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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在米哈伊尔的口腔内部，他的舌尖轻轻转动，正在挑出一枚早就藏在口中的毒囊。 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技法但是在这种时刻却是格外的有用。 替身人偶失去生命体征的一刹那，就是他回到本体的时候。 而米哈伊尔每次都会把自己的身体藏好，藏在一个绝对不会被常人所知的地方。 毒囊咬破，无色无味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入胃部，不过几十秒中就已经开始发作药效。 原本只是面露痛苦的少女现在表情已经开始狰狞了起来。 中原中也看到这一幕只觉得眉头不断地在抽搐着。 虽然明知道这是米哈伊尔在用山崎遥的壳子，但是这么看起来果然还是会很诡异......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开始不自觉主地大口大口地吐出了鲜血，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掏出手表看了一眼时间。 唔，这个时间的话，似乎是刚刚好呢—— 与此同时。 米哈伊尔睁开了眼。 在他自己的身体里，睁开了眼。 他先是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梳得溜光水滑的头发，然后才从容地推起了身上的模板。 中原中也是绝对想不到的，他把自己提前放在了一座棺木里面。 一座位于墓地的棺木里。 棺材是特殊定制的，上面的土壤也被人提前处理过。 他醒来的时候绝对不会面临被活埋的困境。 米哈伊尔从不放心在自己使用异能力的时候把自己的身体放在据点里。 只有蠢人才会那么做。 他从容地伸手推动了一下木板，在抬起一条缝隙之后新鲜空气便迅速地挤了进来。 凛冽的风顺着灌入鼻腔里面，米哈伊尔掸了掸身上的泥土碎屑，一如既往地、非常漫不经心地想要站起身来。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米哈伊尔回头去看。 山崎遥露出了一副非常诚恳的笑容。 忽略掉他脸上惊愕的表情，她十分淡定地晃了晃手中的表。 “还真是一分不差呢，不愧是你！” “你、你怎么在这——” 米哈伊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立刻被另一人吸引了视线。 裹着褐色袍子的亚历山大就站在山崎遥的身后，那双鹰一样的眸子毫无温度地直视着他，在亚历山大身后，是更多和他一样身披袍子的人 。 这些人是谁，米哈伊尔再清楚不过了。 阿德监狱的狱长和狱卒。 山崎遥望着他失神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一种诡异的畅快感。 不等她说些什么，数条锁链自亚历山大等人的袍下飞出，紧紧锁住了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无姓之人。我以屠戮罪、诬陷罪的名义逮捕你——” “惩罚将在审判后宣布。” “在此之前，你将被关押在阿德监狱，由我亲自看守。” 身披褐袍的监狱长沉声对着逃窜多年的罪人说出如此的审判，米哈伊尔金褐色的眸子流露出了几分瘆人的狠意，他把后槽牙咬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连带着脸侧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不——不是我干的，你们要抓的人在那边。” 他似乎饱含着怒气一般用力翕动着鼻翼，仍旧是强装镇定出声，金褐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向了山崎遥。 原本一直在旁边站着看戏、等待这一切尘埃落定的少女蓦地接收到了一个不怎么友好的视线，她先是条件反射班缩了下肩膀，然后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丝毫不畏惧地和米哈伊尔对视着。 曾经年少时她最怕米哈伊尔这幅表情。 他本身就长的瘦削又脸色苍白，一旦面无表情地盯着人看，就会显得整个人像个毫无生气的死尸一般。 还是那种竖着大背头、穿着西装的死尸。 至于现在—— 干燥凛冽的寒风扫过少女的脸，在这种温度下她的皮肤被吹得毫无血色。大衣的毛毛领子围在她的脸侧，然而与之相反的是她的表情。 山崎遥的脸上难得是一副冷硬的神色，她毫无温度的目光上下扫了一下米哈伊尔。 金色的发丝散乱不堪，西装上沾染的泥土甚至也没有清理干净，就连平日里他那副淡定从容的眸子也已经被慌乱的神色所占据。 自己当初居然被这种伪君子骗了那么久。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过于轻信别人了。 亚历山大神色坚定，他根本没有被米哈伊尔动摇的迹象。在听到米哈伊尔自暴自弃般的胡乱发言后，他非但没有理会，甚至还紧了紧手上的锁链。 “无用的挣扎就到此为止吧。” 他叹息般说道。 原本还在试图说服狱卒的米哈伊尔的神情怔松下来，像是陷入了一点往日的回忆中一样。 山崎遥在联系亚历山大、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想过米哈伊尔会有什么反应了。 老实说，他现在这幅听天由命的颓然模样是她完全没有想过的。 准确来说，她根本没有期待过这次行动会成功。 中原中也的药不知为何很早就失去了药效，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先是感觉到了四肢的酸软乏力，然后又发现整个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在。 就算是再傻，山崎遥也能多多少少反应过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她选择联系了中原中也。 凭借着她对中也的了解，他一定是独自去找米哈伊尔了。 所幸她醒来的时候中也还没走远，于是两个人干脆商量了一番，决定将计就计去下个圈套。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本身是不是米哈伊尔的圈套。 “喂。” 米哈伊尔突然出声，打断了山崎遥的思绪。 黑发的少女抬起头来，并没有回应这一声，她仅仅是冷漠地望着他，等待着后文。 金棕色发丝的男人都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哽咽了起来。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几岁。那时你一句俄语都不会说，是我一点一点教给你的。” “我们曾经有过幸福的时光不是吗？” 山崎遥脸上神情如同千百年来巍然不动的北极冰川一般，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裂痕都没有。 她静静地听完了米哈伊尔一点点追忆过去，从学俄语到陪她逛商场，再从陪她逛商场到自己是如何在失眠的夜晚解答她的困惑的。 直到米哈伊尔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是如何担当一个“父亲”的角色时，山崎遥终于打破了这场单方面的沟通。 她打断了米哈伊尔的叙述，语调平静地问道：“你，真的有为此感到过抱歉吗？哪怕仅仅是一瞬间？” 哪怕仅仅是一秒钟，米哈伊尔真的有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原本滔滔不绝的男人现在如同舌头打结了一半、仅仅是徒劳地张着嘴，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见他这副模样，黑发的少女笑了。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似乎是混杂着悲伤、了然和如释重负一般复杂。 “就到这儿吧。” 她轻飘飘地落下这句话，随后便转过头去不在看他。 亚历山大见状也不在耽搁，他对山崎遥点了点头，随后就用力地拖起了米哈伊尔。 “等、等等——遥！我.......我很抱歉！真的，是真的！” 罪人胡乱的道歉声逐渐被掩埋在风雪之中，褐袍的审判者消失在了西伯利亚的寒风中，小镇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平静。 事情终于是结束了，但是山崎遥却莫名地感觉自己的心里仿佛缺了一块似的。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刚刚转头就撞进了一双清澈的眼眸之中。 刚刚心底的那点儿压抑瞬间一扫而空，少女的脸庞上又换上了一副轻松灿烂的笑容。 “中也。” 她伸手和恋人十指相扣。 “我们回横滨去吧。” 黑发的少女轻声说道。 日本。 横滨。 山崎遥窝在沙发里，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愣神。 直到现在，她的心底仍是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 中原中也一回横滨就跟森鸥外复命去了，最近正在疯狂加班中。 亚历山大则是在审判结束时就立刻给她寄了封信，说明了一下情况。 米哈伊尔的罪行经过证实已经成立，由于某位好心的匿名认识，他们还发现了一点关于他的陈年旧事。具体是什么“旧事”，亚历山大并没有详细说明，不过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的话米哈伊尔也不会被判处终身监禁。 阿德监狱的终身监禁她是有所耳闻的，说是终身监禁，但是可不仅仅是“监禁”那么简单。那里的狱卒可不会让你舒舒服服地在牢里待着，被判处终身监禁的犯人将被关在阿德监狱的最深处，一生与各种刑罚相伴。 总之是一种生不如死的体验就对了。 被搁置在一旁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山崎遥翻过手机，拇指一划将闹钟关掉。 她也是时候来解决一些最后的事情了。 关于她自己的去留问题，山崎遥早就做好了打算。 透明的塑料雨伞被撑开，搁着这样一层薄薄的塑料膜，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山崎遥伸手拢了拢衣领，然后就毫不犹豫地向不远处的大楼走去。 她要去云守部门，亲自跟云雀恭弥说退出彭格列的事情。 继续待在彭格列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她能够回想起来的、与彭格列有关的记忆全都是自己那对在彭格列任职的父母因为公事而扔下她一个人，或者是由于父母工作上的变动，年幼的山崎遥也不得不跟着一起频繁地搬家。 加入彭格列，对于当初的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罢了。 她那两位控制欲超标的父母一定会对此十分不满，尤其是亲自把她安排到彭格列的父亲。 不过只要能够顺利地过了云雀恭弥那一关，这些都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她的父母虽然会对她进行精神攻击，但是同样的事情放到云雀恭弥身上可是真的会搞出人命来的。 山崎遥在心底默默地吐槽了一句，刚要抬腿过马路，余光就瞥到一辆车从她的身侧急冲了过来，直接横在了她的身前。 依靠着生存本能紧急停止步伐的少女满脸怒容地抬起头来，刚想对着司机进行一番素质教育，然而原本强硬的态度在看到车里坐着的人后就瞬间崩塌得荡然无存。 车内的人没出声，只不过是平淡地目视前方。 山崎遥弱弱地出声，非常心虚地打了个招呼：“好......好久不见，云守大人。” 云雀恭弥微微侧头，他小幅度地扬了下下巴，勉强算是在和她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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