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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兄弟一直很清醒，没有陷进哪里去。” “哦？”上官浅轻轻挑眉，只是一笑，没有多说。 我对他们两个的事也没多加置喙，人的命格各有定数，用我自己的标准去看待的一些事情，到头来一定会误人误己。 我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宫家以前的事？” “有我们的角公子啊——他是个除了男女欢爱这等出于天性的事情之外无一有趣的人，从前我还要哄着他，后来说开了，不装了，我也就不管他话多话少了。” “只是他闲时，也会叫来我帮他研香，有一阵没一阵地说着无趣的往事……” 密室里的光线昏暗，但我抬眼，正好能看到上官姑娘水盈盈的眼里的缱绻。 那眼神让我无端想起了上元节那晚，灯影恍惚中的宫远徴。 唉。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了过来，莞尔一笑，扬了扬手里那本旧书。 “萧玉暮，你知道这书里写了什么吗？” “你说我知道吗？”我干笑一声。 上官浅没理我，自顾自地说：“这里记载了一个关于无量流火的故事，还有它的制作简方。” “两百年之前，旧尘山谷还没有名字，这片土地天降神兵，带来了拥有无上威力的无量流火。两百年以来，他们自成一派，靠着无量流火立足江湖，最终形成了今天的宫门。有趣的来了——” 她似乎很感兴趣： “无锋派我和无名来此的目的都是为了无量流火，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那所谓的无量流火的原料，其实是焰硝、硫磺、木炭……” “这不就是火药的制作方法吗？” “这我可知道得不多，反正这无量流火不是什么稀奇东西。亏我之前还想过找机会把它偷来报我的仇呢……” 我一时沉默。 两百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岁月流转，物是人非，曾经的神器放在如今的时代，也变得不再稀奇了。 人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的岁月里。 说来也有些好笑，无锋以为宫门立足于江湖的机密是这过了时的无量流火，而实际上，是羽宫日复一日的坚守，角宫风霜雨雪的笼络和联结，以及商宫徴宫的钻研和保障造就了今天的宫门。 “说不定啊，那后山的瘴气也是这无量流火造成的。”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倒不如说是这‘瘴气’造就了无量流火——小毒物说过，后山多天然硫磺和硝石，倒是取用药材的好地方，想来是后山生灵年复一年生死涂炭，时间久了，也就成了这‘瘴气’。” 上官姑娘若有所思。 “但是，就算它没有传说中威力巨大，却也可以要人性命吧？” “应该吧……我那丫头缃叶说，她跟花公子、紫商小姐研制出了更多威力更大的武器，我猜肯定是比那两百多年前的老东西有用的多。” “花公子？”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所以后山的武器是配备充足了的吧……” “那是自然。”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在地上以一种堪称滑稽的姿势去寻找那把短刀，每次差一点点就能拿到了，却被我的身子给蹭走。 上官姑娘可能看不下去了，她起身捡起那把短刀，走到我身旁，帮我把绳子给割断了。 一边割绳子，一边还在揶揄： “你好歹也是学过武的，这么松的绳结都解不开？” “我学武是为了防止自己被绑，却不知道被绑了之后该怎么做呀……” 她嘴角扯了扯。 “我跟你一起从密道出去。”她说。 “你要去帮角公子吗？” “他用不着我帮。我要帮的，是另一个人。” 我思索了一下，突然紧张：“你不会还要帮无锋吧？” 上官姑娘神情风轻云淡：“对啊。” “……算了，要不咱就不出去了？” “不帮你的徴公子了？” 我再次干笑一声。 她转过身去，走到台桌前，端详着放置短刀的刀架，对我说： “我不是要帮无锋，但我得拉他一把。” “谁？” 上官浅语气平平： “我的寒鸦。” 转动刀柄，随着一阵轰鸣声，台桌后的石门缓缓开启，门后漆黑一片，一股陈旧的空气夹杂着潮湿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和上官姑娘从密室角落里找来两把趁手的刀，走进了黑暗中。
第三十章 ：大夜弥天 密道连通后山，说长不长，不知从哪里透出些微光亮，因此我和上官姑娘沿途还算走得顺利。 从后山走出来那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恍得我一时睁不开眼。缓过来以后，才看见雪花铺地，面前豁然开朗——我们从雪宫出来了。 此刻雪重子不在宫中，雪地上只留下一杆冒着黑气的火铳和一滩红血，一旁还躺着一具血肉横飞的男尸，手边歪歪斜斜挂着一把沾着血的飞镰。 “是西方之魍万俟哀。”上官浅皱着眉头说。 “看来这里是战了一场。” 她没说话，当即决定去月宫找寒鸦柒。 “你怎么知道你的寒鸦在月宫？” “他想抢宫远徴拿给月长老做研究的出云重莲，他以为出云重莲可以解半月之蝇的毒。”她嗤笑一声，但眼神却带着无奈。 我了然，几番纠结后，还是觉得跟着她比较好。上官浅猜到了我的心思，但也没说什么。 到了月宫，里头竟然也空无一人，并且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太反常了。”上官浅说。 我于是跟着她在月公子和月长老的房里翻找了一会儿，丝毫没看到出云重莲的影子。 我们刚想转头去花宫瞧瞧，结果一出花宫门，我就感到一记暗剑袭来，下意识拿刀去挡。 来人穿着黑衣，一头短寸，颌面一道大疤凶狠惹眼，但嘴里一股一股地冒血。 “寒鸦柒？”上官浅惊呼。 没想到他就算受了重伤力气还那么大，我拿刀挡他的手被震得直发颤。 “你怎么回事？”上官浅把我拉到身后去，用一种质问的语气对着寒鸦柒说。 那男人看她与我之间没有你死我活的乖张气氛，身上顿时脱了力，拿剑拄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子，语气艰难： “上官浅，你果然……背叛了无锋。” “无锋万劫不复，我自然再高兴不过，我是什么身份，你一直都知道。” 他闭着眼苦笑：“蠢货，宫门哪里会容得下你一个无锋？” “难不成现在的无锋能容得下我？”她反问。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你先走……他身上的伤没救了。”上官浅注意到我在一旁如坐针毡，让我先走。 我看寒鸦柒腹部不停地冒着鲜血，应该没机会成什么气候了，点了点头。 着急忙慌出了月宫，本想直接转头找小毒物的，可因为放心不下缃叶，我还是径直去了花宫。 跟雪月二宫相比，这里的人可就热闹多了。雪重子他们，还有几位长老都在此处。正中间的金繁大概受伤比较重，紫商小姐一边抹眼泪一边给他包扎。 甬道里歪七扭八躺着一些受重伤的侍卫，其他人轻轻重重受了点伤，月公子正一一为他们治疗。 缃叶站在人群不远处，看着倒是毫发无损，似乎还有些兴奋地跟同样一脸兴奋的花小黑比比划划说些什么，我松了口气。 看见我，她高兴地冲过来给了一个扎实的拥抱。 “木木，我就说，我们成了！那什么万俟哀死在我给重重子的火铳下，悲旭也被小黑和小紫紫的‘山摧’解决了……” 她滔滔不绝，我无奈地点点头，瞥见传说中的东方之魍悲旭的尸体瘫在一边，千疮百孔。 “你们没事就好，我得去前山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缃叶了然，临走时，将一把火铳郑重地交到我的手上，然后临时教我怎么用它。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打不过马上跑，你的轻功我信得过，待会儿要是还有没缺胳膊少腿的侍卫我让小黑支使给你帮忙……” 我敷衍地应着她，着急往前山去了。 …… 羽宫离后山最近，我路过时听见里头吵吵闹闹，从门缝里一看，五六个新娘子一个个血肉横飞，众人死伤惨重，这里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宫子羽手臂受了伤，云姑娘一身婚服，配合他在下面解决最后几个扮成新娘的刺客，衣袂飘飘，动作潇洒利落。 奇怪的是，那地上尸体众多，但本来应该死的寒鸦肆没死，司徒红也不见身影。 我注意到现场留下的一只飞镰，样子跟万俟哀手上的别无二致。 想来那无锋战术应该有变，直接派两个魍来攻击新任执刃，宫门群龙无首才更好动作。结果商宫早就为宫子羽配备了大量的热武器护他周全，于是两个刺客一个伤，一个逃。 受伤的万俟哀被雪重子解决了，那司徒红会去哪儿了？ 我心感不妙，忙往角宫赶去。 …… 虽然角公子本身内力高强，也在通过三域试炼后学会了拂雪三式和斩月三式，可拂雪三式又正好被寒衣客的苦寒内功心法克制，若他和小毒物真遇到两个魍同时进攻，四人必陷入苦战。 我用轻功赶到角宫门口时，正看到这样一幕—— 紫衣——或者说是司徒红，她一身新娘婚服，气质冷艳，大概是厌烦了继续缠斗，已经飞身到一边，拿下头上的金钗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好几道鲜血淋漓的口子，笑容阴狠，完全没有上次在万花楼见过时的柔顺。 只见她使轻功，身子悬在半空时趁机甩动胳膊，她手臂上的血滴四溅，往另外三人那边飞去。 宫远徴脱下袍子，试图替自己和他哥哥挡住这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腌臜血，但宫尚角正在跟那个腰间别着蓑衣帽的寒衣客近身缠斗，没来得及防备，脸上沾上了司徒红的血。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难得冷静，手里的火铳被早早捣好了火药，躲到门后不远处，想看准时机给他们一记重创。 没一会儿，角公子似乎觉得脚步虚浮，退到一边。见他受了伤，宫远徴正焦急忙慌地为他把脉放血。 “这血有毒？”他近乎失声。 司徒红嫣然一笑，眼带邪气：“是蛊。” 刚刚站在几人中间的寒衣客因为身前转动的飞刀挡住了司徒红的血，才不至于被她牵连中蛊。 只听他冷声道： “你是疯了吗，连我也要杀？” “你不是躲开了么？”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就趁现在—— 我拿着从缃叶那里拿过来的火铳对着一脸不满的寒衣客射了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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