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她的靠山来了,这下我们没好果子吃了!”青萝小声道。 月人叹气:“算了,自认倒霉吧。” 清冷少女则是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见过尚仪。”艾望远带着一众小宦恭敬行礼。 柳尚仪微微点了下头,皱眉道:“大老远的便听见这儿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她一面说一面扫向在场众人,在看到月人时,神色一动。 柳暮烟迫不及待的到她跟前,拉住她的袖子告状: “姑姑,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哪知柳尚仪一脸淡漠,冷冷地拨开她的手,沉声道: “放肆!宫中只讲宫规,不论私情,这里没有你的姑姑,只有大家的尚仪,你若犯了错,我第一个不容你!” 柳暮烟顿时懵住,不知所措。 青萝和月人大感意外。 艾望远亦是出乎意料,愣在原地。 柳尚仪向艾望远招招手:“你来说,怎么回事?” 艾望远快步到她身前,低语了一番,最后圆场道: “想来柳姑娘只是口误,并无意冒犯沐王府——” 他话刚说了一半,柳尚仪便抬手制止,冷眼看向柳暮烟,恨铁不成钢道: “原本我提前和礼仪房打招呼,是想让你多学些礼仪规矩,谁成想你倒狐假虎威,才刚进京就给我生事,与人起口舌之争,便是礼仪房饶你,我也不饶你!” 柳暮烟听了,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想喊姑姑,又恐她更生气,立在原地愈发无措。 “来啊!”柳尚仪一声令下,“晚饭不必吃了,把她给我关起来,面壁思过一夜,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是!” 两名宫女立刻上前,架起柳暮烟便往外拖去。 柳暮烟心里一片委屈,哭道:“姑姑,你好狠心呐。” 然而柳尚仪置若罔闻,换了一副温和的神色,来到月人跟前。 “侄女鲁莽,冒犯了沐姑娘,实乃我这个做姑姑的管教无方,在此向沐姑娘赔罪,望乞海涵。” 说着,朝她郑重行礼。 月人连忙伸手去扶:“尚仪言重了,口舌之争而已,算不得什么。” 柳尚仪微微一笑:“沐姑娘宽容大度,将来若得万岁眷顾,是我等之福。” 月人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柳尚仪又转头向身后女官吩咐:“去将我那不晓事的侄女的行李全都搬出来,给沐姑娘腾出地方,让她一个人好好休息。” “是。” 接着,柳尚仪又向艾望远交待: “待她受过罚,烦劳公公安排她进普通房间,莫再因我之故对她优待。这丫头娇生惯养不大懂事,须得让她吃点教训受点苦头才好。” 艾望远连连点头:“尚仪大公无私,乃我等楷模。” 处理完毕,柳尚仪带人离开,前厅恢复如常,大家坐下吃饭,私底下议论纷纷。 青萝小声道:“想不到柳尚仪处事这般公正,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会偏帮柳暮烟呢。” “我也是。”月人点头,“有个这样好的姑姑教导,是柳暮烟的福气。” 青萝又看向旁边的清冷少女,她正安安静静的低头吃饭,对于大家的谈论不闻不问。 “诶。”青萝碰碰她手臂,“刚刚多谢你了。” 清冷少女淡淡道:“我只是看不惯他们仗势欺人而已。” 青萝此刻对她感激之外,又搀着敬佩之情,由衷夸道: “还是你厉害,几句话就抓到了柳暮烟的小辫子,就算她亲姑姑来,也不得徇私。” 清冷少女面露不屑,唇角牵出一丝自嘲的笑: “文字游戏而已,无中生有罗织成罪,都是历代朝官玩剩下的,算不得光明手段。” 青萝不明觉厉。 月人听了,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道:“不过看到柳暮烟吃瘪的样子,还是挺开心的。” “我也是,总算出一口恶气。”青萝吐舌。 两人一派小女儿心性,咯咯笑出声来,引起那边艾望远的注意。 “肃静,肃静!”他不悦的敲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语,晓不晓得?将来到了万岁跟前,也这般没规矩?” 两人笑着吐了吐舌,不敢再聊天,专心吃起饭。 饭菜很丰盛,鸡鸭鱼虾皆有,配以精致糕点美味汤水,一盘盘端上来的时候,青萝肚子里的馋虫就直叫。 此刻她狼吞虎咽,一碗米饭很快扒个精光。 “再来一碗!” 青萝将吃空的碗递给服侍她们的小宦。 小宦接过她的空碗,却忽地笑了一下,桌上其他良家女也望着她偷笑。
第7章 绿竹 青萝正一头雾水时,旁边的月人莞尔一笑,低声提醒:“粘上饭粒了。” “哦。” 青萝恍然,才抬起手来,月人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已到近前,轻轻拈去她唇边的米粒。 刹那间,恍惚如梦。 从小到大,老丁头只教她自力更生,犯了差错,只有挨训的份。她也习惯了被人骂被人嫌,此时被人这般细心对待,心里不禁涌上一阵温情,留恋至极。 小宦将盛好的新米饭端来,她看着面前的白米饭,心思一动,拿起筷子扒拉了两口,脸蛋朝下一蹭,故意在嘴角粘上米粒,然后凑到月人跟前,眼巴巴道: “又粘上了。” 月人微微一怔,又笑着伸出手来,像刚才那般温柔的拨掉米粒。抽出绢帕擦手时,却见青萝怔怔望着自己,便投去疑问的目光: “怎么了?” 青萝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什么,我只是很喜欢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月人不解。 青萝挠挠头:“嗯.......像自家姐妹,虽然我没有过姐妹,不过在街市上,看别人家姐姐喂妹妹,就是这样子的。” 月人温柔地笑:“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常给你擦。” 用过晚饭,大家各自回到房间休息。 那清冷少女仍是只身孤影,独来独往。 青萝瞧她谈吐不俗气质超脱,聪明机智又在自己之上,加之刚才帮忙,有心缓和关系,一进屋子,便拎着铜盆出去,洗刷干净,打了一盆清水端到她面前,诚心诚意道: “好心人儿,我这乡下丫头见识浅,不小心在真佛面前现了眼,你可别往心里去。来,我伺候你洗漱,就当给你赔罪了。” 说完,拧了拧浸湿的巾帕,便来给绿竹擦脸。 清冷少女连忙躲开:“别!” 青萝眉心皱成川字,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她: “你还生我气呢。” 她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倒教那清冷少女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是,我不习惯被人伺候。” “没事,我习惯。”青萝大咧咧地一摆手,“老丁头常常使唤我,这事我熟着呢,保准给你伺候好。” 说着,便又来给她擦,逼得对方一把夺走巾帕: “好好,心意我领了,我自己来。” 青萝见她如此固执,不好勉强,只得退至一旁,悄悄观察她的颜色,琢磨她到底消气没有。 清冷少女似是猜到她心思,微微一笑: “你这丫头,虽然行事滑头了些,但本性未泯,也重义气,只要你老老实实,日后我必不会与你为难。” “一定一定!” 青萝喜上眉梢,心里石头落下,肢体也放松起来,随意地在房内走动,俯身狠狠吸了一口花香,美滋滋道: “老丁头说得对,我是有福气的青萝,到哪儿都能活儿!” “青萝?” 清冷少女条件反射般的停住擦脸动作,抬首看向她。 “嗯,我的名字。”青萝又骄傲地补充,“哦对,我还有姓,元,元青萝。” “嗯。”清冷少女点了下头,轻声道:“真巧。” “巧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呀?” “叶绿竹。” “哦.......”青萝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试图理解她的话,“咱们都是绿色的,所以很巧,对吗?” 这名叫绿竹的少女被她逗的扑哧一笑,道: “李白有诗云: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我和你的名字,在同一句诗里。” “哈,这个叫李白的诗人真有眼光,会将我的名字写进诗里。” 青萝开心地手舞足蹈,瞥见绿竹先前看的书,便指着问: “是这里边的诗吗?” “不是。”擦完脸的绿竹走了过来,拿起那本书,给她看封面,“这本是节庵诗集。” “节庵?”青萝目露迷茫。 绿竹的眼中却流出深深的崇拜之情:“节庵是于谦于少保的号。” “于少保?”青萝恍然,兴奋道:“我听老丁头提过他,说他是不世出的大英雄,老百姓心中的青天,就像,就像岳爷爷!” 她不懂朝政,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评书,在评价一个人时,便习惯用评书里的人物来类比。 “对。”绿竹脸上浮起由衷的笑容,“少保怀有经世之才,一心为民大公无私,是当今世上,我最敬仰之人。” 青萝也呲着一口小银牙,笑道:“我也敬仰,我最喜欢岳爷爷那样的大英雄了。” 两人的关系近了许多,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躺到床上睡下。 旅途劳累,又折腾了半晌,青萝早已倦困不已,很快进入梦乡。 窗外,弯弯的月儿挂在树梢。 ***** 皎洁的月光透过纱窗照射进来。 寂静的小屋内,柳暮烟坐在床上低低哭泣,不住的拿帕拭泪。 吱呀—— 紧闭的房门推开。 柳暮烟循声望去,来人是她的姑姑柳尚仪。 屏退左右,房门复又关上,柳尚仪缓步走来,却听侄女赌气道: “姑姑既不认我这个侄女,还来这里做什么?” 柳尚仪看她这副模样,更加生气,抬手便要打,可当要碰到时,望着那张害怕的小脸,又硬生生停下。 “唉——” 长叹一声,她收回巴掌: “我离家进宫的时候,你还在学走路,转眼间,就长成大姑娘了,时光如箭呐。” 这席话说得柳暮烟也眼眶泛红,默然不语。 柳尚仪又道:“深宫孤独,好不容易来了亲人,我怎会不认你呢?” “那你干嘛向着外人?”柳暮烟不解。 “糊涂!我为什么给哥哥写信让他送你进宫?为的是太子之母这个身份!你现在连万岁的面都没见着呢,才来第一天,就沉不住气,和她们打这种不入流的嘴仗!不教训教训你,长个记性,以后不定惹出什么祸呢。” “烟儿也是着急嘛。”柳暮烟委屈地辩解,“爹爹说,进了宫一定要想办法第一个被万岁宠幸,这样生下太子的几率才最大。可是你也见了,那沐月人的容貌——若她进宫,这第一个被宠幸的人,哪还轮得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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