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寒冷的夜晚,青萝的内心却被暖流填满。 在和静清远的古曲中,清冷月光的照耀下,两人沿着长街一路向前。 路过未央宫的时候,侧门处闪烁着细小的光亮,不由得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两人到了近前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炷燃香冒着细小的火星,而那炷香旁,则放着两个骨灰坛,一青一白。 “是绿竹和孟锦书的骨灰坛!” 青萝一个箭步蹿了过去,抱起那两坛骨灰。 周辰安恍然:“难怪事后不知去处,原来是被宸妃收起来了。” 细细思之,不由得唏嘘不已: 她对绿竹究竟是什么感情?又是出于什么心理,在混乱之中收起对方的骨灰?而今,主动送出,是成全,还是向胜者一方示好? 青萝无暇去想这些,小心翼翼将那两个瓷坛放进包袱,细心地系好之后,稳稳斜挎在背上。 “看在她留着绿竹骨灰的份上,我就不记恨她了。” 周辰安莞尔一笑。 阳关三叠的乐声越来越远,渐渐隐在朦胧的月色里,两人来至西华门,周辰安掏出早备好的太子令牌,向守门的侍卫道: “新朝当立,太子令我回龙虎山请授符命。” 手续齐全,说辞完美,侍卫没有任何疑心,将令牌还给了周辰安,让开身子放行。 眼看最后一关就要迈过,一个声音却传至耳边: “等等。” 青萝心中一紧,虽然时隔近六年,她还是一下听出了说话的人是谁。 脚步声近,她抬起双眸,果然对上高春风的脸。 自打和安平郡主成婚后,他便被升为侍卫首领,负责宫门的巡防,今夜刚好在西华门守值,瞧见两名道士出宫,不禁多瞅了两眼。 这一瞅不要紧,那小小的身影落入眼帘,是那么的熟悉。 传闻她被打入大狱,此生不得出,可眼前这人的侧脸......他不由得叫住他们,走到近前,仔细瞧一瞧她。 眼神相交,经过岁月风霜的淬炼,言笑晏晏的少女已蜕变为成熟顽强的女人,而腼腆淳朴的侍卫,也进化为稳重威严的首领。 一时间两人皆百感交集,恍如隔世。 青萝恳求地望着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心中一酸,立时读懂了她眸底的信号。 此时周辰安转过身来,向他拱了拱手: “高仪宾别来无恙呀,当年襄王曾经请立太子为帝,这份情谊太子一直记在心上,高仪宾既是襄王贵婿,想来效忠太子的心,也是一样的,必不会做那拦路之石,对吧?” 这话语中的威胁,他亦瞬间听懂,笑了一下,向周辰安温和回礼: “自然。我有位故人,刚好去了龙虎山,想托二位给她带句话,不知可不可以?” 周辰安神情一松,目中的敌意顿时退去,也对他改了称呼: “千户请讲。” 他的目光又回到青萝脸上,望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淡淡一笑: “祝她姻缘美满,鱼水相谐。” 说完这句话,对视的两人同时红了眼眶,青萝点了点头: “嗯。” 一旁的周辰安暗暗翻了个白眼,一语双关: “我们会的。” 高春风会意,利落地让开身子,挥手放行。 青萝遂又低下头,跟在周辰安后面快步出了宫门。 高春风转回身时,故意打了哈欠,以掩盖自己红了的眼眶。 其中一名侍卫见状,忙道: “高头儿乏啦?一会儿下了值,我请客,咱们找个地方吃酒去!” “不了。”高春风笑着摆摆手,“你们去吧。” 那侍卫还要再说,另一名侍卫碰碰他的手臂,道: “你懂什么?高头儿是郡马爷,回到家里,那郡主肯定是七个碟子八个碗准备着,什么山珍海味没有?稀得吃你那点?” “嗨,你瞧我这不懂事儿的~”先前那侍卫恍然。 高春风摇头苦笑: “山珍海味不养人,来到京里这么多年,我最惦记的,倒是家乡的那一口蒸槐花,可惜——”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那个远去的小小身影,怅然若失: “再也吃不到喽。” 这话飘入耳中,青萝不由得心生感慨,那口气还未叹出,便听见前方的周辰安哼了一声。 抬起眼皮一瞅,虽然这家伙既没回头也没开口,可是整个人的背影,都散发着“我不高兴”的气场。 为免这种气场二度扩散,青萝只好把那口想叹的气硬生生憋了回去。 沿着筒子河向西,出了西安门往南,一路寂静无人,到了一个马棚前才停下。 马桩上,拴着一匹早早备好的白马。 周辰安停住脚步,向她道: “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把马牵来。” “嗯。” 青萝点了点头,想到自己真的就要离开了,忍不住回首遥望紫禁城。 刚入宫那年才十五岁,一晃眼,自己就快二十三岁了,这近八年的时光,宛如大梦一场。 周辰安见她立在那里出神,却以为是在回味重逢高春风的情景,不免有些酸溜溜地: “他想吃蒸槐花,你是不是也想尝花生糕了?” 青萝一怔,回过头来,瞧见他那傲娇的小表情,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周辰安愈发心塞了,没好气道: “你笑什么?” 青萝走到他面前,轻轻捧住他的脸,笑盈盈道: “笑你喝起醋来也这么招人喜欢。” 心中那点不悦登时被冲散,周辰安本想再板着脸逗她一逗,可是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怎么压都压不住,索性投降,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明亮温暖的笑颜晃了青萝的眼,掌心与他脸庞相贴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曾经只能在梦中出现的亲近,如今就在眼前,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轻轻贴住他的唇。 周辰安的唇软软的,暖暖的,在清冷的寒夜里,就像温柔的港湾,一沾上它,就由内而外的愉悦。 双脚放下,唇瓣离开,笑容如山茶花一般自她脸上缓缓绽放,亮晶晶的双眸好似落了星辰: “原来亲自己喜欢的人,心中是这般欢喜。” 方才那一下实在突然,停留得又太短,他呆呆地,还未缓过神,她便已擅自结束。 听她这么说,他唇角微勾: “是么?那就让你多欢喜欢喜。” 话音未落,她的后腰猛地一紧,只觉整个人扑进紧实有力的怀抱里,下一刻,唇间已被温柔覆上。 仿佛在梦里演练过很多次,平日里的克制含蓄荡然无存,他的吻热情而霸道,舌尖不由分说的探出,撬开她的齿间,开始攻城掠地。 而她毫无反抗之意,在第一时间给予回应,极其配合地送上自己的香舌,与他缠绕在一处。 柔软的舌成功会师的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而后手臂更加用力,吻得愈发投入。 吮吸,舔舐。 在唇瓣的摩挲间,唇舌的交错里,尽情感受彼此的气息,发泄多日来的思念。 夜幕悄悄变淡,点点星辰不着痕迹的陆续藏了起来,天边泛起鱼肚白。 咯咯咯~ 一声公鸡打鸣划破夜的寂静,也把青萝从甜蜜的氛围中扯出。 她蓦地睁开双眼,一把推开周辰安: “命要紧,先逃出城再说。” 意犹未尽的周辰安没有勉强,宠溺地笑: “嗯。” 他松开了她,转身进了马棚,牵出了白马。 扶着青萝上了马,他随后跃上,坐在她的后面,牵起马绳,稳稳地将她圈在怀里,双腿一夹马肚,驭马往城门方向而去。 当红日自地平线缓缓升起时,他们恰好出了城门。 夜幕彻底散去,照得天地之间明亮一片,迎来新的一日。 “真好呀。”青萝畅快地笑,“我们终于离开紫禁城了。” 周辰安故意逗她:“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离开紫禁城就万事无忧了?皇家有皇家的烦恼,平民有平民的不易,你在宫里伴君如伴虎步步维艰是不易,可回到平民的身份,遇到个贪官恶霸,被人欺压之时,亦是寸步难行,进退无门。” “我知道,小时候在市集,我和老丁头就经常受欺负,处处得陪笑,处处得塞钱。” 想到这里,青萝长长一叹: “看来万事有利必有弊,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宫外,都有需要面对的问题。” “是啊,这世间从来就不存在桃源,有的,只是无尽的征程。” 想到这里,他也长长一叹: “人活在世,就是要不断的闯关,当你终于抵达彼岸的时候,也是生命结束的瞬间。” 本来正消沉的青萝一听这话,立马道: “那就闯呗!既然活着免不了要折腾,那就好好享受它,折腾出花来,也不枉白来这一遭!” 周辰安一怔,一缕莫名的感动自心底生出。 青萝又昂起下巴,纤手一挥: “管它前路有什么关卡,管它以后有什么难题,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对。” 周辰安眼角泛起细小的泪花,手臂不自觉地将她揽紧,笑容如阳光一般洒下: “活着,才有希望。” 说罢,右手鞭子一扬,踏着青草的芬芳,驭马驰向远方。 清脆的鸟鸣掠过,晨曦自树杈间落下,洒在山坡一丛青萝上,碧翠的叶子残留着晶莹露珠,在光线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一派生机盎然。
后记: 同年朱见深即位,尊钱皇后为慈懿皇太后,尊生母周氏为皇太后,之后恢复朱祁钰皇帝尊号,平反于谦冤案,任用贤明宽免赋税,掌权前期颇具明君风范。只因成化二年,建州女真入寇劫掠,朱见深派兵征讨,对建州女真犁庭扫穴,令女真一族几欲灭绝,以致有清一代对其恨之入骨,修史之时多有抹黑。 至于后期万贵妃专宠,汪直弄权,那又是新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说】 作为宫斗文编外选手,这既是我第一部 以宫斗为主题的小说,也是最后一部。 从小喜欢看金古武侠,被里面的兄弟情义深深吸引,因此一直想写下女性之间的友情,便有了这部宫斗皮武侠骨的故事。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虽然用智力代替武力来交锋,核心却依旧: 区区草芥,敢触逆鳞。 小青萝是幸运的,她最终活了下来。可是这份幸运的背后,却浓缩着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死去的“小青萝”。 她们死在地底的木箱里、被卖的妓院里、宫廷的斗争里、殉葬的白绫里……纷纷化作时代里微不足道的尘埃。 以冷写暖,以死写生,以自私写无私,以无情写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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