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兰希放弃,她现阶段的确没有什么再想深入探究的事情了:“轮到你了,你想问什么?” 壁炉里的火烧的小了些,厅堂里的光线有些忽暗忽明,库洛洛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被撒上了一片暖黄色,对面沙发上熟睡的男孩一点都没有受到两人谈话的影响,安静平稳地呼吸着。 兰希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神,可能是自己将壁炉的光挡住了一部分,在男人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比较好奇的是。”库洛洛提问时的语气没有太大的变化:“你的流星街语是怎么学的?” 火焰在壁炉里跳动,偶尔闪出火星。 流星街,在这个世界上是被世人所遗弃的存在。 被允许弃置任何东西,垃圾、武器、婴孩、甚至尸体。这个世界舍弃的任何东西这里的居民都会全部接收。 而在流星街生活的人们不会被普通社会所接受,他们没有身份证明和登记资料。至于他们如何生活,接受什么教育,也鲜少被人所知。 至于语言,更是区别于普通社会,拥有自己单独的语言。 可以说,在正常社会生活的人,与流星街出身的人相识,并且学习他们语言的概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流星街语,当然是跟流星街人学的……等等。”兰希话到嘴边,纵使是她也反应的过来,大概率 只有流星街人才能辨别的出他们自己的语言。 “你来自流星街。”她眼神微眯,语气肯定,看着库洛洛毫无波澜的脸,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所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库洛洛没有否认,不过他也没必要有所隐瞒。 兰希陷入难得的沉默,她不是回避这个问题,只是曾经在流星街的那段日子对她来说过于遥远。 像是石子投入湖水掀起涟漪,她摸索着记忆里的丝线。 “我八岁的时候……在流星街呆过一段时间。因为母亲工作的原因,她不放心我离开她身边,所以在一年内跟她到世界各地到处走动。”兰希将头倒在柔软沙发的靠背上,浅色的头发被压出弧度,一些碎发从颈间散落。 “流星街内部生活区的教堂,我在那里住了大概一周。当时神父会经常给附近的小孩子发零食吃。流星街语就是那时候学的,现在已经不记得太多了……因为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好’和‘要吃零食吗’。” “立佐尔神父?” “名字不记得了……就是圆脸小眼睛,有点胖,头发卷的像泡面。” 的确是立佐尔神父。库洛洛对那位神父非常熟悉。并且从兰希刚刚的表现来看,她并没有说谎。 “时间太久了,很多事情记不太清,而且一周之后母亲就带着我离开了流星街。”兰希如实说道,表示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但至少关于‘怎么学习的流星街语’这个问题算是回答完毕。 她大部分时候不会说谎,但是不代表她会将所有事情原委一并交代。关于为什么会去到流星街、母亲的工作等,背后的事情的来龙去脉复杂又久远,兰希没有义务解释太多。 如果库洛洛问的话……她也不是很想说。 好在对方只是单纯的好奇她知道流星街语言的原因,没有多问。毕竟12年前发生的事情与现在的要做的事情没什么关联。 两人的谈话似乎对熟睡的男孩造成了一点轻微的影响,在二人对面的沙发上翻了一个身,随着身体起伏,绒毯掀开了一角。 兰希站起来走到对面伸手将他身上的绒毯再次盖好。 “像这种身体或精神上有残缺的小孩,流星街有很多。”身后的库洛洛突然开口。 兰希手下动作一顿,确认了男孩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后,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被遗弃在流星街的弃婴中,大部分都是因为先天性的残缺,运气好的被居民们抚养,慢慢长大。” “可即便如此,在流星街正常生活的居民中,依旧很难找到带有残缺还能正常长大的人。” 库洛洛讲述着流星街的现状,语气平淡得仿佛谈论的家乡与自己无关。 兰希很清楚他只是在陈述事实,不止是流星街,在人类正常生活的社会中,带有先天残缺的人往往也无法获得跟正常人同等的生活机会。 “就算现在你救了一个孩子,他往后的生活也依旧存在着太多苦难。” “甚至在被慈善机构的人带回去后,因为各种各样事故殒命的几率也是普通人的好几倍。即便如此。” “你还将他带回来的理由是?” 很难得听到库洛洛说了那么多话,兰希才明白这也是他的问题之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问这个问题的初衷并不是担心对几天后任务的影响,而是单纯的,对她本人做出的这种行为感到好奇。 要让她解释自己的动机,说真的有些困难。 有些事,可能在成长过程中受到影响,不自觉地就形成了一种观念,一个习惯。 “说实话。我并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兰希喃喃道,她看向男孩熟睡的脸:“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善良慈悲是被人歌颂的高尚品质,但这种虚无缥缈的名头对真正的普通人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她想,如果男孩此时此刻在睡梦中突然停止了呼吸,她大概也不会产生太多的情绪波动。 “我的母亲认为,越是拥有更大权力的人,更应该拥有善良慈悲的心。”兰希说。 在世界前列国家中平安出生,身体健康,母亲是政治家,拥有良好的教育,兰希明白她很显然是这个世界上极其幸运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不仅如此,在这座酒馆中她也可以很自信地说自己抽到了上上签的人生。 “至于我本人是否真正善良正直,我对自己的评价是否定的。” “不过论迹不论心,就算是扮演也好……我只是想,成为母亲所期望的那种人罢了。”
第8章 8.西索 舒适的气温,柔软的床垫…… 舒适的气温,柔软的床垫,身上的毛毯恰到好处的重量。 兰希难得做了一个安稳的梦。 梦中她坐在餐桌前,自顾自的用勺子将番茄牛腩捣的软烂,接着被母亲教训要乖乖吃饭。 餐具上熟悉的复杂花纹,每一根线条她都看得清清楚楚,抬起头,母亲的面容却无比模糊。 安格尔克莱因。萨黑尔塔合众国参议院中最年轻的女性议员,当地有名的政治家,行事雷厉风行,手段干净利落。 对兰希来说,母亲就是她最好的老师。她健全的三观,正常的生活,和脑子里那一点点艺术天赋,都与母亲安格尔克莱因离不开关系。 在梦里再次见到逝去已久的母亲,她的心里没有任何奇怪的情绪——可能在梦里兰希还只是个小孩,只是努力地想拿起餐具盛起碗中的食物,却怎么也无法成功。 人在做梦的时候就会有这种事情,越努力想干点什么,身体却愈加沉重,兰希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看着一碗满满的番茄牛腩饭被她搅和得稀烂,母亲只是叹了口气,觉得她只是暂时没胃口罢了:“现在还不想吃吗?那等饿了再吃吧。” 努力与饭菜斗争的兰希眼睁睁地看着一碗美味的,热腾腾的,好久没尝过的番茄牛腩被端走。 不是的妈妈,我超想吃的啊!快半个月没吃过热乎好吃的饭了呜呜呜…… 半个月没吃了……?我最近……在干什么来着? 在梦里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经不是小孩了,兰希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嘴里嘟囔着:“番茄牛腩……” 阳光已经洒进厅堂许久了,兰希对面的沙发上躺着的早已不是小孩,换成了一位七旬老人坐着吃着手里的面包,希斯自然是没听懂她刚刚半梦半醒间用母语喃喃的字句:“瞎嘟囔什么呢?” 睡在厅堂就是这点不好,隐私性非常一般,尤其是她这种一般睡到中午的,基本上醒来就跟其他人打照面的状况是免不了的。 嘛,不过她选择睡厅堂早就有这种觉悟,不然她在二楼的客房里冷死估计都没人发现。 刚睡醒她还有点迷糊,默默坐起身,然后拉紧身上的毯子。转头看了眼希斯手里的面包,又转过来望向吧台:派克诺妲在吧台座位上吃着罐头,玛奇和库洛洛正坐着喝啤酒,小男孩站在派克诺塔旁边,手里拿着一个面包默默地啃。 看着眼前的景象,兰希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怜悯,深吸一口气再长叹,突然想起刚刚梦里没吃上的热腾腾的番茄牛腩: “这日子过的……” “你是第一天在这?”希斯不知道这孩子突然抽什么风。 兰希突然觉得自己能在这呆这么多天非常不容易,如果不是梦里那顿番茄牛腩,她也不会觉得这几天天天吃的东西差到哪里去。 说白了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想吃点热乎的,口味不奇怪的,正宗华夏饭。 不过估计在场所有人都不太能理解她这点小追求。 简单吃过已经不算是早饭的早饭,兰希打算再去一趟集市,为了她那点可怜的食欲,她打算自力更生。 小男孩托付给了希斯,老人虽然表示自己不擅长照顾小孩,但兰希大手一挥说反正保证他死不了就行,毕竟现在的状况再苦也不会比他一个人在街上流浪时候更苦。 这两天温度更冷了,但好在风比前两天更小,所以体感上没有很大区别。再加上正午的阳光驱散了一部分寒意,兰希难得有兴致慢悠悠地在街上闲逛。 本来只想买番茄和牛腩,她在经过一些卖衣物饰品的小摊前停下了脚步。 想起来小男孩破破烂烂的着装,兰希想着要不多买两件衣服好了。 只是本来想随便挑两身能穿的就行,可能是作为美院学生的审美作祟,愣是在这种乡下小城的朴素手制品店里搭配了两身套装出来。 兰希很满意,付了钱往肉铺去。 售卖食物的区域总是最为喧闹和嘈杂,摊贩的叫卖和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但今天人稍微少点,比起以往安静了许多。大概是这座小城因为铁路的问题造成了一些供应短缺。 快速买完需要的东西,兰希准备打道回府。 市集贴着这座小城最为密集的居民区建成,许多建筑的老式的墙体经过了太久时间的洗礼,大部分隔音效果都不尽人意。 坚硬物体碰撞发出闷响,隐约透露出男声的叫骂和女声的哭泣。 兰希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穿过人群,路过巷口,随即停下脚步,站了五秒,转身往回走,拐进巷口深处的建筑。 阳光洒在建筑死角,连角落的脏污都照亮。 时间缓慢流动,不一会浅发色的少女再次出现再巷口,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手里依旧抱着那些买来的食物和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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