄离体,便可易给他的妻子。 可如今,那女子竟要嫁人了? 一想到原本属于他妻子的脸,将与另一个男人浓情蜜意,为他人操持井臼,生儿育女,朱尔旦只觉自己成了绿头王。八。 这可如何是好!他急如火燎。 因着前几日陪妻子省亲,特告了陆大哥不能作陪,今日陆大哥便没来,如今事出突然,他竟无人商量,是何章程一时也拿不出,只像个无头苍蝇,干打转着急。 李浈娘只冷眼看着他辗转难眠,心中得意又满含恶意。 次日一早,她赶在鸡鸣前离开了,看着朱尔旦睡梦中仍深深皱起的眉头,李浈娘觉得事儿应该成了几分。 待朱尔旦醒来,温柔秀丽的娇娘早已不见,心中难免失落,不过又想起她昨日担心坏他名声之语,心感她之体贴,对其亦更上心。 思绪不觉飘远,只幻想以后,美貌妻子在侧,温柔秀曼妾室在怀,儿孙绕膝,该是如何一桩美事! 不过,李浈娘未留下地址音讯,一时无处可寻,也叫他担心。 转瞬又想已知她家中诸事,一打听便能找到,只暂且放下,眼下当务之急,乃美人脸即将出嫁之事。 朱尔旦在家空耗一日,妻子病了,家人围着转,他也没近前望上一眼,叫崔氏心冷了半截,原本对吴熳的话还有怀疑,如今倒是信了几分。 好容易熬过白日,朱尔旦在堂屋摆好酒菜等了一夜,陆判终是没来,李浈娘亦没再来借宿,两厢未得,朱尔旦只怅然若失,一口饮尽杯中酒作罢。 次日,朱尔旦深觉得不能干等,得去探听消息虚实,便寻人问了吴家地址,亲去看看。 时吴家,吴熳先儿就说要给周婆子买料子做新衣裳,如今既要绣喜帕,又要做孝敬公婆的针线,她需要针线布料练手,索性给了银钱,叫周婆子一应买回来。 谁知,周婆子回来,带的不止针线布料,还有朱尔旦在吴家附近转悠的消息。 吴熳一听,戾气横生。 想不到此人伤都还没好,就忘了疼! 看来,下手还是太轻了,他竟如此不涨记性! 崔氏呢?她下的这步棋没起作用?怎朱尔旦又来找她都不拦着? 吴熳压根没想到崔氏如此不经吓,虽发汗散了热,但身上仍软绵无力,尚在卧床休养中,连朱尔旦出门也不知。 她只反思自己是否在末世呆久了,习惯武力为尊,对弯弯绕绕的阴谋诡计没把握住,叫崔氏反应过来她的挑拨之意,遂允了朱尔旦任意行事。 一想到此,吴熳眸色渐深,杀又杀不得,动此人其他方面,又于吴熳没什么用。 朱尔旦家境一般,除了有个举人功名,别无出彩之处,且陆判在原著中说过他福薄,举人便是他能取得的最高功名,此生不可能显贵。 吴熳能想法儿除去他的举人功名,但有甚用?人照样能觊觎她的头,兴起了就跑到跟前来恶心她。 就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人物,倒叫吴熳不知如何下手料理他。 看来,还是用点儿简单粗暴的末世法子更好,吴熳想着,身边窜出一条普通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火练,将她团团护在其中,直接打到他下不了地好了,如此他还能来,才真叫吴熳佩服。 只这如何打,还得从长计议。 吴熳没打算将此事告知周婆子和黑丫,只叫她们各取一身不穿的旧衣来,并上她的一身,拆了给她练手。 镂花窗棱下,一时岁月静好。 周婆子给自己裁布做衣,吴熳和黑丫将旧衣拆了,又拼接缝合到一处,准备做件儿带兜帽的斗篷。 黑丫在家时学过针线,在庵堂里女尼们又教过她,小小年纪针脚细密,吴熳亦不差,靠着吴漫的记忆,本身动手能力又强,缝上几段,就上手了。 一晌午,两人将斗篷赶制出来。 可一展开看效果,周婆子直呼没眼看。 这斗篷,做得跟百衲衣差不多,补得一块一块的,看上去破破烂烂,身形还肥大,能将姑娘从头到脚裹得严丝合缝不说,再放一人进去也能罩住,再说那兜帽,戴上后,帽檐能盖住下巴,连路都瞧不见走,怎么穿? 周婆子说拆了,她来重做,偏姑娘还甚满意,就是不让,周婆子也没法,都说了是练手,也就随她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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