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怕这一通电话,会带来什么坏消息。 两人是挚友,半个月那场微妙又硬汉的‘鼓励式’冲突在此可无需多言,便已默契地翻篇揭过。 他们如许多次从前的交流那样,幸村精市问起网球部的近况,真田玄一郎则说一些好消息。 由于接下来还要进行训练,所以只通话两三分钟。 但哪怕只有半分钟也足够了,这半个月正选们的训练加紧了许多,实力的确也在提升,但每个人心里都浮动着不安。 幸村部长虽然在医院,但也一直在身边关注着他们,他们更是连同着他的那一份一起努力着。 可半个月前,幸村部长崩溃的模样给每个人都带来了偌大的冲击。幸村一直是他们精神支柱,如果他坍塌了,他们又该再从何处寻找如此深厚的、坚毅的信念? 幸村是无可取代的。 立海大的三连霸,只能是以幸村精市为核心缔造的传奇! 而这一通电话,就是强心剂。 挂断电话后,幸村精市望向窗台上沐浴阳光中的矢车菊,久违地露出了真心实意的浅笑。 不管怎样,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看来是不难受了,一大早就笑眯眯的。” 幸村精市听见这道熟悉的调侃腔调,昨日‘道谢’的羞耻感又冒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转过身,看向立在门口还握着门把的医生,不动声色别开话题:“今天这么早来查房?” 白无水扬了扬手中的东西,笑着走了过来:“给糖给你。” 给他……糖? 幸村精市神色微妙,目光落向她递来的一罐蜜饯。 瓶身颇具中国古代贵族的古典质感,瓶内的蜜饯鲜明透亮,色泽晶莹透明,看着十分诱人。 他倒是想尝尝,可……干嘛给他糖,他又不是需要用糖哄着才吃药的小孩。 这促狭的医生,该不会又在暗搓搓地讽刺他? 白无水烦他怎么接个东西还磨磨蹭蹭的,干脆直接往书桌上一放:“喝的药改了药方,会更苦一点。但这些蜜饯很甜,吃了能缓解苦味。” 幸村精市怔了下,为自己方才的怀疑感到抱歉:“谢谢医生。” 这次顺口而礼貌的感激倒比往日更真情实感。 听他道谢,白无水哼笑了声:“不用谢,昨天晚上你已经打电话跟我谢过了。” 幸村精市:“……” 医生这回是真促狭。 不过他却并无多少排斥。 不知不觉间,幸村精市已习惯甚至允许她猝不及防的戏谑,又或者,白无水对他而言不仅仅只是他的医生。 而凭借着两人愈发熟稔的相处状态,幸村精市犹豫片刻,竟开口道:“医生,有件事可以麻烦你吗?” 闻言,白无水意味深长挑起了眉。 如他这般有分寸感的人,能称之为‘麻烦’的事,大概是件私事,或许还有些棘手。 但她想不出神之子有什么事想要拜托她,所以很是好奇:“什么事?” 见她颇有兴致,幸村精市有了进一步开口的底气:“我想跟米诺再比一场网球赛。” 网球比赛? 按他的身体条件,估计说的不是实体赛,而是数据模拟赛。 白无水目光缓缓深沉,可对上眼的那一刻,却被他眸中闪烁的坚定震了一下。 这几日接触下来,白无水对他的性格有了一定的了解,他温和礼貌,虽有自己的坚持和倔强,但大多时候都很好说话,情绪也很稳定。 可实际上,他本人其实具备很强的疏离感,当然这种疏离并非是他待人处事浮于表面的客套,而是他并不鲜活。 他像一团雾,真实的自我就如雾里看花,众人皆知迷雾中之花美丽烈焰,却无人能一睹绮丽。她时常开他玩笑的行为大概便是出于想要掀开‘雾中花’的心态,但事实证明,她的招惹与捉弄,在他那还不够格。 而此刻,少年眼底的光芒终于跟他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容匹配上了。 果然,即便是神秘的雾中花,也还是更适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只是……实在可惜啊,她要拒绝他,“不行。” “为什么?” 幸村精市一怔,虽然并不意外,但她拒绝还是会让他感到失落。 白无水没在看他,目光落向窗台上矢车菊,“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想和米诺再比一场,但即便战胜他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解释道:“那是一种意识形态数据虚拟赛,在西尼亚运动康复医疗中心是一种很常见的康复模式。一方面是保持运动员在生病期间对身体的体感把控,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宝贵,基本上从医院出来就要上赛场,所以即便是身体受伤,也要争分夺秒地训练。” “而另一方面,系统会实时录入更新运动员康复的最新数据,也有很严谨的保护机制,会根据康复情况设定训练区间值,一旦超标系统则会发出警告,强制暂停训练。这也是为了保证训练不脱离实际,以免运动员对自己的身体自信过度,在运动场上发生意外。” 但这对神之子都没有任何作用,于前者而言,神之子并不需要借助设备来加强对身体的感控,否则也不可能第一局就打出那样毫无破绽又得心应手的网球。 对于后者,若真的把他身体的各项数据录入系统,系统绝对会直接抹杀他的信息。通俗解释,就是他的身体废到连符合注册账号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抛开这些不提,神之子就是热爱网球,只是纯粹地想跟米诺进行一场意识形态的网球较量。 可这样脱了离现实的竞争,即便赢了又能怎样呢? 神之子的网球意识已巅峰造极,欠缺的,是一具能实现他网球抱负的健康身体。 所以还不如不满足,免得现实落差太大,徒增伤怀。当然,或许情况没她想的那么严重,只当是一场哄小孩的游戏。 但她是医生,在一些该规避风险的地方便不会放纵。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米诺是康复教练,属于医护工作者。医院有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他不得私自利用设备与病人进行无关诊疗的比赛。” 经过她这么耐心的解释,幸村精市早就想明白了,他得体为自己任性的要求道歉:“抱歉,是我冒昧了。” 是他太急躁了。 少年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唇畔虽噙着浅笑,但眉目却若有若无地拢上惆怅。 白无水无声轻叹,“幸村。” 幸村精市一下没反应过来,看向了她。 从她嘴里喊出这么正经的称呼,有点怪怪。 白无水倚在窗边,阳光从云层而来,洒满了她的肩膀与白大褂,就连发丝都染了金色的彩粼。这身披阳光的模样,竟有点普度众生的味道。 幸村精市眨了眨眼,似乎不太适应形象如此‘光辉’的医生。 幸村精市尚未明白她喊他的用意,年轻的医生便朝他一笑。没有戏谑的促狭,是一种很柔和的弧度。 可因为她生的好看,这回又借了阳光的滤镜,于是那简单的笑容,竟也如拂晓的晨曦,一束穿透心底。 她对他这般说道:“比起赢得虚拟游戏的胜利,倒不如在现实中战胜他,你觉得呢?” 这番话与其说是鼓舞,不如说是诱惑。 思忧多虑是一日,积极乐观也是一日,既然通向终点的路注定要历经千辛万苦,何必不换一种心态。 而医生恰好具备这样的能力,除了能够治愈□□,一个细小的正向引导亦能产生举足轻重的作用。 幸村精市怔怔看着她没移开目光。 心底深处正澎湃着什么,潮起潮落地覆压他的怅惘,又刻不容缓地堆簇起他的兴奋与冲动。 光是想想以后能够站在赛场上,堂堂正正打败他称之为强者的人,他就忍不住地激动颤栗。 医生可真厉害啊……三言两语,便让他胆敢做一个尚且十分遥远的美梦。 幸村精市忽地轻笑了出声。 “笑什么?” 这是什么笑话吗?她可是认真的。 幸村精市含笑的眼眸波光流转,“白医生这样安慰我,我很高兴。” 漂亮的人站在那就让人挪不开眼,何况他望着人时还笑得这样明亮。 白无水微微别开了眼,片刻,自尊心作祟又转回目光:“有些事我虽然无法应允,但以后如果有其他的需求和问题都要告诉我。” 医生除了关注病人的身体,心理的健康也同样重要。能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是其次,及时了解他的心情开导他才是重点。 两人的相处散漫调侃惯了,碰上她这么认真的表情,幸村精市倒有点不自然了。 他对这句话并不陌生,他从神奈川到东京,前前后后转了两次医院,换了三个主治医生。 基本上接触的每一位医生和护士都会跟他说类似的话,‘请安心地交给我,有任何问题都请第一时间告诉我。’ 医生对病人尽心尽力,病人也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医生。 这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社会关系,与生俱来就存在信赖这种属性。 然而此刻,他却无法坦然地接受,他对白医生必须要具备这种社会职责的‘信赖’。 他对白医生绝对没有不敬的意思,甚至某种程度上,他对白医生的信任更浓厚。 白无水见自己说正事他还半天没反应,不由挑眉加高音量,“你小子,听见没?” 小子? 幸村精市:“……” 这家伙可真是……果然好好喊人对她而言很奢侈。不过‘小子’这称呼虽不礼貌,但也好过‘小孩’之称的闹心。 等等,他是在腹诽和吐槽? 幸村精市抬眼,白无水此时拧眉凝视他,有点色厉内荏的凶。 这样‘活泼’的面孔,似乎从未出现在其他医生的脸上。又或者不属于医生该对病人露出的表情。 幸村精市忽然便明白了什么。 他最先认识是她颇有几分恶劣的本性,其次才是身为白医生的她。 无可避免地,他把幸村精市本身放在了病人的身份之前。 他私心地,把白医生当成了朋友。所以,他不乐意每次她把医生的派头拿出来,他便不能不点头,不能不服从。 白无水可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让少年想了多少东西,只知少年对视而来的眼眸,依稀间竟涌现出了几分幽怨。 白无水真是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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