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这几日总算露了个笑颜:“承蒙言公子看得起了。” 言豫津不满地噘嘴:“你怎么还叫我言公子啊!应该叫我哥哥了!” “我有哥哥!”云蘅瞪眼。 “那叫我小津哥哥!” “豫津!”言侯忍无可忍地制止儿子胡说八道。 言豫津吐了吐舌头道:“好了,集市都开了,走吧我带你去散散心!” 皎皎我心 言豫津抽了抽嘴角,试图从云蘅手里夺回酒坛:“祖宗!这是照殿红!不是白水啊!您这个喝法简直暴殄天物!” 云蘅咂咂嘴,不满地说:“照殿红?照殿红怎么了?我们江左多得是!而且只有顶针婆婆的梨花白最好喝!还要配上辣花生才行!” “是是是······”言豫津十分头疼,不明白明明去东墟逛集市的二人怎么就到了邀月酒楼,云蘅还非要开了所有的照殿红来喝,千金一壶的照殿红啊那可是!即便是宫宴上,皇帝才会偶尔开出一坛来与众臣共饮,谁能想到邀月酒楼的地窖里偷偷藏了这么多呢? “我不开心啊······”云蘅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委屈道。 言豫津“啧”了一声,问道:“为什么不开心?为了苏兄?” 云蘅拿眼瞅他,言豫津笑呵呵摇了摇扇子:“你以为什么事能瞒过我?”他合了扇子在掌心敲了敲,“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苏兄对你不见得无心。” 云蘅缓缓饮下一杯,口中醇香四溢,苦笑道:“他若无心还好,可他一直回避,才叫我无所适从,我常常在想,是不是我求得太多了,而他······要烦恼的事已经够多了。” 言豫津皱了皱眉头:“可是苏兄为什么要回避呢?因为他自觉身子不好会拖累你?但你可是大夫啊!” 云蘅摇摇头,言豫津并不清楚梅长苏这个名字背负着怎样的血海深仇,他是七万赤焰英魂沉冤昭雪的希望,这也是他唯一要去做的事,他甚至没有考虑过以后。 “你跟苏兄讲过吗?”言豫津问道。 云蘅看向他:“讲什么?” 言豫津用扇子敲了敲桌面:“当然直接告诉苏兄你的心意了?依我看苏兄踌躇不前无非是怕耽误你,你得明明白白告诉他非他不可才行,苏兄好是好,就是在有些事上太偏执了。” “言大公子对此事这么有经验,怎么今日在集市上还拉着我跟耗子见了猫般躲那位长孙小姐?” 言豫津瞪眼道:“我给你说正事呢!” 云蘅掩口笑了笑,想了想又垮下脸:“我不敢啊,我怕说了他更不敢见我,直接要把我送回廊州去。” 言豫津恨铁不成钢:“他送你回去你就回去?不过不见得苏兄狠得下这个心,你就听我一回,我不会害你的。” 云蘅深吸一口气,举起照殿红便往下灌。 “哎哎哎!你这是干嘛!”言豫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酒坛夺下来。 “喝酒壮胆。”云蘅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大义凛然。 言豫津兀自笑了笑,把酒相送道:“那就祝云大侠马到功成!” 云蘅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走向窗边,用力推开窗户,寒夜飘着雪花,让她微微醒了几分。 “喂!那是窗户不是门!”言豫津叫道。 云蘅回眸一笑,转身纵跃而出,迅速融入着夜色中。 言豫津摇摇头,跌坐回去,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坛:“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 夜已深,就连最机警的飞流也去自己屋子呼呼大睡了,忙碌了一天的苏宅逐渐宁静下来。 梅长苏翻开一卷书,可始终心神不宁,他总觉得火药之事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问题出在哪里了呢?而言豫津那日的话又在这几日常常萦绕耳畔,更是搅乱了他的思绪。 忽然,房门看了,寒风卷集着雪花冲淡了室内的温度,而这清冽的夜风里,还夹杂着浓郁的酒香,梅长苏只消一闻,便知是集百花酿成的照殿红才有的香气。 他抬眸去看,门口影影绰绰似有一人,尽管看不清样貌,可他的心却意外地安定下来,那个等了很久的人终于回来了。 “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乐不思蜀了。”梅长苏温声道,一边起身走向门口,伸手将门合上,把风雪挡在外面,一边皱了皱眉,“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谁带你喝的?嗯?” 云蘅面上带了一丝红晕,黑白分明的双眸分外澄澈,她毫无立场地出卖队友:“言豫津!” “又是他?”梅长苏将云蘅落满雪花已经有些濡湿的披风解下,转身挂在一边,可尚未回身,忽觉腰间一紧。 纤细的胳膊自身后牢牢抱住了他,那样用力,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梅长苏一怔,安抚一般拍了拍云蘅的手:“怎么了?” “言豫津说酒能壮胆。” 梅长苏失笑:“壮胆?” “我有些话想问你,可我害怕,又不敢问,只好这样了,你先······先听我说完好不好?”云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飘忽。 梅长苏垂眸看着那双白皙的手,在心底叹了口气:“你说吧。” “我知道,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自私惯了的,那点小聪明全用在筹谋算计上了,我没有宫羽姑娘那样温柔,她会那么多乐器,是音律大家,她又那样聪明,这几年在金陵能和秦般弱相抗,我也没有霓凰郡主那般英姿,她是一方将帅,是血战沙场的九天凤凰······和她们比起来,我什么也不是。” 梅长苏张了张嘴,还是决定等云蘅说完。 “我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毫不犹豫地丢弃,又被云家逐出家门,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没有遇见林殊······因为遇见你,才有了今日的云蘅。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好,可我······可我也是真的喜欢你的。” 梅长苏身形微僵,他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那是理智高高筑起的囚笼。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我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的喜欢?”云蘅颤声问,“如果,如果你说没有,我以后一定不会提起这件事,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梅长苏沉默着,他的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而他深深地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经在溃堤的边缘。 他们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者,那只是一瞬间,只是这样的等待太过漫长,又太过痛苦。 云蘅像是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全身的血液,都已在渐渐凝固。 蜡烛突然爆出火花,云蘅微微一颤,心中的苦涩蔓延,最终她缓缓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梅长苏感受那双胳膊松了松,最终垂落在身侧,在那一刻,他先一步转身握住了云蘅纤细的手腕。 他听见自己痛苦地问道:“阿蘅,我这样一个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的人,值得吗?” 云蘅抬起眸子,澄澈的眼中缓缓聚集了一汪清泉,顺着面颊滚落,她的声音无比坚定,含着令人心碎的力量:“值得。” 梅长苏闭了闭眼,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彻底崩塌,他的心,他早已破碎的心,是梅岭的一片焦土,是无数冤魂的叹息,他自地狱归来,便从来都行走沼泽,可偏偏遇见了这样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带着不可拒绝的灿烂,这样闯进了他残破不堪的内心。 她是他这黑暗的十二年里,唯一的光。 梅长苏轻柔地捧起云蘅的脸,指尖所触细腻的肌肤令他流连,他轻轻地俯身吻去一颗泪珠,是苦涩的,是他的小姑娘受的委屈。 看着云蘅蓦然睁大的双眸,梅长苏的心底充满柔软,他第一次觉得胸口有了温度。 便这样珍而重之地,像捧着世间至宝一般,将小姑娘紧紧揽进自己怀中。 她的发丝散发着馨香,如同雪间寒梅一般,让他想起那一年二月初六,为他种下满山素梅的小姑娘,红衣白雪,恍若梅仙。 他从不敢想未来,却在这一刻,也曾幻想与她白头。 “阿蘅,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云蘅也同样紧紧地抱着他,感受他一下一下清晰的心跳,在这个宁静的雪夜,是那样有力,那样令她心安。 二人静静相拥,大雪渐渐停了,偶有夜猫咕哝声,却转瞬即逝,仿佛上天都不忍打扰他们此刻的静谧。 “现在能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会离开吗?”梅长苏蹭了蹭云蘅柔软的发顶问道。 云蘅怔了怔,委屈地说:“你说,你说霓凰于你,终究与旁人不同。” 梅长苏愣住了,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何时讲过这样的话,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紧了紧双手:“傻姑娘,那怎么能一样?抛却那桩年少时无关情爱的婚约,我当然是这个世间最希望霓凰幸福的人,她能有聂铎相伴,我又怎么不会为她欣喜?是我错了,不该说这样的话惹你伤心,好不好?” 云蘅嘟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问道:“那我呢?我与旁人一样吗?” 梅长苏失笑,故意逗她:“阿蘅啊,阿蘅就是阿蘅。” 云蘅不满地用额头撞了他一下:“不行,好好说!” 梅长苏叹了口气,抚摸着云蘅的发丝道:“阿蘅于我,是心中至宝,是长苏愿意珍重、呵护一生的人。” 云蘅满意地蹭了蹭,像只小猫似的,又想起什么,退开一步瞪着梅长苏道:“你真的喜欢我吗?不会是哄我的吧?你连霓凰郡主和宫羽姑娘都不喜欢,为什么会喜欢我?” 梅长苏低咳一声,心觉霓凰和宫羽真是跨不过去的坎了。 “她们都是世间独有的女子,可是只有阿蘅,是将我从雪地里拉出来的人,是为我种下满山素梅的人,是为了我,放弃了自由自在,只守在我身边,为我撑起一方天地的人,阿蘅不需要会琴棋书画,也不需要去战场厮杀,我能护住的人太少了,我只想阿蘅一世无忧。” 云蘅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晶莹剔透。 梅长苏叹息:“怎么又哭了呢?真像个孩子。” 云蘅重新把头埋在梅长苏怀中,瓮声瓮气道:“你才是孩子呢!” 梅长苏笑了起来,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 次日,云蘅撑着剧痛的头爬起来时,望见熟悉的苏宅,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按压着穴位感受疼痛渐渐消散,也带回了些许神智,昨日······她猛地跳了起来,趿拉着鞋向屋外跑去,穿过回廊,正瞧见梅长苏叫晨起练功的飞流回来擦汗。 飞流先发现了云蘅:“蘅姐姐!” 梅长苏也循声望了过来,柔和地笑了笑:“头还疼吗?” 云蘅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梅长苏笑了起来,打发飞流去前院找吉婶吃早点,便走了过来伸手触了触云蘅的额头:“还好没有再发烧,你病都没好,还喝那么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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