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慈大师正在着手修补那副颜真卿真迹。 见他来了,就让他自己去玩,自己认真工作。 莫磐看了一会惠慈大师修补古字,一时有寺里的僧人送来了今冬的柴碳用度,莫磐就帮着惠慈大师入库,对好账本后,又送僧人离开。一时山里又起了风,莫磐就帮着把晾在院子里的僧衣鞋袜收拾到隔壁房间里的窗下,用衣架子晾好,那边是待客的禅房,今天没有客人,虽然有风,但阳光甚好,将衣物搭在屋里阳光下,既能躲风,又能散湿气,一举两得。一时又有知客僧来问,有香客卜卦问签,惠慈大师可要见客,莫磐见惠慈大师一副痴迷进古字的模样,知道他一时半刻是不得闲了,便帮他回了知客僧,说今日大师不得空。 知客僧也了解惠慈大师的脾气,只不过来例行问一下,得了回话就离开了。 闲及无聊,他就捡着院子树下散落的石头,站在一丈远的地方,用石头砸枝头还没有落尽的树叶,砸几下总有一次是准的。 惠慈大师看他忙的不可开交,总没有一刻安静闲着的时候,便放下手中的修补刷子,叫他过来,道:“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罢,昨天都遇到什么了?” 莫磐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从哪里看出我心事重重了,我明明很活泼好吧?” 惠慈大师道:“是啊,活泼到开始祸害我院子里的树了。你要是心里没事,早安静的读书写字去了,还能在我这里活蹦乱跳?快说吧!” 莫磐抽抽嘴角,心想,活蹦乱跳是这么用的吗?他原本等惠慈大师忙完了再说,但现在惠慈大师既问了,他就把昨天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说了一遍。 惠慈大师听完,沉默下来。 良久才道:“荣国公病逝,太子···” 莫磐少见惠慈大师这般沉重的脸色,不由接口道:“太子要不好了吗?” 他说的随意,惠慈大师确是身子一震,两道目光如利箭一般射过来,刺了莫磐一个哆嗦。 “你说什么?” 莫磐嗫喏道:“太,太子,要,要不好了。” 惠慈大师长舒口气,揽过莫磐忍不住颤抖的身子,温声问他:“吓到了?” 莫磐瞧着惠慈大师重新变的慈爱的眼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惠慈大师笑道:“又点头又摇头,你到底是吓到还是没吓到?” 莫磐小声道:“刚开始有吓到,后来又知道是大师,就又没吓到了。” 惠慈大师笑着安抚他,过了一会,又迟疑的问道:“你为什么说太子要不好了?” 莫磐去着惠慈大师的神色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就实话实说:“宋夫子说孙山长是为太子做事,孙山长又说现下局势艰难,还劝宋夫子不要掺和进来,要拜托他照顾后辈。你刚才说道太子的时候,也是脸色难看的很,我就猜是不是太子不好了。” 实际上,他是真的知道太子快要不行了,因为他知道以后会有个‘义忠亲王老千岁’,很可能就是现在的太子。而且,下一任皇帝并不是太子。 惠慈大师叹道:“是啊,先前是局势艰难,荣国公死后,就是局势崩塌了。”又告诫莫磐:“你以后就不要去书院了。” 莫磐疑问:“为什么?” 惠慈大师嗤笑道:“堂堂江南首屈一指的书院,居然成了太子的后花园,他们怎么不去造反呢?你看着吧,迟早,这书院里的人会换一大批。你还小,莫要牵扯到这里面,对你好!” 莫磐点头答应:“知道了。” 惠慈大师眯眼:“真的知道了?” 莫磐叹口气,老气横秋的道:“真的知道了,你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那里面的一大批人就要倒霉了,我还去那里干嘛?再说,我只有六岁,课都听不懂,又没人跟我玩,更没理由去了。” 惠慈大师听的满意,说道:“嗯,宋缺要是再带你去,你就拿这话说给他听。” 莫磐自然应下来。
第12章 十二、年关 等稀稀拉拉的下过几场雪粒子后,时间就进入了腊月,很快就到了年关。 进了年关,日子就清闲下来,学里放了假,莫磐开始在家里猫冬,连惠慈大师那里都不愿意去了。因为扬州的冬天又湿又冷,在没有空调排湿的情况下,只能靠火墙和火炕烘干。但实际上这里的温度也并没有低到需要点火炕的程度,所以一般人家顶多点个火盆,并不流行烧炕,烧炕是北方人过冬的标配。因为山里更冷些,栖灵寺那里也有。 因莫家一家子都是弱小,去年冬天又过的艰难了些,所以今年秋天翻新房子的时候,莫青鸾就给家里大大小小的屋子都砌了火炕,好让他们哥仨过个暖冬。 不过,火炕点多了,就容易上火,兄弟三个又都小,降火的茶又不能多喝,所以,一进入腊月,双胞胎在屋里待不住,穿暖了在外面跑跑跳跳还好,莫磐就身体发软,浑身难受,懒懒的不想动。 莫青鸾只当儿子身子弱,要更加精细的好好养着,所以并不十分拘着他,只放任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然过度用功读书除外。 原本,莫青鸾想要在莫家庄重建莫氏祠堂,在莫磐去了一次书院回来后,莫青鸾就改变了主意。 “是我想差了,建了祠堂,就暴露咱们的底细了,得不偿失。”莫青鸾有些不甘心道。 莫磐就有些不明白了:“娘,他们知道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他们做什么?” 莫青鸾想了想,觉得这些事早晚得说给儿子听,于是就跟莫磐说了一段并不算久远的往事。 莫磐沉默不语。 莫青鸾倒是看得开:“现下咱们刚扎下根来,很不必自找麻烦。只要有族谱在,这些都不重要,且等你长大了再说。” 最后,莫青鸾也只是在小佛堂里设了祖父母、父母、兄嫂的牌位,然后在牌位后面放了个匣子,里面放着莫氏族谱,充当莫氏列祖列宗,供他们祭拜。 这样,莫青鸾之前准备的祖宗牌位就用不到了,烧了之后开始准备新的牌位。 之前,莫青鸾考虑到儿子毕竟年纪小,以他的排序给祖宗立牌位未免不详,所以她是以自己的排序给祖宗重新立的牌位。 现在,莫青鸾不这么想了,她就是要莫磐亲自立莫氏的牌位,好砸实他莫氏新任家主的身份,免得以后有人质疑儿子的身份。 所以,莫磐猫冬的主要任务就是给他的□□父母、祖父母、大伯大伯母描牌位。他还写不了太小太复杂的字,所以就由莫青鸾先拿刻刀刻好牌位字迹,再由他拿着毛笔描画上去,就当是他为他们重立的排位了。 描墨倒是不难。难的是他娘只有晚上才有时间刻,所以一连好几晚,都是他一边听他娘说着祖宗的陈年往事,一边看他娘刻字,等刻好了,他再拿毛笔描上墨,这样一个牌位就完成了。 今天晚上是最后一个,描完最后一个牌位,就沉沉睡去,睡前还想着,找个晴天日子到惠慈大师那里去抄份圣旨回来,设牌位的事就彻底完成,可以安排祭祀事宜了。 谁知,他就病了呢? 夜话部分 莫青鸾因为莫磐的病自责不已,觉着都是因为她以儿子为排序立牌位招了忌讳,才让儿子大病一场,差点害了他。 莫磐安慰她不管用,还是惠慈大师出马,劝她道:“这与祭祀之事并无关系,况且,他这病早点发出来也好,等他再大些,不仅损耗更大,还耽误事。现下他年纪尚小,跟我好好调养几年,等他大了无论读书还是结亲都不耽误,方是正理。” 莫青鸾听了,虽然不再自责,却是看他看的更紧了,也再也见不得他摸书本,甚至还跟他说:“没有功名也没什么,还有你弟弟他们呢,你如今挣下这般家业尽够了。”就怕他再损耗精神,于身体不利。 莫磐自然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但是,书还是要读的,只是少读一些。
第13章 都说‘奇人异事’,莫磐三岁之前痴傻的事,莫青鸾只当是一件‘异事’看,有时候还做过儿子‘将来必定不凡’的美梦。当然,就现在来看,莫磐也不是一个一般的小孩。 但是,莫青鸾从来没有朝‘胎里弱症’方面去想过。 毕竟,儿子只是从尤其笨变的尤其聪明,在此之前,都是心智方面的变化,身体是从来没出过大毛病的。此时,听惠慈大师说的这般严重,让她怎么相信和接受? 莫磐见他娘被骇的站不住脚,脸色青白的模样,着急的就要下炕去扶。惠慈大师摇摇头,按住莫青鸾的肩井穴用内劲一点,顺势扶她在莫磐身边坐好。 莫磐担心的抱住他娘,问道:“娘你还好吧?” 莫青鸾看着儿子雪白的小脸,一把抱住痛哭出声:“我可怜的磐儿,是娘害了你,娘没有怀好你,让你现下遭这般罪。娘没本事好好养你,让你这般为咱们家殚精竭虑!” 莫磐满心无奈,安慰道:“娘你别听大师危言耸听,我好着呢,这次就是受了点风寒,不也很快就好了吗?” 莫青鸾摇头哭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大师说的是真的!” 莫磐疑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莫青鸾只摇头痛哭,并不再继续说。 莫磐不由疑问更甚。 惠慈大师看不下去,在一旁敲边鼓:“老衲观磐儿这病症,并不是因你之故,可是跟他父亲有关?莫施主,治病求因,老衲只有知道了病理源头,才能根治此症。” 莫磐看了眼惠慈大师,心想这老和尚又在忽悠人了,只不过他也很想知道就是了。 莫青鸾见莫磐和惠慈大师都拿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等她解释,她又担心儿子的身体,心下计较一番,便说:“磐儿,你也知道你生父的事了。之前,之前在他家里的时候,我也影影绰绰的听过一耳朵,只不过并没有当真,如今想来,竟是真的了?” 莫磐好奇道:“娘,什么真的假的?你听到了什么?” 莫青鸾苦笑道:“就是他们家代代单传的事,而且都寿数不长。他们都说这是林家祖上传下来的弱症,所以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孩子出生。可是,我虽没见过林老爷,但林如海看上去还是很好的,况且,我一连生了你们兄弟三个,就更没往这方面想了。” 莫磐一时无语,惠慈大师轻咳一声,道:“若是他家的话,事情倒有些棘手。” ‘林如海’三个字一出口,惠慈大师就知道莫磐的来历了。 见母子二人抱在一起,一大一小用一模一样的眼睛看向自己,惠慈大师不由讪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不瞒你们,老衲曾经给林侯爷诊过脉,却如莫施主所说,他家是祖传的血弱,这种病无药可医,但却可以调养,再辅以道家养精调血和佛家强健筋骨之法,子孙满堂寿终正寝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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