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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让珊瑚也有了紧迫感。 春和到达的时候是下午，太阳西斜，骑着炎蹄在空中的她能清楚看到一片又一片的药田连在一起，药材都生长得很不错。 看样子，这个妖怪确实是一个种植能手。 春和带着琥珀落在田边，四下张望，看见一个巨大的身影佝偻着蹲在田里。 难道这就是她的妖才？ “你好，打扰了。”春和温和地说道，“请问你是这片药田的主人吗？” 那妖怪好像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双比她拳头还大的眼睛里闪烁着畏惧的光芒。 “你、你是……”他粗哑着声音，颇有些害怕。 好家伙，她是真的第一次见到体型这么大、胆子这么小的妖怪。 “我是石田城的城主，我叫春和。我是来拜访这片药田的主人的。”春和彬彬有礼地说道。 “我、我……”妖怪瑟缩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僵在原地片刻后才扭头大喊了一声，“娘……” 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如同兔子一样从屋子里蹿出来，一边跑一边骂：“你们这群混蛋！太过分了！天天就知道打我家草药田的主意！” 她扛着一根大木头，很有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在看见只有春和和一个小孩子之后，才将木头放下来。 “好了，琥珀，到我后面去吧。”春和示意挡在她身前的琥珀不用紧张，“我们是来拜访的，不是来打架的。” 琥珀点点头，听话地退后了。 “你们来拜访会种植田地的妖怪？”听了春和的来意后，老妇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转过身让两人跟上，“到屋子里来说吧。” 这屋子说一句家徒四壁一点也不为过，而且面积很小，被老妇人的儿子——那个侍弄着药田的妖怪地念儿一蹲，就占据了几乎四分之一。 “您是说，药田的主人，也就是您的丈夫已经去世了？”春和遗憾地叹了口气。 老妇人拨弄了一下房子中间的一小团篝火，是的，这个家穷得连灯都没有，只能依靠篝火来照明。 “他去世有一段时间了。”老妇人淡淡开口，“现在药田都是在靠我儿子来种。” 春和的目光落在了把自己团成一团的地念儿身上。 察觉到她的关注，地念儿缩得更紧了。不像个身长超过三米的大妖怪，反倒像一只受到惊吓的仓鼠。 “是这样的，我的城市里缺少种植的能手，不知道您和您的儿子是否愿意搬到我的城市里呢？如果您愿意的话，搬家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给我们。” 春和诚恳地说道。这种诚意让老妇人不太理解。 “你没听懂吗？我的儿子，是半妖。”老妇人重复了一遍。 春和嗯嗯两声：“所以您愿意搬到石田城吗？” 老妇人沉默了。 春和清了清嗓子，将石田城的优点挨个说过来。 “石田城是一个新建的城市，所以现在岗位很多（压根没什么人），来的话就包分配房子（毛坯房），也没有难以处理的同事关系（因为只有你一个），给的薪水也很可观（要做的事情更多）。怎么样，考虑一下？”春和语带诱惑地说道。 听起来是很不错，但是…… 老妇人的目光掠过懵懂的儿子，摇摇头说道：“不必了，我不打算搬家。药田是我丈夫的心血，我不会离开的。” “我也可以把药田一起搬过去的。连药材和土地，直接一块儿搬走，连一片叶子都不会落下！”春和很认真地说。 老妇人还是摇头。 人离乡贱，在这个地方好歹还能活下去，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谁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更何况，地念儿如此胆小，万一她出事了，地念儿该怎么活下去啊。 春和尝试换个角度：“您的药田打理得这么好，您的生活却如此贫困，您不觉得有问题吗？去了石田城，您能拥有更好的生活。” “我在这里还活得下去。这栋屋子和药田，都是我丈夫留下的，我不会舍弃它们。” 春和苦恼地说道：“我来的时候还听见您说有人天天打您的药田的主意，您和地念儿万一保不住药田，岂不是连最后的生存手段都失去了？” “这些村民虽然总是会来索要药材，但他们允许我和地念儿生活在这里，那些药材就当是保护我们的费用了。” 春和不理解，甚至觉得老妇人是被PUA了。她在这里生活竟然还要给村民们交保护费？这肯定是不对的啊。 但换句话说，老妇人带着一个半妖儿子，显然是被排挤的对象。她或许就没有过过正常人能够过上的日子，所以哪怕只是施舍她一点点希望，她也愿意退让。 春和劝了许久，老妇人还是不肯松口。 天色渐渐晚了，春和不打算在这里过夜，毕竟这个狭窄的房间已经不可能再容纳两个人睡下了。 “既然您这样坚持，那也没办法。”春和无奈地说道，从袖子里掏出了几枚金币留下，“如果您什么时候改变了想法，愿意前往石田城了，这就是您的路费。” 老妇人不收，春和坚持要给。 就在两人你推我拉的时候，琥珀突然站了起来。 “姬君殿下，有人来了，有很多人！”琥珀紧张地开口道。 紧接着，好几块石头猛地从外面砸了进来，砸破了窗户，差点砸在了几人身上，地念儿害怕得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 琥珀推开门，看见黑压压的夜空下，几十个村民举着火把和武器，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门口。 “滚出来，地念儿！” “是啊，我们好心让你们住在村子里，你们却恩将仇报！” “滚出村子！” “没错，滚出村子！” 石头如雨滴一般砸过来，琥珀连忙后退两步。老妇人握着锄头，站在地念儿身前像是一个英勇的女战士。 “娘……” “别害怕，地念儿。”老妇人安慰着儿子，“你待在这里。” 啪嗒、啪嗒……火把被扔到了屋顶上。 春和抬头，看见熊熊烈焰即将从屋顶开始吞没这栋房子。 这栋屋子被烧掉了。 这是老妇人的丈夫留下的唯二的东西。
第13章 老妇人和地念儿连忙跑出了屋子，她回头时，看见蔓延的火光，眼睛里出现了一丝泪水。 但这眼泪没有落下就消失了。过去的几十年生活告诉她，面对敌人，眼泪只不过是个笑话。哭泣和求饶并不能阻止辱骂和殴打，反而会使敌人更加兴奋。 “你们在做什么？”琥珀很是生气，他扶着老妇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一个老人！” 站在前面的村民看见陌生的人，有点不安，但很快在人群的鼓动下变得激动起来。 “村子里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是地念儿吃掉的！我们让地念儿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地念儿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 “没错！妖怪就是妖怪，把它赶走！” 吃人？琥珀疑惑地吸了吸鼻子，并没有从地念儿身上闻到血腥味。再看地念儿一副“求求你们都不要过来”的模样，他会吃人？ “你们这是污蔑！该死的家伙！”老妇人高举着锄头，像是受伤的母狮，朝村民们扑上去。 眼看着两方就要打起来，琥珀正要出面调解，下一秒他脸色大变，将老妇人向后一拉。 “地念儿，保护你的母亲！”琥珀面色沉着，“有妖怪来了。” 一道巨大的黑色影子出现在了人群后面，村民们哆嗦着回头，火把照亮了黑影。 是一个人头蜈蚣身的可怕妖怪！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无数小蜈蚣从黑暗处涌出来，如潮水般看不见尽头。 “快跑！” 银光闪过，琥珀一刀收割了前面快要咬到村民们的小蜈蚣。但这不过只阻挡了一两秒的时间而已。 站在不远处的春和手持长剑，却没有斩妖。那些妖怪也都绕着她走，不敢靠近分毫。 妖怪爬过的地方被腐蚀出一条条痕迹，还有人们慌张的步伐也践踏在药田上。 这片药田也被毁掉了。 老妇人的丈夫留下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保住。 看着老妇人悲痛的面容，春和在心里叹息。 老妇人坐拥这么大片药田，却家徒四壁，显然也是怕自己太过有钱会碍了其他村民的眼。但是人的贪婪与恶毒是没有下限的，尤其是地念儿还是个半妖，这些人会自认为站在道德高地上，洋洋得意地审判地念儿。 哪怕地念儿从未伤害过人类。 “到此为止了。”长剑划过妖怪的脖子，腥臭的血液飞溅出来。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发出，妖怪巨大的身躯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好厉害…… 地念儿晶莹的蓝色瞳孔里闪烁着羡慕和害怕，让一直关注着他的老妇人有些心酸。 “我是不是……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老妇人闷闷地说道。 春和并不认为老妇人做错了：“哪个母亲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无忧，快乐安宁。当别人伤害你，错的是别人，而不是你自己。” 半妖的诞生并不是罪恶。当年犬夜叉的父亲肯定是与那位人类公主相爱了，才有了犬夜叉。从老妇人的口中也可以看出，当年她与那个妖怪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地念儿也是在期待中呱呱坠地的。 如果那个妖怪没有死去，地念儿过的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生活。 老妇人的背更加伛偻，像是有沉重的大山压在上面。 小妖怪很快就被琥珀杀光，村民们早就跑得没有影子了。 燃烧的火焰发出噼啪的声音，原本生机勃勃的药田之剩下了一片狼藉。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在海的对岸那个强大的国家有个叫孟子的人。孟子从小丧父，靠母亲养大。孟母有一次看见孟子和儿子打架，就搬了家。隔壁邻居是个铁匠，于是孟子模仿铁匠打铁，孟母觉得不好，又搬了家。她把家搬到了野外，结果总是有人送葬，孟子就模仿送葬的人挖坟，孟母再次搬家。第三次搬家后，隔壁是个学堂，经常会有读书声传来，孟子就跟着声音一起学习。孟母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春和的声音淡淡的，说进了老妇人的心底。 “你没有错，地念儿也没有错，善良绝不会是错误。村民们有错吗？也有，但他们错的是贪婪。他们对地念儿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不是错，是血脉里对妖怪的恐惧和远离。就像故事里打铁的邻居和送葬的队伍，他们也没错，所以孟母能做的，就是远离。” 老妇人被触动了，她看向乖巧的地念儿，深深地叹了口气。 “地念儿善良、孝顺，如果他不是半妖，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老妇人拍了拍地念儿的手臂，“走吧，我们去你所说的那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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