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违逆你,和你从来不对我说敬语的原因一样。”三日月简简单单的语气。 审神者日常说着文雅礼貌的丁寧語,然而并不会特意对谁使用级别更高的尊敬语,也不会对谁使用更加亲密的平语。 “因为我是主人。”审神者没有避开那目光,极为自然地说了出来。 只是个人类小姑娘,身居统帅众刀剑这样令人如坐针毡的高位,态度却能如此凛然自若。这也是让三日月颇感兴趣的一点。 自己是刀剑的主人,这一点审神者当然明白。如果真的深究起来,她对三日月来说其实是无法违逆的存在。尽管几乎不曾以威势压人,但审神者很清楚自己有这样的力量。 可是…… “我原以为,三日月这样传说中的名刀,不会那么容易就承认我作主人。”审神者倒不避讳什么,坦然至极地说了出来。 “哈哈哈,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超然了。”三日月笑起来,似乎很开怀,“我可是刀啊,想为主人所用,就是我的本性。” ——然后现在,因为你而成为了人。 贪求不该染指的东西,误入不应涉足的道路,也是人的本性。 他知道世人眼里的自己常常是怎样的存在。因此,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稍稍利用一下这份特殊。 也会借口不习惯人类的身体,而让这座本丸的主人长时间地留在自己这一振刀身边。也乐于让她指导他,照顾他,单独与他闲坐,泛泛地交谈。 是她一样一样告诉他,人类的身体会累,所以需要睡眠,会饿,所以需要食物。 除此之外——会渴求,会嫉妒,有欲望,有贪念。这些都很容易无师自通。人的这一副躯壳脆弱不经,其中装满了一己之欲。 这就是她赐给他们的东西。 不同于刀剑这样的死物,人有动物性。 他刚才话中提到的“本性”这个词似乎给审神者留下了不一般的印象。 三日月观察着她的表情,稍稍补充了一句解释: “服从这具身体的意志,这是你教会我的。” 但人的身体充满欲望。人的意志总是让位于私心。 * * * 自他来到本丸,以半个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过去。 这个成为了诸多刀剑的主人的审神者,性情过于宽柔了。那样无心的纵容,那种全无戒备的言行,只会让原本应该止步于此的人,越来越忍不住逾界。 然而,与无力的表象不同,审神者的强大比肩神明。灵力强硬霸道,仿佛无穷无尽。光凭这一份强势的力量,就足以建立起无可撼动的权威。 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是过于绝对的存在。偏偏又那样不合时宜地温柔,仿佛不论对她做了什么都会被原谅。这无尽的矛盾,一旦陷身于此,便无从逃遁,无法脱身,直把人缠死在她的漩涡中。 难怪,有几振刀几乎已经贪慕到了无法抵御的地步。难怪对于他们来说,哪怕是从致命的禁忌中舀起的毒酒,也恨不能喝下去缓解这焦渴。 还真是危险啊。三日月眯起眼睛。那么,他的小主人,要如何坐镇这样危机环伺的本丸呢。 这就是为什么哪怕存在了这么久,人类的世界仍然让人充满期待。 千年之久,他并不能完全理解人类。最令人费解的,是他们疯狂而美丽、绝望而愚蠢的爱。 “主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呢?” 三日月似乎感兴趣地问。 时政一直在广泛搜罗具有灵力的人类,然而,其中愿意成为、最终也真的能够成为审神者的人却不足百一。 这等于是在问,她选择成为审神者的理由。 审神者回想起这一切的开始。 最初 ,只是在一切即将结束之时,偶然发现她拥有灵力的时政工作人员对她说,“我们需要你。” 后来,是因为本丸之中无法割舍之物日渐增多,这里反而成了她赖以维系自身存在的地方。 可是—— “在那历史之中,有什么你想守护之物吗?” 三日月的声音在问。 可是——那些远在历史另一端的人与事,对审神者而言并不具有特别的意义。 她想守护的东西很少,只有她拥有的这一点点。 ——想要保护的只有这里的大家。 然而,把他们派往危险战场的也正是她……这样的自己,能算是在守护着什么吗。 “看来主还在迷茫。”仿佛被夜色隐去几分,三日月的神色变得柔和,“没关系,年轻人就该多迷茫,哈哈哈。” “三日月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审神者顺着他挑起的话题反问。 是为了保护他所亲历的历史——似乎仅仅这样的理由也能算得上斯理至当。但是在审神者看来,如果没有足够主观的原由作为驱力,三日月是不会为此而行动的。 “我吗,目前,是奉命办事吧。” “在那历史之中,没有什么你想守护的东西吗?” 审神者向他投以几乎相同的问法。 凝视感在增强。一对细细的钩月,向她眼睛里深深注视着。 “哈哈,想守护的倒是有一样,”三日月笑道,“但那个,并不存在于悠久时光之中。” 对于他们所拥有的漫长岁月而言,那是一样转瞬即逝、脆弱不禁的东西。短暂得几乎不具有现实性,因此让人却步。哪怕只是伸出手,也会烟消云散。 就在他眼前触手可得的地方。但一步之遥,遥不可及。 “那么,三日月和我是一样的。” 审神者豁然开朗地说。 三日月看着她。 她全然不知自己说出了多么危险的话。 审神者对此始终无知无觉。对他们来说,她的无知是天真而残忍的。 不知道为什么,审神者感觉望向自己的目光骤然加深了。那样强烈的注目,如同月亮对潮汐的引力弧,几乎扭曲了周遭的纵深,将人猛地扯进失重感之中。 如同空间在陷落,眼前的现实急速地褪去了。她忽然想起古时有被月亮所蛊惑,最终疯魔了的传说。 就算对审神者来说,这也是相当可怕的灵力场。 是示威吗?但是,又不像是那样…… 虽然稍稍释放灵力稳住了被扰乱的感官,但仍然被完全封锁在三日月的气息中。连自我都快要不再属于自己,只剩下占据了全副身心的丧失感。 被褫夺,被占有——仿佛快要失去什么。然而,明明危险至极,却也温柔至极。 倏尔,空气中有什么卸了力,缓缓松弛下来。 “果然对主人没用吗。”笑容还是没有改变,也没有挑明方才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这算是什么测试吗?事到如今了还……”审神者有点想要苦笑,“真不明白三日月在想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就和本丸其他人的想法差不多吧。” 一滴水珠,陷入圆漪的中心不见了。 充满警示、充满暗喻的一声“滴咚——”,留在空气里。 三日月不着痕迹地注视着审神者状似不解的神情。 那个过于温柔,又过于绝对的存在。曾经赋予他们人类之躯,如今,又被人类的欲望所染指的存在…… 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还是别把我想得太超然得好,哈哈哈……” 他们可是刀剑啊。征服、厮杀与抢夺,就是刀剑的本性。 -TBC- wb:子竹QAQ lof:子竹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说明↓ “温柔,但终究是杀人的武器”——抱着这样的想法写了一下我流短小三日婶。 想表现的是双方互相制衡角力、不断试探摩擦碰撞的危险关系。把两个强大的人置于这么接近的距离中,想必就会发生这样事吧,哈哈哈哈哈哈。 但是,两者本质上都是非常温柔的人。只不过,也都并不会因为这份温柔而放弃自己的骄傲。 对于黑化之类的二设并不感冒,所以也不会这样写。在我看来,就是个温柔又强大、有点脱线又不失通透的(残念美人)老头罢了。 之后的故事里会让三日月多多出场的XD -子竹-
第15章 过于忠诚以致于有点可怕的部下1 压切长谷部主场。 过于喜欢主人的长谷部,以及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喜欢的审神者。 无黑化,甜傻日常。 “需要我为您手刃家臣、火烧寺院吗?请随意吩咐。” 面容那样柔驯,口吻那样温存,说出的却是令人胆寒的话语。 发现主人似乎稍稍被吓到之后,长谷部没有再说过类似的话。 在他刚刚显现没多久时,就总是不知不觉将其排为近侍的审神者在某一天忽然发现,自己简直已经离不开长谷部的辅佐了。 无论是战斗还是工作能力都出类拔萃,那份毋庸置疑的忠诚心也给人以强烈的安定感。不管多么不值一提的细枝末节,也会因为是来自主人的要求而竭心尽力。哪怕是随口一提的小事,也桩桩件件都审慎地放在心上。 那种孜孜回应着主人一切需求的行事方式,几乎让审神者感到有些赧愧,偶尔甚至觉得有必要出言拒绝。因为如果任由他发挥的话,大概会不知限度地把人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照料得妥妥帖帖,然后把所有工作大包大揽地一个人做完。 即便如此,长谷部的陪伴却并不让人感到逾距。似乎是出于某种连审神者自己也无法参透的崇高敬意,能感觉到长谷部始终恰如其分地把握着相处时的分寸感。在主人面前时,不仅沉稳可靠,体贴入微,而且始终恭敬克己,似乎时刻检查着自身的举止。 当面交付任务,偶尔眼神相接的时候,目光向后退着。仿佛永远都像这样温良谦逊。 其实是个单纯的孩子,审神者这样判断着——但似乎并非那般单纯的存在。 因为显而易见,哪怕只是不动声色地陪侍一边,那振刀仍然安静地散发着不容轻忽的存在感。明明那样无可指摘地令人信赖,却微妙地让人有些心生退却。 毕竟是传承了千年的国之重宝,会有这种一望而知绝非池中之物的气势傍身,大概并不是什么怪事——审神者这样想道。只不过,如果自己不是他的主人,或许会被这种并不显山露水的气势吓到吧。 在秘不示人的深处,想必亦有几分孤高的自负。从他偶尔的眼神中,也能看到某种不容旁骛的执着。这些都是与温和顺从的表象毫不相干的,他的另一重真实性。 说到底还是刀,再怎么在人前收起寒芒,总还有一份藏在鞘中的锋利。 成为刀剑的主人,审神者从一开始就明白不存在不伤人的锋利。 话虽如此,那么骄傲的人,却愿意为了主人的命令把姿态那样低下去,仍然让人动容。 他也果然如审神者所想,始终扎扎实实地为了本丸而努力着,几乎从第一天起就成为了审神者最为得力的部下之一。虽然并非最早来到本丸的刀剑,却在先期开辟战场之时取得了最多的战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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