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给顾知带了氧气管,她的心率和血压现在有些不正常。 顾知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在园子里玩水,把手伸进花窗的格子里,远处传来呼唤的声音,小小的她走在回廊里,廊外是耀目的阳光和葱绿的花园,园子一角的八仙桌上,茶气蒸腾。 顾知醒过来的时候满脸泪痕。 权至龙坐在她床边,手里还拿着纸巾。 顾知刚才像在梦里遇到很难过的事情一样,喘息声有些大,权至龙刚凑近想看看顾知怎么了,就看到她开始不住地流眼泪。 权至龙赶紧拿了纸去印干留下来的泪珠,又担心叫醒她会吓到她,顾知闭着双眼,眼泪流得却比擦的快。 顾知刚醒来有点害怕,下意识握了一下手,权至龙立刻反握住了顾知的手:“醒了?抱歉,是不是把你弄醒了。” 顾知摇摇头,下意识想伸手,权至龙制止住她的动作,怕她动了针头。 “没有,我自己醒了。”顾知慢慢地说,“抱歉,吓到你了。” 权至龙摇头,帮她把头发往后拨了一下。 “太抱歉了,这样的形象很失礼。”顾知自己拿纸擦了一下眼泪,刚醒的声音有点黏黏糊糊了,“我睡了很久吗?阿姨还好吗?” 权至龙:“没有,还不到一个小时,我妈妈已经没事了,她现在很好,姐姐在那边。” 医生进来给顾知做了一下检查。 顾知:“头脑跟听力都没问题了,也没有耳鸣了。之前有点耳鸣,也感觉反应不过来。” 医生:“好,稍微缓一会儿,再观察一下,等你休息好我们再看看。” 顾知乖乖点头,护士为她拔了针。 “抱歉,你工作这么忙还让你担心了。” 权至龙:“不要说这些,你没事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顾知有点无奈地笑笑。 权至龙:“不过,我还是跟Ailill说了一下,很担心你的状况。” 权至龙觉得顾知在家人面前是很不一样的,巴黎的时候,顾知就像一个小糯米团子,跟Ailill撒娇也好,说话也好,都觉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今天她虽然突发身体不适,不能说她在自己面前没有示弱,但很明显在克制,如果家里人能在,对顾知是好的。 脆弱的美人总是惹人怜爱的。 权至龙心里酸胀不已,那一瞬间只想把顾知好好地抱在怀里。 顾知微微笑了笑:“嗯好,我知道的。” 权至龙一直陪顾知在诊室,检验单子出来了,她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顾知情况好转一些,医生过来问一些情况。 权至龙弯腰跟顾知说:“那我先回避一下。” 顾知看向权至龙的眼睛,很容易读懂的温柔和体贴。 不至于是什么隐私,顾知也并不介意,但权至龙最后还是礼貌地关上了门。 医生:“我们初步判断还是一些应激反应。” 顾知:“嗯,大概是,我曾经被判定为情感隔离。” 医生:“嗯,可能你的身体在逐步反应释放,不要太担心这种状况。是有什么特定的触发点吗?” 顾知:“可能是急诊室,或者有一定年纪的女士生病的样子或者其他样子。” 医生:“好,这是第一次反应吗?” 顾知:“是的,第一次。可能我离开家也有点久了,之前没有离开家这么久过。” 医生:“嗯,有一定的影响。” 跟医生聊完,顾知靠在病床上,身后垫着枕头,虽然头脑清晰了一些,但她还是不舒服,一直在出虚汗,衣服已经有点湿了。 权至龙转过身去,顾知正在护士的帮助下在后背垫吸汗的毛巾。 顾知:“你快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在这边等一下,过会儿哥哥他们就来了。” 权至龙应着,但是没走。 他给顾知倒了温水,顾知接过纸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权至龙拿过顾知的手,确认针眼已经止血并且没有泛青。 他的手意外地很温暖,顾知没动。 顾寓和Ailill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顾知:“哥,Ailill。” Ailill一把顾知抱在怀里:“你吓死我了,怎么样啊,现在好点没?” 顾知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顾寓也围在顾知床边,手贴了贴顾知的额头和脖子,把妹妹抱进怀里。 顾知的手紧紧抱着顾寓的腰身,顾寓轻轻拍着顾知的背安抚她。 Ailill则去找医生了解情况,他看了看等在病房外面的权至龙,微微叹了口气。 “至龙,谢了,跟我一起过去吧,你在走廊是真不怕被看到啊。” “这边很安全,Noya没事就好。” Ailill和权至龙一起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她的确有情感隔离。” “那这样就没错了,是身体的应激反应,不过不用太担心,身体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谢谢医生。” 了解完事情经过,Ailill特意跟权家表达了感谢,跟权达美说了几句,又跟权至龙说了一会儿。 “真的谢谢了,至龙,跟阿姨没关系,小知她总会要出现一些反应的,而且,这个时间越早越好。”Ailill拍上权至龙的肩膀。 说罢,Ailill就先告辞去看顾知了。 权至龙又返回医生那里。 “情感隔离就是人在受到极大的事件冲击之后,当下身体会启动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暂时屏蔽极端恶劣的情绪,但是随着时间发展,这些情绪可能会通过各种方式再次影响人的情绪,或者像是这样通过身体反应出来,直到曾经的情绪真的平复下来。 “比如,亲人离世这种,出现情感隔离的例子很多。” “那,有什么办法缓解吗?”权至龙坐在位置上,神情有些严肃。 “没什么特别的办法,除了心理医生的帮助治疗,每一次出现反应最好都能好好休息、好好处理情绪反映。” Ailill握着顾知的手,轻轻揉着虎口附近的位置,这样可以帮助休息。 顾寓让人去酒店给顾知拿两身衣服过来。 “医药费大概是权至龙付的,我也不太清楚。”顾知被Ailill强制留在床上半卧着休息,换上了助理带过来的衣服。 Ailill把顾知的头发拢到一边,给她用热毛巾擦了擦手:“没事,我会去处理好的。” 顾知:“这次多谢他了。” 顾寓知道权至龙全程都在陪着顾知,他抬头看了一眼Ailill,Ailill知道那是稍后再详细聊的意思。 顾寓和Ailill都在,顾知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顾寓给心理医生发了信息,跟对方沟通一些详细的情况。 顾寓:【她这几个月都要在外面,会不会还有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 心理医生:【理论上讲是有可能的,不过强度和状态并不能说准。顾先生也不用太担心,这应该是好事,她的情绪在通过一些方式得到释放。】 顾寓:【好,等她回家之后再跟您约一下时间。】 顾寓靠在沙发上,看着睡得还算安稳的顾知有些出神,突然想起了顾奶奶刚去世那阵子。 顾知坚持跟他一起守夜,晚上跪在团垫上点香,快要黎明的时候她被佣人扶着去梳妆,素衣白花。 顾知每一次报丧都跪得结结实实,没有崩溃大哭,后面膝盖又青又肿,她也没感觉。 她素着一张脸接待了所有来悼念的人,只在结束那天靠在顾寓怀里默默流了泪,手抓着顾寓的衣襟抖得不成样子。 叔叔婶婶意外去世的时候,顾知还是个小萝卜头,全家人把幼小的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顾家的眼珠子。 顾寓看着顾知窝在被子里熟睡的样子,不可避免地想起小时候她抱着自己哭问爸爸妈妈去哪儿时候的样子。 幸好,小姑娘平安快乐地长大了。 …… 因为情感隔离的后续反应,顾知还是要在医院住一晚观察一下,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顾知先跟心理咨询师拨了个长途。 其实不严重,主要是她需要自己调整。 跟咨询师聊完,顾寓记挂着咨询师和医生说多陪陪顾知,让她放松放松心情,揽着妹妹在医院的走廊里散步聊天。 走廊里很安静,顾寓微微倾身跟顾知低声交谈着,说说下个月拍卖会的拍品,说说医院庭院里的花树花期如何,说说哪个滑雪场的雪更舒服。 顾寓的外套披在顾知身上,大手揽着顾知的肩膀,步子走得慢,说话也慢悠悠的。 医院不能抽烟,权至龙就在那里玩打火机。 他跟姐姐刚搪塞过权妈妈的八卦。 权达美踢了踢他的脚:“准备回去吧。” …… 顾知睡醒了舒服很多,胃口也上来了,想去餐厅吃饭,顾寓让人订了餐厅,还给顾知订了百合鲈鱼汤,安神。 顾知吃完饭开始有些发烧,她不想躺着,迷迷糊糊的,情绪和眼泪都很敏感,顾寓背着她往外走。 顾寓的背太温暖,顾知在顾寓的背上就像见到大猫的小猫崽,眼睛通红。 “所以我们明天就回家吧,好不好?” “明天还要去研究所。” “找人在这边照顾你几个月行吗?” “不要了,我三四月份就可以结束回去了。” “在这边给你联系一位医生可以吗?” “……。” 顾寓很懂得怎么跟顾知“谈判”,有一位定期能给顾知做检查的靠谱的医生在,可以放心一些。 虽然医生说没关系,不会有大问题,但是顾知今天的反应还是有些吓人。 Ailill摸摸顾知的头,把斗篷整个给她盖好,顾知在顾寓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小时候也是这样,生病了就喜欢粘着家里人掉金豆豆。 权至龙在车里看着顾寓背着顾知和Ailill慢慢往外走着,司机在外面等他们。 顾寓背着顾知在外面站了一会儿,Ailill把顾知用斗篷和毯子包严实,抱进了车里。 看着车子平稳地驶向医院方向,权至龙才让司机开车。 夜晚的首尔灯火通明,权至龙看着车窗发呆,灯光化成一条条流光悄然飞过。
第27章 走近 权达美戏谑地看着自家弟弟:“跟着人家出来吃饭,还在这边看这么久?Noya好像还是很不舒服,要给她发信息吗?” 权至龙没回答权达美。 权达美:“看起来很干净很可爱的女孩儿,如果想,那就好好把握。” 权至龙嘟囔:“难。” “嗯?难?难就对了。不过我们权儿子居然也会说难?”权达美难得见权至龙这副样子,倒是觉得很有意思,还有点高兴。 权至龙已经习惯自己姐姐这副“欺压”弟弟的样子了,靠在座椅上,手撑着扶手摆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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