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纯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了呢。”她说得我见犹怜。 也许是受不了照桥心美又端起她标志性的柔弱姿态,世良真纯不得不打断她:“那个叫毛利兰的女孩呢?还有她的好朋友铃木,你不是说她们都很照顾你吗?” “她们都还是小孩子呀。”世良真纯都可以想象对面的心美,一定瞪大了那双美丽又无辜的眼睛,如此说道。 “容我提醒你一句,我和她们同岁。”她回击。 “真纯不一样呢,真纯是足以以假乱真的男子汉!” “喂!原来是来我这里寻找男性视角的建议吗?”女孩揉揉自己本就凌乱的短发,嘴里嘟囔着:“真不知道Chan那家伙之前怎么受得了你。” “Chan?你在说谁?” “没、没有,我刚刚说的是空助啦,”女孩显然一向直率惯了,到了紧要关头转移话题的技巧简直称得上糟糕,“话说,我和妈妈最近要来日本了。” * 满足了故意用世良真纯讨厌的黏糊糊撒娇语气惹怒她的恶趣味,照桥心美叹一口气,认命地梳妆打扮,准备出门和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见面。 如果单纯只是哥哥照桥信的安排,她当然是不会去的。可惜这位相亲对象是父母朋友的儿子。如果顺从能让本就为她担心的父母轻松一些,似乎也值得她牺牲掉一个周六的晚上。 但是就这一个晚上而已。 心美看着坐在她对面大谈成功学的西装男人,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礼貌的微笑,想要立刻打一个因为无聊产生的哈欠。 “比尔·盖茨从来不低头捡钱,心美,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男人说到兴头,将身体探向她的方向。照桥心美不留痕迹地往后坐了坐。 “所以说,做大事的人普遍都没有时间去管那些琐碎小事。如果把这些时间放在工作上,可要比做一个小时家务省下的钱要多多了。心美,你能体谅的吧?” 心美在心里叹一口气,男人这样自作主张的样子让她想起前男友齐木楠雄的那些大学同学。 齐木楠雄原本在牛津大学的专业是PPE,那个著名的、专出政治家的专业。也许是她为了陪男友,偶尔会出现在他们的课堂上的缘故,也不乏有些因为她的长相凑上来的追求者。 他们大多家境优渥,没有经历过挫折也不懂真正地爱人。于是莽撞地在她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富庶和聪慧。 如果是从前的她,说不定还会沾沾自喜,甚至直接在其中挑选下一任交往对象。可惜她是遇见了齐木楠雄之后的照桥心美,她明白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即使她怀疑自己爱着的对象并不对自己抱有同样的感情。 “山本先生有过前任吗?”心美没有回应对方的暗示,反而这样问道。 对方愣了一下,又流畅地回答:“当然,到了这个年纪,谁又没有几段过去呢。即使是挑剔如心美,也不是有过一段恋情吗?” 照桥心美认真凝视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三十出头,五官端正,有强大的家庭支持,是个前途一片光明的银行家。 她想起还是少女的自己,信誓旦旦在心里默默发愿,定着比如未来男友的年薪一定要在四千万日元这样无聊的目标。 “那山本先生挑选对象的标准是什么呢?” “我的话,现在这个年纪交往当然是以结婚为前提。经历了几段感情之后你就会明白自己真正需要什么样的伴侣。所以在我心里已经有一个清单,我需要做的就是,”也许是想起心美在英国居住许多年,对方把语言转换为英文,“You know,tick boxes.”(tick boxes:在选项上划勾) “看来我满足了不少条件,山本先生才会这么坦诚。” 男人却摇摇头,“对于你,我没有这么做。这么说也许有些失礼,但是我在看见心美的第一秒,就觉得你一定是属于我的伴侣。” 心美并不怀疑这剖白的真实性,但这样的男人,在陷入爱情时依旧更爱做出深情姿态的自己,而非那个爱的对象。 男人选的这家餐厅Beige是全球唯一一家由奢侈品品牌Chanel开的餐厅,各处显现着品牌的细节,比如电梯按钮上雅致的双C logo。 他把第一次见面把控得很好,在女人之间这样有名的餐厅。即使吃完饭后两个人仍然没有任何结果,女方还至少能拍拍照发一发社交网络,也不能算是毫无收获。 游刃有余、年少有为,似乎还对她颇有好感,这是一个绝好的开始新生活的契机。 可惜她并没有开展新生活的计划。 比起安稳度日,二十五岁的照桥心美却野心勃勃,冒险对她充满诱惑;比起一眼看到头的光明未来,二十五岁的照桥心美却更愿意回头,去探究似乎是深渊的过去。 正当她打算回绝对方时,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小心。” 高大英俊的男人温柔地用手掌阻挡了她的手肘,她迅速地反应过来,原来是刚刚陷入思绪的自己差点用手肘将水杯推下餐桌。 “透君?” 安室透穿着Beige的专用侍应生制服,低头将摇摇欲坠的水杯轻轻推向桌子的中央,“心美,好巧。” “你也在这里兼职吗?”她并不想轻易地放走他。 “是啊,”安室透笑眯眯地回答,“我马上就要下班咯,要一起走吗?” “心美,不知道这位是——”精英银行家试图找回自己的主场,他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看起来还有些冷淡的女孩为什么和这个餐厅侍应生如此熟稔愉快地打招呼。 但照桥心美却不再给他面子:“抱歉,山本先生,我和我朋友等一下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的晚餐。” 说罢便站了起来,却又实在想为刚才的忍耐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于是一改将自己整晚维持的「大和抚子」人设,端起面前几乎没动的香槟一饮而尽。 听见「咚」的一声闷响,见心美将空的香槟杯重重地放回桌面,安室透心领神会地替她拿起包,转头自来熟地对男人一笑:“很高兴认识你,山本先生。” * “啊啊,真是有够无聊。”一出餐厅的门,照桥心美便不再维持自己那副温和有礼的假面,抱怨着自己浪费的周六夜晚。 事实上,「吐露真心」这件事对照桥心美来讲非常困难,她甚至曾经还被齐木空助吐槽说天生没有说真话的功能。 或许是被男人看穿真面目的自暴自弃,又或许是这几个月累积的孤独作祟,在夜色的掩护下她第一次畅快地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知道无聊还来?” 敏锐地抓住男人语气里那一丝不满,照桥心美瞬间得意起来:“又不关透君的事。” “没有我解救你,估计你还要在那里干坐至少两个小时吧?真是不懂感恩的小孩。”对方懒洋洋地回击。 “也托你的福,我根本没吃饱就被你带出来了,”她故意用肩膀去撞男人,“要怎么补偿我?” 安室透没有回避这点肢体接触,反而更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接着用手臂环住她的脖子,“带你去吃中华料理吧?” 好家伙,把自己从米其林餐厅里拖出来,却只舍得请她吃便宜的小店。 心美白了他一眼:“我才不要吃那种说是中华料理却做成日本菜的东西,要吃就吃真正的中国菜。” * 安室透看着照桥心美熟练地用中文向老板点菜,好奇地问:“是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中文吗?” “不是,我在英国的一个好朋友是中国人,”心美因自己脱口而出的回答有些怔忪,记忆再次松动,她放低声音喃喃道:“她的名字叫……宋婵。” “Chan?” “日语汉字里没有这个字,”心美似乎格外执着地想让男人知道正确的写法。于是打开备忘录上的画板,认真写下了「婵」字,“是这样写。” 由于同是东亚人,对方曾热情地介绍过自己的名字来自一首中国古诗,讲的是家人的相聚。而她的姓氏宋,在英语里写作Song,所以她这样对心美形容—— “我的名字,是一首团圆的歌。” “是想起来什么了吗?”安室透知道她的记忆似乎在一天天缓慢地回来,于是这样问道。 “是的,”她勉强笑了笑,“透君明天有别的安排吗?” 安室透挑挑眉,询问状地看着她。 “陪我喝酒吧?”她的笑容扩大了,不等他回复就招手让老板拿了一扎啤酒。 于是两个人就着满是辣油的水煮鱼,喝着绿瓶子的青岛啤酒,让周围真正的中国人都不免侧目,好奇地看向这两对明显是日本人的男女。 “第一次喝这个吧?老板估计是看我中文说的不错,所以直接给我们上了中国啤酒。”心美解释道。 安室透当然清楚,毕竟在他的目光所及能看到冷柜里不乏朝日、麒麟这样的日本牌子。 “我上大学的时候,和宋婵一起看那年似乎人气很高的电视剧,里面的主人公说,三十岁之前能去那家叫Joel Robuchon的米其林三星餐厅约会就是好女人。于是宋婵努力做兼职了一个月,带我去了Araki。你听说过它吗?那位寿司之神小野二郎在伦敦开的店。” 心美已经喝完一瓶啤酒,她的酒量一般,啤酒和刚才那杯香槟一混合,更是头脑不清晰起来,“然后她说,我们现在都是好女人了。” “听起来是个很帅气的朋友。”安室透说。 心美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赞同,她的脸上已经有了醉酒的红晕,“我觉得大概就是那个时候起,我开始渴望不一样的人生了。自己掌控的、可以不被他人看法左右的人生。” 最终这场酒局,在晚上的十一点半以心美的彻底醉酒结束,安室透不得不牢牢牵着她,以免她不小心歪到马路上。 果然计划永远战胜不了意外,明明打算在Beige完成组织的任务就回家的。 他低头看走得东倒西歪的女孩,心中不受控制地浮上无从诉说的、奇怪的温柔,在酒精的催化下,他忍不住用脸蹭了一下对方的发顶。 顺滑的发丝擦过他的皮肤,空气里幽幽飘着对方洗发剂的香味。是樱花吗?他试图更准确地捕捉,就像他放慢脚步,想要更加用力地留住这一瞬间。 这当然与旁边的女孩无关。他背负秘密藏匿黑暗太久,偶尔也会想偷偷地回到岸上,自由地呼吸一口空气。 “啊,透君,”照桥心美呆呆的声音响起,在他以为女孩发现自己的举动时,对方又接着说:“水煮鱼真的辣得我的嘴唇好痛。”
第7章 蔓越莓司康(2) 安室透称职地扮演了一个可靠的男性友人的角色将心美安全送回了现在居住的公寓。洗漱过后她躺在床上,也许是酒精终于被身体代谢,刚才的昏沉突然一扫而光,久违的失眠则又再次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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