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医这才信了,扫一眼那低着头的小太监,觉得好似眉清目秀的很符合太子的审美,这便信了个十足十。 “让太子殿下放心就是。”郭太医道:“我这就去看看。” 他平时和太子接触很少,基本上都是太子那边有事了遣了人来和他说。 想必这一次亦是如此。 郭太医身为太子的人,却被派去照顾病得奄奄一息的良妃,暗道晦气同时也不得不照办。 等到了良妃的宫里头,他才暗暗叫苦不迭。 ——之前他总听说良妃的身子骨好似还不错,能够熬过正月,所以这一趟他才有了把握敢过来。 如今细看这良妃,分明就是个将死的样子了。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和地府去抢人啊。 郭太医来了一趟转了一圈,问了问良妃的吃食之后就走了。不走没辙,他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 结果,从他去过良妃那边开始,太医院的风向开始变了。 太医们看过良妃后,纷纷改口,说良妃已经病入膏肓不行了,撑不过这个年底去。 其实之前也有太医觉得良妃的病治不好了,只是年长的德高望重的太医笃定说良妃还有的救,他们便以为自己跳过年轻才疏学浅不会治,就跟着说良妃还能治得好。 现在连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也说是治不好了……太医院的整个风向就转向了“良妃不行了”的说法上去。 没多久,在冬月里的某一天,良妃最终与世长辞。 八阿哥在人前痛哭流涕,稳稳地表达了一番孝心后,私底下,他也对此颇为伤心。 这样一来他的靠山又少了一个。 只是他不明白,之前好好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难道是有人暗中捣鬼、非要让他少一个有力的靠山不成? 在八阿哥看来,原本良妃应该是能够撑过除夕的,熬过正月或许都没问题。 忽然人就这么没了,让他觉得十分意外。 他派了人去查,结果发现,原来太医们说良妃治不好了,就是从姓郭的那个太医探望良妃开始的。 那时候郭太医来给良妃看诊,是光明正大过来的。毕竟他只是遵循太子的吩咐照例瞧瞧而已,没什么必要去费神遮掩。 八阿哥这便笃定了,一定是那郭太医从中做了手脚。而且,郭太医的背后一定有人在支持着他。 追根究底下去,他就查到了太子的身上。 这个结果好似是在情理之中,又有些让他意外——太子现在已经是东宫之主,天下唾手可得,何至于与他为敌? 要知道,他早先被削爵,即便后来恢复爵位,也不过是个贝勒而已。 怎的太子如此“看得上”他? 八阿哥私底下对弟弟们这般抱怨了一番。 十阿哥十分不赞同八阿哥的话:“八哥你怎的这样轻看了自己?要知道,你可是朝臣心中最适合太子的人选。太子想要针对你也情有可原。他那么多疑的人,怎么会容许你这样处处完美的弟弟的存在?” 八阿哥谦虚两句:“我倒也没有十弟你说的那般好。” 十阿哥忙说:“八哥你真是太自谦了。论学识论人品,兄弟们哪一个能比得上你?太子盯住你不放,可见他也承认了你比旁人更强一些。” 八阿哥听了这话,笑容变深:“往后我得仔细一些,莫要被这些人背后捅了刀子才好。” 想到良妃的忽然逝世,他话锋一转带了些狠色:“太子着实欺人太甚。我已经没去招惹他了,他却如此待我!” 九阿哥在旁若有所思:“我却觉得太子做事不见得这样鲁莽。他身为太子,没必要再去针对你什么。我们不要落入陷阱了才好。” 十阿哥这个时候不服气了:“前段时间,太子分明在针对四皇兄。你的意思是,八哥不如四皇兄来得重要?所以太子有可能针对四皇兄,不可能针对八哥了?” “没,八哥我没这个意思。”九阿哥连忙辩解:“这不是就是论事么。我只是单从这件事上来看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惦记着四嫂当年对你的好。”十阿哥振振有词,斜睨着九阿哥,满脸的不信任:“你若是一心对八哥好,就莫要顾及四皇兄那边了。免得两边都讨不得好去。” 虽然十阿哥鲁莽了些而且想问题时常太过简单,但他也说出来了九阿哥面临的问题。 这种问题九阿哥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了,每次都让他心力憔悴。 “我明白。”九阿哥叹了口气,撩了衣袍在旁坐下:“那这次的事情,你们先想想看吧。我先捋清思路再说。”到底是不再多话了。 十阿哥和八阿哥侃侃而谈,思量着怎么从太子那一党入手。 事实上,太子那一党派的人虽然重要,却还不至于让康熙帝痛下杀手。 最好是有一个能戳到皇上心窝让皇上感觉到疼的人站在太子那一边,让皇上感受到太子对他的真正威胁,这事儿反而能成。 毕竟,对于心腹和儿子勾结起来的那种背叛,更能让帝王感受到腹背受敌的那种紧迫感。 十阿哥列举了好几个名字。 八阿哥一一否决:“……不成。他们虽支持太子,却也没有对皇上构成威胁。怕是不成的。” 康熙帝素来谨慎,不可能因为这些臣子而对太子有所怀疑。 九阿哥这个时候想起来一件事,忽然说道:“我记得听一个洋人说起来,见过太子和托合齐私下里见面。当时我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虽没多想,却还记着要和八哥你说一声。后来不知道怎的,居然忘记了,听你们一谈后方才记起来。” 托合齐身为步兵统领,多年来一直是康熙帝的心腹重臣之一。 倘若他的心偏到了太子的身上去,康熙帝必然会对他严加处置。而且,连带着太子也会受到康熙帝的厌恶。 只是,怎么让托合齐“露出端倪”是个大问题。倘若一个拿捏不好的话,这事儿反而会弄巧成拙,非但无法把托合齐搞下来,反而会让自己这一派惹了皇上的厌弃。 八阿哥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十阿哥在旁嚷嚷道:“那些洋人会不会弄错了啊?托合齐怎么可能会跟太子走一道呢。” 他正打算继续反驳九阿哥的话时,八阿哥却是抬手制止了他。 “老九你这个消息可靠吗?”八阿哥问。 九阿哥刚才被十阿哥质疑过后本来就心烦气躁了,又被八阿哥质疑,当即恼火,起身说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就罢了。我和旁人说说去,看旁人会不会信。”语毕果真站了起来。 八阿哥赶忙拉住他:“我怎能不信你?不过确保一下更妥当些。”又斟酌着说:“我们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在那个时机到来之前,我们引蛇出洞。而后在时机恰当是时候,直接把他们给拿下。” “这个时机得好好想想。”九阿哥赞同道,到底是在八阿哥的挽留下重新坐了回去。 “腊八节大家都得聚起来。”十阿哥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主意:“不如趁着腊八节家宴的时候一举把他们这些人擒获?在那之前给他布局就行。” 十月底的时候,康熙帝就说了今年腊八要办一次家宴。 托合齐是定嫔万琉哈氏的哥哥,十二皇子胤裪的舅舅,自然在受邀的行列。 九阿哥难得地对十阿哥露出赞赏之意:“你倒是提了个好的时间。” “那就暂时定下这个时候吧。”八阿哥让两个弟弟离他更近一些,开始密谋之前的一系列事件:“我们得对外扩一些消息,让托合齐到时候不得不找人谈论立储之事,最好是牵扯到太子一二。只要他敢在家宴上和旁人谈起这个,我就能让皇阿玛知道他的悖逆之心。” 三人一拍即合,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腊八除夕家宴那一天。 珞佳凝带着孩子们早早地就来到了宫里,先去给皇上和德妃请安,而后来到了太后的宁寿宫。 宁寿宫内。 五阿哥五福晋,还有五公主五驸马都早早到了,聚集在太后的身边言笑晏晏。 不多会儿,七公主和七驸马也到了,在太后跟前一起聊着天。 再晚一些的时候,四阿哥四福晋带着孩子们姗姗来迟。 “元寿早晨一直闹腾着不肯睡,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我们才能动身。”珞佳凝笑着来到了太后的跟前,请安说道:“皇祖母福寿安康。” 晖哥儿现在已经是少年郎,中规中矩一板一眼行礼:“见过太皇祖母。” 晨姐儿长大了些,努力端正行礼:“见过太皇祖母。” 太后如今已经头发全白,身体尚还健康,只是老态更甚。耳朵略有些背了,眼睛却能看得挺清楚。 听说孩子们来了,她老人家招呼着说道:“晖哥儿,晨姐儿,都来太奶奶这边。来,乖孩子们。要不要吃碗腊八粥?太奶奶这边有刚熬好的,酥烂得很。哟,元寿睡着觉还笑呐?真是好看的孩子。” 老太太现在年事已高,看到重孙子辈的就很高兴。 更何况老四和老四媳妇儿俩都好看得很,生出来的孩子们尤其漂亮,太后她老人家见了这些漂亮后辈便更加开心。 看完老四家的几个孩子,太后眼睛一转望向了其他三对儿,恨铁不成钢:“你看你们几个,也没给哀家生些嫡出的重孙重外孙出来。该打!” 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希望的不过是儿孙满堂,孩子们都阖家欢乐。 现在五阿哥和五福晋没有嫡出的孩子,五公主和五驸马没有孩子,连同七公主和七驸马也没孩子,这就真让她操碎了心了。 要知道,这五阿哥和五公主都是她亲自看着长大的,七公主的婚事还是她一手操办的。如今见孩子们这般,她真是急在了心里,偶尔想起来,都得操心得睡不着觉。 七公主见五公主和五福晋面露难色,知道姐姐和嫂嫂都是努力过了没能成事儿,忙笑着挨到了祖母身边,笑嘻嘻说:“皇祖母莫要担心。之前不是没机会么,今年我们一定努力,给您再多生几个重孙出来!” 她和驸马张廷璐是因为要回乡守孝,所以耽搁了生孩子的时间。如今既然回来了,自然可以开始“谋划”此事。 太后见孩子表了态,再看看其他沉默寡言不敢吱声那两对,到底是心里担心得很,沉沉叹了口气。 弘晖见状,便走到了太后跟前,揖了一礼:“太皇祖母莫要担心,很多事情顺其自然即可。太皇祖母担心过多的话会对身子有损,这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我们都希望太皇祖母康康健健的才好。” 他这样懂事,太后看得心里高兴,乐呵呵说:“没问题,晖哥儿心疼太皇祖母,太皇祖母心里有数。太皇祖母一定养好了身子,少思少虑,看着你们一个个成亲!” 太后看着这个重孙儿,喜欢得紧,拉着他的手与四福晋说:“晖哥儿过了年就十六了吧?到了议亲的年纪。你可得帮忙好好把把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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