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夏油大人那个笑容就像是勉强着,在伪装着什么硬挤出来似的,苦涩不已。 菜菜子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庭院已经修好了,夏油大人还是连一步也不肯踏入那处庭院,所有能看见庭院的窗户始终是紧闭的,日子仍旧是这般过去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一天天长大了。 在长大后的某一天,一个念头突然在菜菜子脑海中浮现。 或许...菜菜子猜测,夏油大人或许是不愿意面对那个庭院吧。 第51章 如有神眷(五) 很多人到了夏油大人那样的地位,拥有了夏油大人那样的权势后,多多少少不得都会沾染上些说不出口的低劣习性。 菜菜子这样的人见多了。 曾经就有个羞涩谦卑的年轻人,在社会的浸染下,也不过就是三年五年的光景,已经沾染某些上流人士的独有的沉溺酒色,原先清秀的脸喝成猪肝色通红,还在吆五喝六地大呼小叫。 菜菜子鄙视那样的人,唯有夏油大人是不一样的。 夏油大人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每天相似的日程,在固定的时间场合出现,游走于那些心怀鬼胎的教众中间,用仁义道德约束底层,用利益诱惑中层,用势力分化制衡上层信众。夏油大人一直处理得很好,就像一台运行良好的机器。 偶尔也可能外出,但是大部分时间都会留在盘星教。 生活作息如同白开水一样寡淡,即使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想象不出来那如同时钟一般准确的作息,日复一日重复的日常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 越是接近夏油杰的人,越是不敢猜测夏油杰的喜好。 不过菜菜子自诩自己是不一样的。 夏油大人其实厌恶让旁人窥见他的情绪,于是旁人很难从细长眉眼,弯弯笑意的夏油大人脸上揣摩出夏油大人真正的想法。 不过有那么一次。 那时候是盂兰盆节。 盂兰盆节早就脱离了原来纪念逝者的初衷,变成了一个载歌载舞,甚至是让人们能从繁忙工作中解放出来,喜气洋洋欢乐的节日了。 电视早就开始播报全国各地为了迎接盂兰盆节所作的准备,以及各地区交通堵塞的盛况。 “今天可是难得的节日,我们应该开心点,我们可以出去玩。” 于是经受不住诱惑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穿着浴衣溜出了盘星教,来到了大街上。 当着传统服饰的人们抬着轿子横冲直撞,那些轿夫甚至为了速度,冲撞得人仰马翻,几乎在街角处都要翻车了,连轿子上的人也站不稳了。 但是道路两旁的人们爆发出阵阵喝彩,如同声浪一般助威,想让那些轿夫跑再快一点。菜菜子和美美子,拿着可丽饼,在人群中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了。 在一片空地上,已经搭建起了高台,彩灯连成线从四处延伸至高台。欢乐的夏日祭典,还有情侣们穿着浴衣牵手约会,孩子和父母捞着金鱼,到处都是人头涌动。 炒面的香气,章鱼烧的香气混合着传来。 甚至还有歌手现场教学如何跳舞,为晚上的祭典预热。 他们在高台上唱歌。 所有人身着浴衣,悠哉游哉摇着扇子,围绕着高台边走边跳舞。 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的,所有人都在等待夜幕降临。 晚上期待的时间终于到了,鼓点敲响,弦琴弹起,和歌歌手一展歌喉。所有人都围着高台跳舞,就连菜菜子和美美子都混入其中。 他们唱啊,跳啊。 燃烧着的长明灯是为了迎接亡魂回归,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还会记得那些已经逝去的亡魂。 所有人都要朝前看。所以所有人都很开心。 菜菜子自己虽然是孤儿,与父母素未谋面,在盘星教长大,她还年轻,身边的人也和她同样年轻。 他们还没经历过生老病死,没经历过阴阳相隔。他们还没有需要祭奠的人。 所以菜菜子和美美子,互相指着对方那不很熟练的步伐,笑闹得人仰马翻。 一时间天旋地转,灯光摇曳成一道道彩线,所有人在这一刻共同分享着喜悦。 实在是太好玩了,菜菜子和美美子甚至下次还想再来。 盂兰盆节是个多么令人开心的日子啊。 万家灯火点起,通宵达旦家门大开,案桌供奉着贡品,线香烟气缭绕,迎接阴阳相隔的亡魂再聚。 盘星教所有人不信神佛,不敬天地,只把夏油大人的话当作最高教义。所以即使外面盂兰盆祭搞得沸沸扬扬十分热闹,盘星教一切仍旧一如往常。 菜菜子和美美子,疯玩够了,午夜时分像做贼似的偷溜盘星教。 她们以前就因为晚归便受到了夏油大人隐约委婉的责备。 担心着今天也会被夏油大人发现,但是那天夏油大人不知所踪。 美美子很开心,以为她们瞒天过海成功了,只有菜菜子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盘星教灯火通明,但是一个人都没有,渺然寂寥的感觉油然而生。 菜菜子玩闹的心散去了一半,她担心夏油大人有什么事,所以让美美子先去歇息,她独自寻找着夏油大人。 那天盘星教是灯火通明,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出现,想来是夏油大人屏退了所有人。然后菜菜子终于远远瞧见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夏油大人就站在那个他此前一直抗拒着不肯进入的庭院。 一身黑色袈裟,站在那颗异色冬青树下,无尽紫色花海的中心。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夏油大人黑色的头发全部沾湿了,雨水自苍白的脸上滑落,浑身湿透。 菜菜子连忙打伞赶了过去,问夏油大人你怎么在这里,下雨了,快回去吧。 但是夏油大人身上带着酒气。 夏油大人居然喝酒了。眼下隐约有些乌青,一脸疲惫。夏油大人几乎从未在他们面前露出过这般模样,简直是失魂落魄。 夏油大人仿佛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愣愣地喃喃自语,"已经六百年了啊。" 菜菜子追随着夏油大人的视线,看向那颗蜿蜒着枝杈向上,几乎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菜菜子知道这株冬青有多么难得,远远看去如同一层白色的云雾萦绕在枝头。 像雾也像雪。 夏油杰像是掩饰般,嘴角勉强扬起了弧线笑着,“这颗树已经六百年了。” 菜菜子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菜菜子想拉着夏油大人进屋,不要再待在室外了,却不小心触碰到夏油大人的手,触手冰凉。 盂兰盆节,鬼门大开,生人点起长明灯祈求亡魂回归。 她好像隐约知道,为什么夏油大人长久以来总是一身黑色袈裟了。 "..."菜菜子想要说些什么,她知道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时候,能比这一刻更能接触到夏油大人的内心了。 但是张开口,她不知道要问什么。 她不懂的夏油大人为什么一脸倦容,哀伤,还带着一身酒气颓然站在这里。 她不知道夏油杰大人那些过往,那些缘由。 她也不敢开口。 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夏油大人还是对着菜菜子露出安慰似的笑容,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菜菜子那才明白,那是夏油大人不允许他人参与的过往。 菜菜子边走边回头,远远望着那道站在树下的被雨淋湿的身影,菜菜子发现她好像从来没真正懂得夏油大人。 // 夏油大人其实厌恶这个世界,尤其厌恶那些对咒术一窍不通的猴子。 夏油大人利用那些猴子,只是试图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 对不认识的人从来不上心,只有面对他们姐妹俩,或者面对教会的‘家人’才会偶尔露出温情的一面。 其他时候的夏油大人,笑意盈盈却冰冷得就像一台只会运作的精密仪器。 夏油大人仿佛建立了一种看不见的屏障,将自己和世界隔离开来。没有人能将他激怒,也没有人能让他发自内心地微笑。 这个世界的悲喜和他无关。冰冷得不像个人类。 菜菜子是敬畏着这样的夏油,把他当作世界的神明。 但是这样的神,在某个时候突然露出了人类的一面。 夏油大人开始更多地打量时钟,翻看着日历计算着时间。有时候甚至会不合时宜地发呆。 甚至打开了窗,不再像以前那样紧闭窗户,看着窗边的景色,像是陷入什么美好的回忆中。 夏油大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把精力完全放在教会的事情上了,他甚至会要求真奈美小姐缩减他的日程。 夏油大人开始迫切地需要时间了,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做‘渡边’的女人。 只是为了腾出更多地时间,去见那样无趣的女人,甚至还去了咒术高专当了什么老师。 菜菜子不喜欢渡边的出现。 虽然夏油大人因为’渡边’这个人,有了活气更像人类了。但如果一切的改变是因为这个渡边而起的。 那这就不是什么好事情了。 因为人都是善变的。菜菜子不愿意让夏油大人倚靠着这样的善变。 而且这渡边这个人,只能说是外貌清秀,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处,能让夏油大人这般着迷。 再加上渡边这个人,是高专的辅助监督。菜菜子更加不乐意了。虽然夏油大人和高专的五条悟交好,但是盘星教和高专之间的关系其实不太好。 不为别的,只为高专那群迂腐的高层一直忌惮着夏油大人的能力,试图打压夏油大人。 于是那天渡边向夏油大人发来那般催促的短信,还表明是来自乐岩寺校长的催促之后,菜菜子就气不过了。 夏油大人是什么能让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对象吗,所以菜菜子故意敷衍了事,心想等教会活动结束后,再传达给夏油大人也不迟。 将渡边和高专那伙人晾一下也无妨。菜菜子顺便还忽略了在渡边房间看守着的工作人员的信息。 就随她去吧,一个渡边的姓氏,还能翻起什么风浪不成。 菜菜子一开始是这么想的,而且听闻渡边被人泼了一身香槟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工作当中遇到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菜菜子没想到,就是这样微小的一件事情,居然引发了后来这么多的连锁反应。 日子照样正常过着,盘星教仍旧正常运行。 但是夏油大人经常不见踪影。 他去看那个叫作渡边的女人了,但是只敢远远望着,不敢上前。 就像是什么做错事的人,不敢上前去。 但是夏油大人又有什么错? 她更加讨厌那个叫作渡边的女人了,夏油大人的视线追逐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却在五条悟身边笑得这么开心。 完全将夏油大人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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