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没有说话,目光低下去。神色疏疏,嘴唇有些发白。 他知道主人不擅于表达自己,所以每当担忧不安的时候,就会像现在一样变得沉默。 大概早已深谙于此,审神者的动作轻车熟路。哪怕直接碰到伤口,也快得几乎察觉不到疼痛。 她终于发现眼角下一处被自己遗漏的刀痕。心里紧了一紧,知道他是格外注重仪容的人。 看到审神者忽然变得闪烁的神色,烛台切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不过并不点明,也没有开口宽慰,还是任由她为自己将脸上的伤口好好照料了一番。 主人的手就在离余光很近的地方。一点冰凉在啄着,大概正在为他涂上防止疤痕的凝胶。 视线的那一角因为手的动作变得光影纷纭。 并不扰人,但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 能感受到她的目光正别无旁骛地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又专注得视如无物。 烛台切光忠握住那只手,慢慢地送到自己唇边。 审神者马上僵住了。那种不被打扰的安静神色也陡然起了变化。 他很乐于见到这样的变化。但仍然只是稍稍靠近了一下,便又将那只手送回了安全距离之外。 “用了大家送的护手霜呢。”是他一贯温存的含笑的口吻。 原……原来只是想闻一下啊。审神者绷紧的神情又松卸下来。 “嗯……谢谢。最近一直在用。” 起因是刀剑们发现每次长时间的手入过程中,主人需要频繁地洗手消毒,以致于治疗结束时,双手总会变得干燥不适。 于是大家在田地中播下各种芳香植物的种子,收获后,在药研的指导下一起制作了护手霜送给主人。 一支是清淡的雪竹香,另一支是温暖馥郁的甜橙味。 “好了。” 审神者舒了口气,最后的伤口也被妥善处理好。 手入终于结束,将已经用灵力修复如初的本体刀剑递给烛台切光忠时,审神者注意到对方似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好像一直在用这一支,”烛台切微笑着解释,“另一支没怎么见你用呢。” 从没想过他连这一点都注意到了,但审神者还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不喜欢被气味打扰,”审神者说,“所以工作时用香味淡的这一支。” 说完,看见烛台切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才稍稍感觉到有些异样。 对了,审神者想起——烛台切是一直都有在用古龙水的。刚才自己的那番发言仿佛在说不喜欢香味,该不会让他误会了吧…… 审神者正苦恼着要开口解释,便听到烛台切果然问道: “那,你也讨厌我身上的味道吗。” 审神者忙摇头。 在烛台切的身边一直能闻到淡淡的香味,那种气息已经和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浑然一体。只是靠近,也让人仿佛置身于某种温存当中。 怎么可能讨厌,怎么会讨厌他呢…… “不讨厌。”审神者的声音有点停顿,努力克服着什么似的。要面对面地对谁说出喜欢两个字,实在太让人为难了,所以只好以极力否认的方式表述出来。 “是吗,刚才还说不喜欢气味呢。”烛台切低声笑道,“是喜欢吗,还是不喜欢?” 烛台切很清楚主人是个极度容易害羞的人,所以无论对什么都不会轻易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 但正因如此,才让人总是想逗一逗她。 “不说出来,我不清楚你的意思呢。” 被他不着痕迹地敦促着,主人明显更加不知所措了,脸都急得开始有点变了颜色,耳朵也冒出了一点红。那副样子近于有些可怜了,是万万不该在部下面前露出的马脚。 但是,比起令人怜顾,反而让人起了些更加过分的念头。 “那么,我就不留在这里惹你讨厌啦。” 这样说着,烛台切光忠转身就走。 审神者像是被吓了一跳,急急地赶上来,因为之前的治疗而蹲伏太久的双腿还在麻木,差点因起身的急势而绊倒。幸好因为想留住他好好解释而早早拉住了他,否则就要因为没有支点而一头撞上去了。 原以为烛台切伸来的双臂只是为了扶好自己,然而,却就着这样差点撞上的距离,不知怎么地被顺势抱住了。 其实也不是他存心或者故意,该怎么说呢,因为这个大小很方便抱,顺理成章地就…… 而且,眼下这个状况,这孩子多半会因为担心他误会她是真的讨厌他的味道,而根本不会挣开吧。 果然,虽然审神者全身都不自然地绷紧了,但不敢有丝毫后退的动作。反而因为低着头的缘故而更贴近了些,简直像是把脸藏在他的衣服里。 以这样的动作停留了片刻。怀里的人有那么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呼吸着。感觉都快要冒烟了,但还是一动不动的,仿佛能听见大脑飞速运转的声音。 这么害怕他误会吗,真是可爱。 “……不讨厌。”这一句声音很低,语气却很急,“味道,我……觉得很好。” 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讨厌,能听见她分外认真的呼吸音。神情与目光都犹豫着,想看又不敢抬头的样子。 啊……他们的主人就是这样。过分认真,对待他们老实得过了头,又过分怕羞,哪怕在这种情况下(还是说,正因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连一句喜欢都难以说出口。 为什么那么冷静温柔的人,会那么不擅长表达自己呢。 烛台切没有注意到自己连声音里也带了笑意。 “我也觉得很好,主人的味道。” ——好了,差不多不能再逗了。 烛台切轻轻松开了手。 一被放开,审神者就转过身去,几乎背对着他,不知道是想躲开些什么。 “请退下吧,烛台切光忠。” ——哎呀,被叫了全名。看来还是戏弄得过火了点。 不过,明明动摇成这副样子,还硬是要故作镇定地摆起主人架子。可爱成这样这不是太狡猾了吗。 其实本丸的大家都知道,主人对于他们来说虽然具有近乎绝对的权威,但审神者平日里却是个温和得近乎毫无原则的人。再怎么欺负也不会生气(不如说,她很少发现自己被欺负了),而且永远也不会讨厌任何人。 就是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似乎软弱可欺,似乎难以服众,却是那样温柔强大、不可动摇的存在,拥有让他们所有人都甘愿与之誓同生死的力量。 不过近来,烛台切光忠本人也有所察觉——似乎是因为他的言行偶尔让主人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他有时会被不擅长与自己独处的主人躲开。 但他倒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困扰,因为想要完全避开他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可是负责本丸所有人的饮食的炊事当番。 本丸所有人,自然包括主人。 * * * 烛台切光忠在刚来没多久的时候就发现,主人与刚刚成为人类的自己大不相同。 他所留心关注的种种,例如容姿、服仪与美食,她似乎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尤其在吃饭这件事上,主人不仅不太在意食物的味道,甚至对于进食这件事本身都毫不热衷。如果没人提醒,经常因为没想起来而漏掉一顿正餐。没有胃口的时候便推脱着一口也不愿意吃——夏天因为太热没胃口,冬天又因为太冷没胃口,早上因为太早没胃口,晚上又因为太困没胃口……如此百般推却下来,送到审神者御所的食案,常常到了下一顿饭点还原封不动地搁在那里。 对于送到眼前的食物尚且漠不关心,会因为饿了而主动寻食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印象中,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曾在饭毕收拾碗筷的时候,在厨房遇到刚刚从现世回到本丸的审神者。 “哦,难得你会来厨房。还没吃晚饭吗?” “嗯。还有什么?”审神者看到晚饭剩下的豆腐味噌汤,“这个就可以了。” 怎么也不能让你只吃味噌汤配白米饭啊——就像是在这样说着,审神者看到烛台切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能快速解决的就好。”审神者解释地开口,“好多工作积压着。” “那就更要吃些有营养的了。”烛台切把简单加热的味噌汤放在她面前,“这些先垫垫肚子,一会儿把正餐送到你房间。”从审神者的视角看过去,那笑容里有种不由分说的意味。 “好……麻烦你了。” 刚洗完两只碟子,就听到身后放下碗筷的声音。在审神者匆匆道谢离开之后,往桌上一看,饭只少了两口,汤还像没动过似的。 烛台切叹了口气。 该说是毫无口腹之欲呢,还是不懂得照料自己呢……确实是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孩子。 -TBC- wb:子竹QAQ lof:子竹 *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与我评论互动~ -子竹-
第13章 想把主人喂胖的刀剑2 借口确认体重对主人动手动脚的刀剑是屑。 烛台切主场。 虽然主人不甚热衷于此,但擅长料理毕竟有其优势所在。首当其中的一点,就是买通狐之助变得易如反掌事。 狐之助们似乎拥有比刀剑高得多的信息权限。根据烛台切贿赂狐之助得来的情报,在被时政发现并引介成为审神者之前,主人似乎有过一段心情不太好、也几乎不怎么进食的日子。 与身为刀剑而存在的岁月相比,他成为人类的日子还很短,因此,对于人类的心情还不能说已经理解入微。并且,由于审神者的私人信息属于最高级别的保密信息,狐之助也只能透露到这种程度。 他不是很确定狐之助口中那时的主人究竟怎么了。 在那段不为本丸任何人所知的人生里,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上去像是生了病。可是,看起来却与正常人无异。因此,说不定连求救的声音都会被忽略。 做人类似乎也挺辛苦的。像主人这样过于认真的孩子,因为生活得分外用力,大概也会分外辛苦。过于温柔或过于坚强的人,都很容易受伤。 对于这场战争来说,主人只是个不该被卷入其中的普通女孩子。一望而知没有什么力量的身体。熬夜工作之后,整个人都风雨飘摇起来。总是给人细骨伶仃的脆弱印象。 就和他一直以来的想法一样,自显现后的第一眼起就这样觉得了。 眼前的这个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必须承担落在她肩上的那副重担的人。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她理应有更好的人生才对。 于是,已经忘记了是在怎样的某个时刻,他盯着主人露在袖子外的一截手腕,那个想法忽然从脑中冒了出来。 ——如果喂胖了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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