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夸张到整整一周都睡不满两小时。 换个人可能早就猝死了, 不过五条悟有反转术式, 所以依旧生龙活虎,壮得一拳能砸死一头牛。可惜他毕竟还没有真的飞升成神,长期缺乏睡眠和必要的休息让五条悟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几乎到了所有人闻之色变的程度。 有人来了。 五条悟单手撑着太阳穴, 厌倦地睁开了眼睛。 敢不递拜帖就来的找他的人只有一个。 所以五条悟并没有动, 只是垂着雪白的睫毛坐在原地,午后的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棂, 像是碎金一样洒在那张光洁无暇的脸上。 那点残破的日光将他垂眸的样子修饰地像是一尊巧夺天工的神像,沉静而又优美。 夏油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不过因为他们彼此之间实在太过熟悉, 所以他心中毫无波澜, 只是平静地走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 “有事?”五条悟的声音怏怏的, 放得很轻,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夏油杰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一点不客气地在五条悟对面坐了下来。 “你一个多月没露面, 外面都在猜测你是不是出事了。” “他们想得倒美。”五条悟冷笑一声。 他和夏油杰的关系也很奇怪, 说是挚友但也曾经反目,说是仇人却又仍有牵连。 但不管怎么说,那天之后,他们的关系反而重新缓和了下来——毕竟如果就连对方也消失的话,这个世界上承担这幅沉重枷锁的人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那我宁愿下地狱。 五条悟如此想到。 “你最近还在忙着教你那两个傻子学生?” 无论过去多少年,五条悟这张嘴都永远这么欠揍。 夏油杰听到自己学生被平白无故的攻击,却完全没有生气:“你明明也教过他们吧。” “哈?”五条悟挑眉,“如果你把揍人归为鞭策的话,那确实勉强算是教过。” “偶尔也说两句人话吧,悟,否则会被学生在暗地里翻来覆去的吐槽呢。” “这种事情谁在意啊!” 五条悟的表情难得鲜活了一点,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十年前的样子了。 他盯着夏油杰脸上像是用尺子精心量仗过的笑容,忽然开口:“你倒是甘心就这么老老实实当个好老师了。” 夏油杰微笑:“毕竟我从毕业之后就留校当老师了,这是我的工作,我当然会尽心。”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你那时候围杀整个咒术届的样子我还没忘呢。” 夏油杰一下子收起了笑容。 他长了一对狭长上挑的紫色眼瞳,微笑的时候看起来儒雅温柔,平易近人——这一点为他的教学生涯提供了许多便利,哪怕是出名的问题学生,到了夏油杰手里也很快就能被收拾地服服帖帖,完事了还发自心底地觉得夏油杰老师真是 个大好人。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夏油杰一旦面无表情,就会显得尤其森寒冷漠,看起来甚至比脾气出了名糟糕的五条悟更可怕十倍。 对着这样的一张脸,五条悟却笑得越发开心了,他挑衅地踹了一下夏油杰的小腿。 “怎么了?夏油老师这么健忘吗?” 夏油杰没管五条悟,他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轻声叹了口气。 “我已经十年没有杀过人了。” “自从她消失后,我总是担心,她其实还在哪里看着我,只是我察觉不到。……当时真的太愚蠢了,让她看到我这么糟糕的样子。” “明明答应过她要当个一个好老师的,结果却做成这样。” 夏油杰苦笑了一声:“还真是狼狈。” 五条悟完全没有想到时隔多年,夏油杰会忽然直接提起这件事。那一瞬间,他的笑声像是被人堵死在了喉咙里。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对方睁大眼睛,正茫然地看着他,像是还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然后我做了什么? 我…… 五条悟的瞳孔微微发抖,手指捏紧,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一直等到他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喘气。 肺部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在痉挛,五条悟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如常:“她……” 五条悟哽了一下,但他很快掩饰了过去,夏油杰也没有拆穿。 “当时是在这个位置吗?” 他伸手点了点夏油杰的肩膀。 “偶尔。”夏油杰回复他,“实际上的她和我幻想出来的样子不太一样,不喜欢说话,也从不主动,只有在我要求的时候,偶尔会满足一下。” “哦。”五条悟有点不爽。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盯着夏油杰肩膀往上的位置看了半晌,才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你可以走了。” 五条悟声音生硬。 夏油杰也不在意,他耸耸肩站了起来:“但我也十年没有见过她了,就连梦里她都不肯出现,说不定是真的讨厌我了。” 五条悟的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 “反正我过来目的,只是想确定你还活着。” 夏油杰重新挂起弧度标准的微笑,长腿一迈,眼看着就要离开。 但在关门的前一秒,他扶着门框转过了头:“我说,你偶尔也睡一觉吧。” 五条悟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背对着他,一声不吭。 夏油杰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就不再劝说了。只见他反手关上门,就这么走了。 夏油杰离开之后,房间里再一次归于寂静。 随着这些年他的脾气越发难缠之后,所有人都恐惧他不受节制的力量以及肆意妄为的性格,久而久之,甚至无人敢靠近他栖身的地方。 好安静啊。 安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他像是故意闹出点动静一样,将桌上那一沓整整齐齐地名帖翻得七零八落。 ——那些名帖被家仆送进来之后就一直无人问津,也没人敢催他,于是就放在桌子上积灰,想来没有的意外的话,五条悟可能永远不会翻看它们。 随着他的动作,很快,一份从纸张风格就独树一帜的名帖从那一堆废纸中掉了出来。 五条悟盯着上面红色的火漆以及欧式花体字看了两秒,鬼使神差地将它捡了起来。 “彭格列。” 他一字一顿,随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很陌生的名字,好像是一家意 大利的老派黑手党家族,近期总部出了些岔子,似乎和御三家的其他两个家族有来往,走得算是近。 但总体和咒术届牵扯不大,他本应该过目即忘,毕竟黑手党听起来还没有折磨咒术届那些老古董有意思。 但是没来由的,五条悟心中忽然燃起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感。 不能随便地把它扔开,如果自己这么干了的话,会后悔到下辈子也说不定。 脆弱的纸张被揉搓发出刺耳的声音,五条悟骤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失神的刹那将手里的名帖揉成了碎末。 他心里一空,反而将那团废纸攥得越发紧了。 最后还是决定去看看。 五条悟坐在汽车后座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选择瞬移。 用瞬移的话周围人口太密集了容易出事,有时候也不必那么追求速度,他随便给自己借口。 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而五条悟又整整一周没有合过眼了。 他其实困得快死了。 不,如果他没有反转术式的话,可能真的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五条悟坐在后座,被温暖的阳光照着,实在没有忍住,悄悄打了个盹。 梦境如约而至。 在这个色调晦暗的梦里,五条悟又看见了她。 她的面容一如往常,青春又貌美。先是微笑着朝着自己挥手,然后哒哒哒地跑过来,脚步轻快,笑起来的样子让他心脏狂跳。 但却不是出于心动,而是恐惧。 五条悟长那么大,第一次这么害怕某个特定的人。 别过来!别过来!! 他骇得肝胆俱裂,只想转头就跑。 可惜他的心理活动撼动不了这个梦境本身,五条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毫不设防地扑倒自己怀里。 “悟君,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呀,我们都一周没见了。” 五条悟绝望地看着怀里的少女,恨得咬牙切齿,又觉得撕心裂肺。 又来了。 别再折磨我了。 但是梦境就像是火车,一旦开启,非要行驶到终点才肯停下。 奈何在这个无头无尾的虚幻世界里,并没有真正的终点,于是这辆飞驰的列车只能任由自己脱轨。 就在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样,五条悟无法控制梦中的自己。 他在少女腻在他怀里吐露爱语的同时抬手,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的手心。 五条悟眼球刺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起刀落。 噗呲。 也许匕首这次是扎中了我的心脏也说不定,因为五条悟发现自己好像又没办法呼吸了。 鼻腔中是浓郁的血腥味,而他再次被迫重复了一遍自己无法洗涮的过往。 他又一次杀死了她。 这些年来,只要他睡着,就必然会做梦,而每一次梦境都会给他展示一种全新的死法,久而久之,他就连闭眼都不敢了。 有时候是绫香主动来找他,他们是情侣爱人,有时候绫香甚至不认识他,他们只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而然在这些看不到尽头的梦境中,唯一不变的只有凶手和死者。 “……够了吧。”五条悟半跪在地上,茫然地抱着怀里的人,垂着头自言自语,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别折磨我了。” 五条悟猛然从柔软的坐垫上弹起来,呼吸急促。 他用力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战栗,为了掩饰这一点,他攥紧了拳头。 被当成司机用的咒术师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通过后视镜偷瞄五条悟的脸色。 “家,主大人,到了。” 五条悟缓了很久才开口说话。 “我睡了多久。” 对方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大概一小时左右。” 五条悟喃喃:“够了。” 太好了,这周不用睡了。 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五条悟却觉得有些冷。 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那一个月他几乎一秒都没睡过,熬到眼睛里都是血丝。吓得禅院和家茂以为他终于要准备大开杀戒,一统咒术界了,全都夹紧尾巴老实了大半年。 后面遭遇的次数多了,五条悟好像多少也麻木了一些,甚至能思考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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