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不清楚骑士收到贵妇人的手帕意味着什么,但面前的少女应该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但是,收一个未婚少女的手帕,实在是有失骑士的准则。加雷斯想了想,还是打算之后洗干净再还给少女。 她准备出去了,加雷斯叫住了她,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的名字。 “虽然有点冒昧,不过小姐您的名字是?” 少女往前走的步子停住了,她回过头,冰蓝色的发丝在空中挥舞出美丽的弧度,加雷斯注意到她的眼睛也是冰蓝色的,但一点都不冰冷,反而像是寒冰初化那般露出里面炽热的情谊。 “安,安劳伦斯。我的哥哥是奎德劳伦斯,你晚上就会见到他。对了,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所以,你是谁?” “安小姐,我是加雷斯,加雷斯莱艮芬德。” 加雷斯隐去了这个名字下的阴谋与血腥,现在他只是一个叫加雷斯的男人,没有什么头衔,也没有什么骄傲和尊贵。 “莱艮芬德。” 塞莱斯特此刻心情正好。 她逮到了一个莱艮芬德,这个姓氏哪怕是在现在的蒙德都赫赫有名,而加雷斯极有可能就是现在莱艮芬德的先祖,推翻高塔孤王的关键人物。 加雷斯听见安念着他的姓氏,她这个年纪的少女讲话总带着砂糖和果酱般的甜腻,但她念的不是他的名字,她难道听说过莱艮芬德吗? ……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少女说完离开了,只留下了加雷斯。 他重伤未愈的身体在叫嚣着让他早点休息,但是疼痛却像钉子一样钉住了睡意。加雷斯握紧了拳头,还不是太糟,他在犯下重罪后,竟然还活了下来。 但他也仅仅是活下来,他什么都没有了,王储的骄傲、骑士的美德、同伴的情谊……他明明成功了,可是他追逐的东西却抛弃了他。 正义,他追逐的难道一直是虚幻的影子吗? 他看到了旁边的糖果,它们有着梦幻的彩虹般的色彩,以前的加雷斯肯定不会尝这样转瞬即逝的甜,但是现在的他需要。 糖果在口腔里很快融化了,只留下一些残留的甜味,就像回忆,消失后只留下或甜或苦的踪迹,再也抓不住了。 红发骑士陷入了梦乡。 在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前,奎德和狼群回来了,他们今天打猎走了特别远的路。猎物们难以忍受奔狼领越来越极端的气候,都逃了出去。 但万幸的是,他和狼群发现了一头渡河中途不幸被水淹死的大麋鹿。虽然奎德不知道麋鹿为什么会被水淹死,但这不妨碍他和狼群一起感谢来自大自然的馈赠。 肉被烧灼的肉香气和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唤醒了加雷斯,他本来就有点饿了这下更是想要饱餐一顿。 但是,他没有动,骑士的美德让他忍受饥饿,表露自己的痛苦和欲望是可耻的。 两道脚步声过来了,一道沉稳地落到地上,不疾不徐,另一道则轻盈又欢快,如水珠落地。加雷斯揣测轻盈的是安,另外的一个应该是安的哥哥,奎德。 “我是奎德劳伦斯。我听安说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奎德和安张得很像,他们本就是兄妹,分享着同样的冰蓝头发和眼眸。 奎德的气质说不上冰冷,而带着一种如狼如北风般的凛然。与安不同,安望向加雷斯的眼睛,只会让加雷斯想起蓝色的绒花和一些纠缠在他心中莫名的情绪;而奎德的眼睛,就像野兽一样。 他应该没有攻击的意思。 加雷斯猜测着,虽然一股天然的威严和审视却透过那双眼睛渗透出来。 奎德本人并没有意识到长久的与狼同行,早就让他与狼,北风和冰雪同出一脉,隐隐透出属于狼王或是人君般的气场。 “多谢关心,我的状态尚可,非常感谢奎德阁下和安小姐的救命之恩。我加雷斯莱艮芬德,一定会报答两位的恩情。” 奎德不太习惯加雷斯考究的吐词和庄严的说话方式,这会让他想到王城的神官,那群傲慢和不可 一世的家伙。 但加雷斯倒不属于神官之流,他有种冰冷的热情,就像是散发着寒气的火焰,虽然看似难以接近,但火焰总是温暖的。 简单的介绍和寒暄后,奎德搀扶着加雷斯去外面用餐,本来是打算在屋子里解决的,但加雷斯并不想被当成一个病患照顾。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除了卢卡斯,狼群的其他狼没有靠近篝火,它们留了一大块地给塞莱斯特、奎德和加雷斯。 卢卡斯吃饱后,就在塞莱斯特脚边咬骨头磨牙,一只狼倒是玩得不亦乐乎。但旁边的三个人都共享着一片沉默。 奎德想询问加雷斯的过去,他是被谁伤成这样的,外面的人这几年怎么样了?但他犹豫了,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题。而且,他真的应该问吗?如果他选择和狼继续同行,何必徒增烦恼。 加雷斯则在思考自己未知的前路,他本应死去,带着他的荣耀和尊严一起,可他活下来了,但又不能像之前那样活了。他还是那个加雷斯莱艮芬德,可这个名字如今没有任何意义,他是骑士,也是王子,可他的王座早已坠落。 塞莱斯特没有打破这片沉静,她不急于一时,虽然他们没有太多时间,但是身为女神,她会尽可能延长这段珍贵的时光。不管是奎德,还是加雷斯,他们都不适合呆在奔狼领,这里没有属于人类的道路,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北风好像更凛厉了,火光在风中不安定地左右摇晃,塞莱斯特用木棍拨弄着火焰,她能感到北风狼王安德留斯在看着他们,准确来说,在看着加雷斯。 加雷斯必须通过狼王的考验,不然就会被安德留斯杀死。 塞莱斯特和奎德是被人类流放的孩童,安德留斯会宽待他们。 加雷斯却不属于会被安德留斯宽待的人,加雷斯是在阴谋和欲望中成长的王子,虽然他本人拿骑士的美德要求自己,但王子终究是王子,身上早已沾满阴谋、虚伪和欲望的污血。 他既然已经踏入了奔狼领,安德留斯作为此间的主人,会决定他的去留,尽管是以一种非常残酷的试炼。 而目前,还没有人可以通过安德留斯的试炼。 第14章 安德留斯拒绝爱人(4) 过去是一个幽…… 过去是一个幽灵,虚无缥缈,没什么影响力。只有未来才有分量。 ——塔拉 “你会被北风狼王大人杀死吗?” 加雷斯单膝跪下,用手鞠起一捧水,他将脸埋在这捧水中,冰冷刺骨的水唤醒了他刚起迟钝的大脑。 他没有转身看向背后的奎德,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放在一旁破碎不堪的大剑,剑再也禁不起一场战斗了,它快碎了。 “我不知道,奎德。或许吧……” 奎德听见加雷斯的回答,他想说什么鼓励的话,但是加雷斯应该不需要。几日的相处,红发骑士就像沉寂下去的火焰,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对很多事都把持一种礼貌但保持距离的“骑士风度”。 当安德留斯告诉他,如果他伤养好后,不能通过试炼就会杀死他。 加雷斯的双眼中掩盖不住的复杂,那不太像憎恨,憎恨要更加歇斯底里,那也不太像坦然接受,接受要更加面无波澜。 比憎恨和平静更加复杂的感情是什么? 奎德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在加雷斯的眼睛里看见了火焰,想要把一切都燃烧殆尽的火焰。 “你想要修好你的剑吗?” 突然靠近的身躯是寒风和冰雪都没有的春的气息,加雷斯微微侧身,他不太习惯妙龄少女的过分接近,那太近了,就像是情人之间的耳语。 加雷斯没有责怪安,她自小跟狼群一切长大,她当然不知道要跟男人保持距离,但身为骑士,他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少女的靠近。 “是的,我想要修好它,它是我最忠实的伙伴。安小姐,你有什么建议吗?” 加雷斯其实并没有什么报有期待,但安的话却给了他一点希望,“传说,春与花的女主人,春之神塞莱斯特掌握精妙的锻造术,她会回应人们的呼唤,赐予战士武器与祝福。” 奎德也听说过这位春之神塞莱斯特,不过那更接近于传说。王城里不允许人们谈论和信奉除迭卡拉庇安之外的神明,这位春之神只流传在人们似是而非的的故事中。 奎德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位女神,而给与加雷斯虚幻的希望是残忍,还是说连希望也没有才是最大的残忍。他决定先不揭穿安的话,他相信安的选择。 “掌握锻造术的春之神?” 魔神总是千奇百怪的,一个会锻造的女神也并不奇怪,但是神明都是神秘莫测的,加雷斯没有信心见到这位女神,更别说得到她的帮助。 但是,总要去做,坐以待毙不是加雷斯的处世原则。 “那么,安小姐,请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见到那位女神?” “从这里往东走,如果女神听到你的祈求,自然会派出她的使者来接应你。” 奎德也听到了安的回答,这种事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安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加雷斯直接离开奔狼领,从而逃离北风狼王的试炼吗?但是,行不通的。北风狼王的试炼可不会允许有人临阵脱逃。 在谢过安后,红发骑士穿上他七穿八烂的盔甲,就拿着他的破剑朝东走了。破破烂烂的骑士,破破烂烂的盔甲还有他破破烂烂的剑,即使是奎德也觉得太过鲁莽,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生命总要为自己的前路博一个生机。 “他就这么走了?……这样真的好吗,安?他逃不掉的。” 奎德忍不住对安抱怨着,虽然他也跟安一样不想看见骑士失去生命,但是身为骑士的加雷斯怕是宁愿不敌狼王死去,也不愿意做个懦夫。 在这样的时代,做懦夫很容易,人们只要下意识地曲下膝盖就行,但是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人,会愿意用生命去维护身为人的尊严。 很不巧,加雷斯就是这样的人。 “哥哥,我可不是让他去东边逃命……你瞧好了,他会回来的。” 奎德听见妹妹这么说,他即使不理解,但也纵容了安。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不理解的情绪会在同出一脉的血缘下融化,他们曾经就是那样做的。安的聪慧和知识就像是从头而降,她知道哪里会有最新鲜的浆果,哪里的水是最清澈和甘美的。 他当然也问过安,但是在存在神明的时代,有再多的奇异之处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呢。 东边,加雷斯借着太阳的方位谨慎地辨别着方向。四周都是相似的萧条之景,唯一明确的就是不变的太阳。 加雷斯的伤还没有好全,他的体力消耗地比他预想中要快,额头冒出了细汗,他微微喘气形成了一阵白雾。一句朝东去,他竟然真的朝东去。加雷斯在心里忍不住自嘲自己如今的境遇,他像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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