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因为这个。” 她缓慢地握住她的手,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一点实感。 不再会因为老鼠抱着她无助痛哭,也不再会念叨着乱七八糟的神仙菩萨名字保佑她能多活几分钟,真的已经蜕变成能够好好保护她的强大咒术师了。 她一下子不知道欣慰和难过哪个更多一点。 “我们在这里分开吧。那个咒灵交给你处理,我来负责寻找学生……可以吗?特级?” “可以的,歌姬前辈。”早纪一口应下:“任务顺利完成的话,可以听你唱歌吗?” “一言为定。” * 严格来说,虽然有没见过的特级咒灵在肆意妄为,但早纪不觉得这是危机到致命的情况。 植物系咒力的攻击强度有明显的上限,以她对学生的了解,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他们就能创造了不得的奇迹。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 和歌姬分开以后,最先找上她的是伏黑的浑。 它看起来如今不像狗了,更像只威风凛凛的狼,只有朝她摇尾巴的时候,才能看出一点黑玉犬以前的影子。 大概是闻到了早纪的味道,它焦急地冲过来,领着她一路穿梭—— 然后她大脑宕机了一瞬。 伏黑的整个腹部都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贯穿了,血滴滴答答地流出来,把校服染成浓郁的黑色——她往前走了一步,能清晰听到鞋底发出踩在液体上的声音。那么惊人的出血量,她几乎要怀疑如果再晚来几分钟,他的血都要流干了。 听到有人来了,少年勉强睁开眼,惨白着一张脸虚弱地喊她:“藤川老师……” “……别动。” 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温暖的咒力从她的掌心传到他的体内,顺着经脉温和地转了一圈,直到嵌在少年体内那朵丑陋的花“咔嚓”一下消失。 “我不会治疗的术式,这只能简单的止血……”她安慰他:“别怕,惠,已经没事了。” 她又去看真希。 她的伤势没那么重,还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正靠在树干上喘气。肩膀被贯穿了,平时戴的眼镜不知道去哪了,脖子和手腕都有明显的勒痕,连半张脸也被打肿了。 她小心地蹭了一下她泛红的脸颊,少女立刻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用力偏过头去。 她怒极反笑:“这是谁干的?也是那个咒灵?” “……虎杖和东堂在那里。”真希不回答,给她指了一个方向:“能也把它的脸打肿吗?藤川老师,我现在超不爽。” “可以。” 早纪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小溪的方向,隐约听到打斗的声音断断续续。 她说:“等下就带着它的脑袋来见你。” * 只是为了测试“帐”对五条悟的限制效果、替真人转移视线,居然被两个小鬼打到需要动真格的地步——花御压根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没体验过的战斗的乐趣在四肢百骸里奔涌,它弯下腰,把手放在柔软的草地上。 嗡。 以它为圆心,世界开始褪色。 周围的草地化为灰败的枯草,银杏和红枫凋零成碎屑,参天的巨树相继枯萎,直到变成没有生命力的、干瘦卷曲的枯枝。 嗡。 左臂上巨大的鲜花因为吸收了充足的养分而开始盛开,鲜红色的花瓣娇艳欲滴,恐怖的威压随之飞速凝聚,东堂拖着虎杖后退了半步。 在什么东西即将爆发之前—— “轰——” 一瞬间飞沙走石。绿色的能量匹练暴虐地轰炸半片战场。它几乎劈开天地,以至于溪流、碎石、破碎的屋瓦,视线范围内所有能看到的东西如同畏惧一般剧烈颤动起来。 尘埃散去的下一秒,特级咒灵巨大的身姿倒在远处的巨石上。 与植物之间的能量联系不知道为什么被强行切断了。它似乎有点难以理解现在的情况,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来抚摸一下自己,结果左边的臂膀慢半拍地“嘶啦”一声断裂开来。 伤口被削成平整的块面,整只手臂掉进小溪里,溅起一点小小的水花。大量的鲜血汩汩地从肩胛骨处喷涌流,把半边溪流冲刷成诡异的紫色。 是那两个小子……不,是另外的人。 “是谁来了……咳咳……” 虎杖咳嗽着挥了挥眼前的烟尘:“咦?藤川老师?” “嗨,受伤了吗?” “没有大碍,我们把那个特级咒灵打得节节败退哦!” “了不起,给你加课堂平均分。” “好耶!” 她谨慎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个人。 虽然流了点血,但没受很重的伤,看起来好像悟道了一样,精神气也很好。根据战况来判断,这两个家伙联手起来甚至隐隐让对手反复吃瘪的劲头。 她松了口气,蹭掉虎杖额头的血,又看向另一位。 有点太高太强壮了,她得仰头。 “你就是东堂吧?”她笑:“早有耳闻。谢谢你照顾悠仁,你们看起来很合拍。” “初次见面,Ms.藤川。”他自豪地拍拍胸脯:“合拍是当然的。我和我的好兄弟虎杖悠仁已经是彼此的best friend了——我们一起在校园里看漫画,在天台吃零食,在晚自习的时候看小高田的直播……正是这些刻入灵魂的羁绊,才能够让我们热血沸腾,战无不胜!” “都说了没那回事!你是哪里来的回忆啊!?” “My best friend!” 最强的五条先生原来喜欢的是这个类型的女人吗?最新上升的第二位女性特级……虽然很漂亮,但他喜欢高个子大屁股的女人……不,不是想说这个。 东堂比虎杖敏锐,刚才他分明看到她的咒力“吞噬”了那只咒灵的蓄能,以强上数倍的姿态将它完全碾压了。 那是怎么做到的?是因为术式类型相近所以才能有这种情况吗? 花御也不理解。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它的大脑停止运转了数秒,咒力很快补全残肢,它朝着对手的方向看去,对上一张似乎在说“你居然没死”的脸。 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她明明应该被“礼物”转移注意力了才对。 它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 声音很好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大脑如有感应般自动做出了翻译。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奇特的沟通方式。你认识我?” 藤川早纪。 能够操控植物的新晋特级咒术师,东京的咒灵没有与她对战过的先例,它出发前,夏油杰曾好整以暇地建议它: “她的术式跟你挺像的,遇上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硬碰硬比较好哦。” ——已经遇上了。 它绷直神经,见她左脚轻轻向后一踩。 时光倒流一般,五彩斑斓的生机重新回到了这片枯瘠得土地上。光秃秃的草地变得翠绿,花朵相继绽开,枯死的树皮抽枝发芽,长出比先前还要蓬勃的林荫。 咒力的成分果然与它十分相似,温暖的生命气息蔓延开来,它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动手:“……我们不能共存的话,我会觉得可惜。” “是因为我的术式吗?”她也没有动手:“我听说你和另一个特级咒灵是同伴……特地和诅咒师联手,把五条悟困在外面,你们想做什么?没准我觉得你们的想法有意思,愿意加入你们呢?” “不,我不觉得你能理解我们。” 它摇头:“你听不到森林的哭泣。我们在期待人类死去,把这颗星球完整的还给我们,所以——” 参天的巨大树根遮天蔽日,自它的身后织起一条狰狞的网,如同高速坠落的密集箭矢,从四面八方捅向它的敌人。 它叹息,语调悲悯到近乎仁慈:“所以,请你们去死吧。” “藤川老师——!!!” 嗡。 虎杖睁开眼。 什么也没有发生。来自特级咒灵的进攻势如破竹,锋利的树根尖端停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即将把这片场地彻底轰烂之前,如同被静止一样,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无下限术式?” “不,不是。”东堂眯起眼:“是她控制住了对方的攻击。” 藤川早纪挡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个微笑。 “看起来,好像是我比较强呢。” 她慢悠悠地伸出手,搭上离她最近的那截枝干。 世界短暂安静了一瞬,由花御发动的攻击好像突然失灵的汽车,随着那层薄薄的咒力开始延展,庞大到能将这半片天地砸碎的恐怖袭击变成倒塌的多米诺骨牌、融化的蜡烛、被熄灭的火焰,“砰”的一下,在她的掌心温顺地消散了。 “答对了,Mr.东堂。”她点头:“遇到术式相近的对手实在很难得,要不是你打伤了我的学生,我会愿意下手轻一点的。” 有惊人的威压从她身上爆发,危机感在它的血管里横冲直撞。它一惊,难以置信地甩出一串树鞠—— 树鞠在半空中调了个头,以更加凶猛的气势朝它自己砸来。 从森林中诞生的咒灵变成了被篝火吞并的火柴、汇入大海的溪流,一旦动用术式,它所操控的植物反而会被更强大的那一方所驯服,变成不再受它的控制的、能够撕裂它的利刃。 它躲过这一击,当机立断地放弃使用术式,凌冽的拳风裹挟着咒力,借着木桩作为发力点朝对方高速逼近。 令人头皮发麻的碰撞声从一人一咒灵的交战处炸裂开来,汹涌的余波扩散开来,才刚复苏的树木好像承受不住似的,掀起大片铺天盖地的落叶。 花御的身体比她要高大壮硕无数倍,它压下全身的力气连续挥动了几拳,如它所料地看到她被逼着往后退了几步。 金色的头发在气流中翻飞,长长的蓝色耳坠在近距离的罡风中“啪”的一声断掉。她接了几招,稍微有点意外地挑挑眉。 “……知道无法用术式战胜我,所以想用拳头吗?”她问。 “你果然不擅长近战。”花御又挥出一拳。 早纪这回没接,身体灵巧地在它面前化作一道残影,自它身后踹向它毫无防备的后颈。 磅礴的咒力自接触面高速爆破,毫无防备的身体顺势被踹飞出很远的距离,它重重摔在溪边的巨石上,将石头“轰隆”一声砸得四分五裂。 “正确的判断。”她耸耸肩:“可惜了。” 风呼啸着倒灌进花御的喉咙,它被上涌的血液呛住,猛地抽搐着呕出一滩紫色的血。 不等它站起来重新调整状态,一根藤蔓撕裂空气,准确无误地抽在它的脸上,于是那上面裹挟着的浑厚咒力擦着它的脸颊几乎瞬间被引爆开来,丝毫不给任何喘息,如同风暴般将它完全吞噬—— 风暴里伸出一只捏上它脖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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