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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声说：“萧玉暮，你可以护着她，但不能不讲道理，她深夜偷摸前来医馆制毒，明显可疑，而你却拦住我，放任她。” “你一言不合就动刀子，这不也是不讲道理么？” 他嘟囔：“这是局势所需，不得不如此。” “我就不信，你徴宫主神通广大，还找不出别的法子套出人家一句真话。” 宫远徴听了，眼睛一亮：“法子，我倒是有的。”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黑甲虫，在我眼前晃了晃，煞有介事说：“你把手伸出来。” 我于是谨慎伸出了一只拳头。 “摊开手心。” “不行，徴大爷，我的手也金贵得很……” 他气了：“我说认真的！……你不怕虫子吧？” “怕得很呢。” 他听我的语气，心中无语，却放了心，不由分说就扯过去我的手，把那黑虫往我手心放。 “这是什么？” “试言虫，你要是敢说一句谎话，它就会狠狠咬你一口。”他故意做出一副很凶的样子，想要吓住我。 我不服：“不就是被咬一口嘛，这有什么可怕的，来吧，尽管问我。” “……”他一时语噎，“它咬合处被我淬了剧毒，一旦沾上伤口，它便会……” “便会如何？” “便会钻进你的身体，把你的心肝肺全部吃光。” “……不信。” “？那你敢不敢说一句假话试试？” 他一副“如果你敢骗我虫子还没吃你的心肝我就立刻把你吃了”的样子，好好好，那我便顺了你的心。 “徴公子威严无双，我自是不敢说谎的。” “那就好，你不久前可是承诺过，不会说假话。” 小毒物，早用“承诺”二字，不比你那毒虫好使许多么？你这样一说，我反而不愿骗你了。 “那我有三个问题要问你，”他好整以暇，拉我在台阶上坐下：“先说你……你爱不爱吃白菜？” “不爱吃。” “哼，我就说你不爱吃……好，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跟上官浅云为衫走那么近？别告诉我你真跟他们一见如故。” “因为，如果她们有机会做出更好的选择，走更好的路，我会很乐意帮她们这个忙。” “你能帮她们什么？” “我能帮的很少，只不过是提供一个机会，而这机会还是我从别处偷来的。” 他被我的话弄迷糊了：“那你，你说的更好的选择是什么？她们想要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得她们自己选。”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手心的毒虫，然后望向远处的青山，最后又看着我：“胡言乱语！” “你看啊，你的小毒虫没咬我，说明我没说假话。” 他沉吟片刻：“那我暂且信你一回，下一个问题。” “问吧。”我摊开手，他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 “你，想不想跟我回徴宫？” “徴宫？我不是一直在你徴宫待着呢吗。” “我说的不是医馆，是跟我住一起，住在宫主寝居。” “啊？你要我跟你同床共……！？” 他忙捂住我的嘴，慌忙道：“你在胡说什么！只是离得近些！” “唔唔唔……”我拍他的手，示意他放松。 “谁让你不说清楚。徴宫嘛，不急不急，等日后我们关系缓和，自然可住。” “我们关系很不好吗？”他问。 “我们关系很好吗？”我又问。 他听了这话，怒气又上头了：“呆子！” “你看你看，我们关系好吗？” “……” …… 月上东墙，风里带着一点药香。 宫远徴一脸不高兴地送我回房间，然后便狐疑地跟踪云姑娘他们了。 我劝他：“那个金乙可不是善茬，你可不小心着点。” “我知道，他们若安安生生回羽宫便好，若心怀不轨，我定不放过他们。” “那就说好了，跟到羽宫就赶紧回来。” “好好，听你的。” “对了，你不是还有第三个问题没问我吗？” 他犹豫了一瞬：“算了，下次再问你。行了，你别担心我，夜里把门窗关严实了，你这身子骨动不动就染上风寒……””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办正事吧。” 宫远徴于是才欲言又止地走了。 推开门，我一眼就看到塌上那许久未见的长条人物，我心中不快，斜倚在门框上： “这不是缃叶大人嘛，真是稀客呀，我这小地方一下子蓬荜生辉。” 缃叶听见是我，欲盖弥彰地盖上她手里的话本，满脸讨好地扑过来：“木啊——这么久没见我可想死你了！” “您这大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还顾得上想我？” “顾得上，顾得上，哈哈……你不知道我这几日过得可忙了。” 我没好气：“忙什么了？” “我那天下午起得早，本来想着出门找找乐子，没想到误打误撞跑到商宫去了。” “你可真会‘误打误撞’，宫门那么多带玉的侍卫是太久没拿到钱饷了么？” “嗐，你还别不信，主要是我路上碰到个偷偷摸摸来前山找乐子的花公子，商宫的路啊他可比我熟悉多了。” “你怎么又遇到花公子了？” “哎呀，说来话长，说来话长……从前知道宫家大小姐喜欢研究的时候，我就对这商宫很感兴趣了。想当初我也是青化大学钱班的佼佼者，探索火药武器发明史这种事多有意思啊！” “什么火药……” “反正我这几天一直待在商宫，经过我和大小姐还有小黑的不懈努力，‘山摧’卡脖子技术已经成功被攻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缃叶哪儿都好，就是说话似乎总是让人听不明白。我叹口气，和衣坐在榻边，缃叶神情柔了柔。 “木木，你别这样……我以后不会不打招呼夜不归宿了，我发誓！”她举起手，五指伸得笔直。 “你快别这么说，缃叶大人可折煞我了。”我噎她，她反而松口气，嘿嘿一笑。 “所以我们拯救世界的玉暮小可爱把剧情推到什么地方了呀？” 我收起玩闹的心，坐直了身子： “就在刚刚，云姑娘被一个叫金乙的侍卫护送，到医馆拿助宫子羽突破第一关的药。” “哦，我记得这里，不过那个叫金乙的我倒是不认识。月长老没出事，宫子羽没能回前山，本来他这会儿有一个英雄救美的情节的，唉。” 我也叹了口气：“好在他劝来个黄玉侍卫陪同，不然小毒物今晚可不会轻易放过云姑娘。” “剧情改变了……” 缃叶坐在塌上，荡着小腿，脚上的罗袜褪了一半，她竟少有地生起愁容。 “木木，”她牵着我的手，“不管姓宫的最后是死是活，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我一愣，随即笑着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还不知道我？我很会保命的。” “嗯，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也要好好的，还有小紫紫，小黑黑……诶，你说你当初怎么不给我取个绿啊蓝啊什么的名字，不然我就可以和他俩组团出道了哈哈哈哈哈……” “缃叶也是一种颜色啊。” “啊？是嘛？哈哈……”她干笑一声。 “哈，紫商大小姐不也姓宫吗？看来你还是挺关心宫门安危的嘛。” “没办法不关心啊，我觉得我找到了可以共度余生的人，小紫紫和小黑黑的学术精神和实践能力是我从前都前所未见的，这糟心的穿越总算没让我白来一趟……” “你又来了……”我知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些我听不懂话，打断她说：“明日我要起早，我们早些睡吧！” “啊？等一小会儿吧，我话本子还没看完呢……” “你还想看，那我明天在小毒物面前告你的状，让他禁你的足。” “木啊你变了……” 我背着她偷笑。 “你有什么事，比陪着好姐妹睡晚觉还重要？”她忿忿不平，鼓起脸蛋。 我忍俊不禁地戳了戳她的脸，神秘兮兮地说： “上元节要到了，我做两个灯笼玩玩。” 她心中奇怪，却故作了然。 …… 窗户隔绝了外头的木叶声，困意来得猛。我掖了掖缃叶的被子，发现她今夜睡得格外老实。 “木木？”她朦胧中叫着我的名字。 “我在。” “你要好好的……” 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我会的，我会很好的……”
第十八章 上元佳节 我花了三天才将准备在上元节用的花灯糊好。 我一个，再给宫远徴一个，缃叶只对商宫的火器研究感兴趣，让我别给她做，我自然乐意。 送给宫小毒物的是一个小狗形状的折竹花灯，那神态是照着他的模样做的，十分神气。给我自己的则是元宵形状的，因为它做得方便。 其实我也不爱讲究节气奢华，那为什么要给宫远徴送礼呢？ 缃叶提醒我，上元节的晚上，宫远徴会被角公子重伤。 那时我心头一紧。 …… 宫门似乎与任何节日都是无缘的，墙门干净，行人整肃，我手中的两只花灯，是时逢上元节的唯一证明。 在角宫门外找到宫远徴时，他正提着那只精美的龙形花灯，垂手而立，黯然神伤。 “徴公子，角宫门口的风景难不成比里边好看？” 他回过神来，破碎的表情尽力恢复，言语中却尽是怨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找上官浅？她现在可没空见你。” “我是来找你的，为的是给你道一句，上元节佳安。” 闻言，他眼神有一瞬的波动，但马上又变回原样：“……上元节佳安。” 我伸出手，从袖子里拿出一直被我保管得很妥当的小食盒，按住食盒屁股后头的机巧，盒盖便自行弹开了，里面装的是两颗元宵，酸梅馅儿的。 他倒是自觉，只看了我一眼，便从袖口抽出一根银针，将其中一颗送进了嘴里。 “好吃么？” “嗯……”他点点头，良久又补充道：“还行吧。” 我笑笑，手上的食盒朝他凑近了些：“元宵饱腹，我怕某人还要去别处用晚膳，便只带了两颗，图个喜庆。喏，还有一颗呢。” 小毒物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把手中的花灯靠在台阶边，夺过了我手中的食盒。然后他腾出一只手，用银针将剩下的那颗饱满的元宵挑起来了。 “张嘴。”他说。 我先是一愣，但也照做了，元宵就这么被他送进了我的口中。 我的手艺果然是好的，元宵弹滑，酸梅生津，汁水清甜。只不过梅子是从宫远徴那里顺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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