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理本能地感觉有些奇怪,大脑已经不支持她更加深入地思考,于是只能下意识回答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于是安部千露点点头,语气既像是为她的回答感到满意,又想去因为她的回答而不满意:“你没有忘记,这很好。” “我们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把你教导成一个优秀的孩子,”她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波动,“我们的生活脱离了应有的轨迹,你也没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意识断开了片刻。 “……现在只有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或许我们应该更加强硬一点,你才能回到正途中来,我们也可以不再为了今天的意外而烦恼。” 整个宴会厅没有人说话,唯一的响动就是楼下爆炸引起的崩塌声和周围的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世理只觉得自己就好像在试图用即将被淘汰的设备运转计算量庞大的软件一般,周围的画面都变得有些模糊,且由连贯的动画变成了时断时续的画面呈现。 耳机里传来队长塚本谦一的声音,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无意义的画面,各种指示信号四处乱窜。 而她面前的女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们的事情会影响到你。我们当然不能让我们最为珍爱的女儿承受我们引起的麻烦。” “毕竟我们那么爱你。” - 真好,还是死机了,所以最后发生什么了?意识重新连接回来的世理看着病房白色的天花板,有些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她只记得意识断开之前,她好像把整栋大楼里不涉及大楼承重、支撑性构造的炸.弹,全部引爆了。她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病床看起来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吊瓶支架被挪到了椅子旁边,病房里只有一位护士在给她包扎,护士小姐的黑色长发盘在脑后,戴着口罩和护士帽,只剩下一双灵动的蓝色眼睛。 “……能听到我说话了吗?”温和柔软的女声响起,蓝色眼睛的护士小姐在她身边蹲下,认真地注视着她。 护士小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有点熟悉。 “……能,听见了,”世理试着开口,努力调整着自己好像再次受挫的语言能力,“贝尔、摩德。” 护士小姐眯起眼睛笑了笑:“要叫姐姐哦,祐衣。” 于是世理乖乖地改了称呼:“莎朗、姐姐。” 易容成护士的贝尔摩德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时候世理意识到她脑袋上也缠了一圈纱布。千面魔女一边轻声叹着气,一边像揉小猫脑袋一样揉着她有些蓬松的卷发,开玩笑一般保持着护士小姐的温柔嗓音叹息道:“我可怜的小家伙啊,怎么我只是离开了七个月的时间,你就把自己变成了这个可怜的样子?” 可怜?世理有些不解地望着这位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直都很喜欢她的组织前辈。 而贝尔摩德只是笑,把她的头发揉乱之后再好好地理顺:“不用担心,组织的事务已经处理完了——Gin那家伙险些气疯了。那个把拖延时间变成一场无意义的个人秀的家伙和他找来的三个狙击手都傻得可爱,连最佳的狙击点都找不到,惹得Gin多开了好几枪。” 世理恍然——难怪她觉得那三位狙击手水平很高,因为按照最佳位置来算,开枪的地点和她所在的宴会厅的距离都在650码以上。如果不考虑最优位置,那自然可以缩短距离。 不过,贝尔摩德还是不会告诉她组织的相关事务就是了。 世理眨了眨眼睛,在心里猜测着会不会像她和琴酒这样的、行动组的亡命之徒们,没有一个知道组织的核心事务。 琴酒是不在意,而她是没有资格——不少组织成员都认为,在实验台上苟活的小白鼠和人类,本质上是不同的。 世理心态平和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换了个方向提问:“……发生了、什么、后来?” ——其实世理大概也猜得到一点。毕竟她的语言系统又开始不受控制,可能是她又被谁的鲜血淋了一脸,导致了身体上的应激障碍。 有鲜血,也就说明了人质有伤亡,搞不好还是被狙击手当场打爆了脑袋或者被打成了两段。再加上现在还没有人来找她麻烦,死掉了的人质说不定就是她的养父母。 贝尔摩德的回答肯定了她的猜测:“那对夫妇意外去世了——你不知道当时你的样子有多让人心碎呢祐衣,半边身体都沾着血,对外界毫无反应,那些警官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如假包换的贝尔摩德。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安部夫妇是怎么死的、事件具体如何发生、现在怎么样了,一个都没说。她大概是问不到什么了。 警官?世理猛地想起了什么。 在有炸.弹需要拆除的情况下,爆裂物处理小组一定会到位,她哥和萩原研二、该不会也来了吧……组织的人看到了她或者松田阵平的脸了吗? “不要担心其他的事情了我的小姑娘,”贝尔摩德起身,俯身给了她一个拥抱,“我可不是那对夫妇那种想把一切都牢牢地抓在手里的人。女孩子要长大了,有自己的秘密是很正常的。” 这个拥抱并不用力,很快贝尔摩德就放开了她,女人眉眼之间满是无奈的复杂神情,就好像长辈在看不听话的孩子,但似乎又不是那么单纯地在看待后辈。 “……Gin会气疯的,他绝对会气疯的,”她重新露出一个笑容,眼里满是调侃和愉悦,“能被他划分进‘同类’这个概念里的人可没有几个。祐衣,你要小心不要被他发现哦?” 门外安静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贝尔摩德站起身来,收拾好放在一旁的药品,对世理眨了眨眼睛。 “做出了决定就继续向前走,我的小姑娘,千万不要回头。” “……像我们这样的人,早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护士小姐端起托盘离开了病房,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很小。 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就再度打开,头发略显凌乱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出现在门前。两人明显是刚刚结束了工作就跑过来的。世理没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看窗外的景色,这间病房不在一楼。他们两个可能是直接跑楼梯上来的,楼层大概不低,这两个体能远远高于她的家伙现在还有些气喘。 世理的椅子在靠门这一侧的墙边,还穿着爆裂物处理小组制服的松田阵平刚进门时看到病床上没人,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随后才看到坐在一旁愣愣地望着他的世理。 特殊急袭部队中唯一的女队员此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顶着一脑袋还在渗血的纱布,一身蓝色病号服看起来空空荡荡的,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松田阵平气得咬牙,可是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的偏偏又是妹妹,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出口,世理还是个“光速认错、死不悔改”的性格,每次都只会把他自己气得快要原地爆炸。 从来没在别人那儿吃过这种亏的松田阵平深呼吸几下以平复心情,几步跨到自家妹妹面前后蹲下身来,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头,又转头看了眼病床,起身去把床头卡拿了过来看。 萩原研二反而冷静得多,看了眼床头卡之后就走到世理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为什么不去床上休息呀小世理,腰部受伤很容易被牵扯到伤口的哦?” 世理摇了摇头:“不想。不愿意。” 一向敏锐的萩原挑了挑眉,语气保持不变道:“可是小阵平会被吓到的哦?刚刚他直接一拳打到了特殊急袭部队的队长脸上,差点儿把那位塚本队长的门牙打掉。” 啊??世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门牙、脸上,为什么?” 还在皱眉看床头卡上的病情记录的松田阵平把目光挪了过来。 萩原轻声叹了口气:“又说不出来话了对吗?” 糟了。世理讪讪地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随手把床头卡往一旁的矮柜上一扔,不容拒绝地把世理架到了病床上去坐着,连带着吊瓶支架都挪了回去。他自己则是把病床底的家属陪护床拖了出来,拉着萩原研二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坐在陪护床上。 “世理,”松田阵平表情严肃地看着她,“要么你把当年母亲的事情详细讲一遍,要么我们去找心理医生。”
第19章 心理医生?世理尊重这个职业,甚至她自己在大学就是学习的心理学专业,但她依旧认为——可以,但没必要。 不是说她对这个专业有什么偏见或者看法,世理觉得自己没必要去看心理医生的原因有两点。首先,虽然她大学时学习心理学主要是因为这门学科一定程度上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接触脑科学相关的知识,不用担心因为自己试图了解相关领域内容而被组织怀疑,但说到底她也扎扎实实学了四年(国小时她跳过两级,所以二十岁就大学毕业了),在知道相关知识的情况下,世理可不认为心理医生能帮到她。 毕竟医生一开口,她就能接出来下句,顺带还能了解到医生这么说话的目的,这样的心理咨询似乎有点无效。并且如果咨询师水平弱一点的话,搞不好一个小时下来,咨询师一点都没有了解到她,而她把咨询师的相关信息摸了个透彻。 更何况世理确实很不喜欢医院、医生这样和实验室、研究者类似的场景和职业。 松田阵平知道她大学时的专业,也不会考虑不到这一点。所以世理明白,她哥想听她坦白。 然而问题在于,如果真的要把母亲的事情讲一遍,凭她哥和萩原研二的脑子,一定能意识到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人贩子在大街上瞄准独自一人带着孩子的母亲、抢走儿童是正常的,可是当年她是在母亲被人用残忍的手法当场杀害后才被带走,手法娴熟、下手毫不犹豫。如果不考虑犯人的理智的话,这样的做法更像是在掩饰,通过成年人的尸体来告诉他人、小孩子只会死得更惨,找不到尸体是正常的。 而且接下来她的经历要怎么说明?现在被意外地带到医院里来已经够可怕了——世理身上的一些痕迹永远都没办法用正常的方式来解释,更何况兰吉特对她脑子动的手脚决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虽然贝尔摩德应该有帮她处理一点,但奈何她本人才是最大的证据。 不要慌,反正她语言系统还混乱着。 ……但是她不想说谎。 隐瞒组织的存在、隐瞒自己的身份和自己身上的特殊都可以说是想要保护他人,但世理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其实只是很简单地出于自私、才不想坦白。 她和过往的亲人朋友们已经不在同一条路上了,现在的隐瞒也只是为了让这个事实被揭开地迟一些、让她有机会先把想做的事情做完而已。 每个人一生中都要经历无数次离别。世理从来不会因为害怕痛苦就逃避某件事情、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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