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纲笑道:“姑娘也不必在意,巡防营不可能回到太子手中,又能让誉王这样生气,那就只能说明——” 云蘅忽然看向天空,一只喜鹊由远及近,落在了离二人最近的树枝上,偏头叫了几声。 沧巫阁传信不同于琅琊阁,为防止同一种鸟飞来飞去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常常采用的是不同鸟类,除却八哥小黑是云蘅直接传递最紧急消息的渠道,喜鹊正是宫内向外传消息的鸟。 云蘅伸手抚了抚喜鹊的羽毛,它十分乖顺,并不像小黑那样咋咋呼呼,等云蘅解了信筒,便扑棱棱飞了出去。 云蘅扫了一遍暗语信:“这信到得晚了些,新带出来的孩子到底不是十分得用,不比阿寒他们。” 黎纲道:“阿寒毕竟是天机堂出身的暗卫,是长老们调教出来的,若是姑娘觉得金陵忙不过来,把阿珏召回来也可。” 云蘅点了点头:“也好,阿珏年前到了南楚,我看那边左右无事了,叫她回来吧。” 黎纲立刻去传信了,云蘅走回房中,将暗语信在烛火上烧掉了。 信是芷萝宫的宫女传出来的,信中道,今日是静妃生辰,皇帝午后去了芷萝宫,不出多久,便传出将巡防营交给靖王节制的旨意来,而且还特允靖王日后不再需要请旨进宫,可随时去探望自己的母妃。 云蘅心道,难怪誉王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这前者还好说,后面一条恩旨几乎是亲王特权了,看来靖王晋封五珠亲王也是指日可待了。 但云蘅又不觉有些心惊,她很难相信皇帝的突然施恩是起了什么慈父心肠,想要补偿一下这个冷落多年的儿子,只怕是太子失势,誉王坐大,朝局失衡后的策略罢了,就如同当年立了太子随即扶持誉王上位一样,如今的靖王也是同样的作用。 不过对于靖王来说,皇帝到底如何作想并不重要的,他要做的就是稳扎稳打地上位,在朝堂上立足,让更多的朝臣们看到,除却整日里阴谋算计的太子和誉王,还有一位皇子,他军功累累、民政也逐渐得心应手,原该不比任何人差的。 这一边梅长苏也条理清晰地安抚了誉王,誉王一股脑地想着如何挽回圣心,虽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视靖王,但到底心中松了口气。 “对了,谢玉案了结,不知殿下准备如何安置卓家?”梅长苏趁机提起了此事,卓青遥已经陪着谢绮前往药王谷许久了,但卓鼎风及夫人如今仍被扣留在誉王府内。 “自然是多加关照,让他们回到天泉山庄安稳度日。”誉王不甚在意地说。 “说的也是,天泉山庄尚有根基在,倒也无需殿下替他们操心,”梅长苏想了想道,“卓家到底是谢玉用过的人,殿下最好不要再用,不如让他们安稳脱身,殿下得个贤宽的名头就好。” 誉王心中一动,他自然不想轻易放过天泉山庄这个势力,忙道:“江湖势力虽然不比朝堂,但到底是有用的,卓家还有几分实力,为何先生······” “有苏某在,殿下还担心什么江湖?”梅长苏淡淡道。 誉王等的就是江左盟宗主的这句话,当下面露喜色:“说的是,天泉山庄就算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未必看在梅宗主眼里呢。” “殿下过奖了,这样的狂妄之语,我还不敢讲。”梅长苏虽语意谦逊,但却神情冷峻,面上傲气如霜。 誉王看在眼里,不由想这位神思鬼算、江湖名重的麒麟才子如今在自己麾下,心中说不出的得意与欢喜,方才进来时那一番气闷怀疑早已烟消云散。 想到刚才,誉王这才重新注意起方才退开的两个人里有一位姑娘:“方才那位,是盟里的云姑娘吧?本王听闻,云姑娘在江湖上也一向有些名声。” 梅长苏听他主动提起云蘅,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想着誉王此人甚少将女子看在眼里,这些话无非是秦般弱查到的,他本人并不如何在意,便抬眸淡淡道:“阿蘅只是从小跟着我,我身子不好,她偶尔会替我处理一些盟中事务,至于名声什么的,殿下可是高看她了。” “哪里,江左盟是卧虎藏龙之地,跟在先生身边的人,想必都不是凡人。”誉王无非是见这苏宅上下都没什么女眷,连侍女都没见两个,又瞧云蘅容貌出众,一时好奇罢了,看梅长苏语气随意,便也没有深究的兴趣,二人随意攀谈一番,也便告辞了。 梅长苏不知道云蘅去了哪里,好不容易哄了黑着脸的飞流留在外边,自己去了密室,却吓了一跳,密室里不只是蒙挚,还有正翻看着《翔地记》的靖王萧景琰。 梅长苏从誉王那里已经大致了解了情况,又听靖王细细叙述了当时情境,心中对于目前的境况宽慰许多。 原本二人独处时,除了党争往往还会谈一些具体的朝政,但今日碍于还有第三个人在,靖王不想多说。 倒不是他信不过蒙挚,只是这位禁军大统领表态要助他夺嫡时,也仍是以忠君为前提的,党争倒无所谓,但自己对于皇帝已处置的朝务有不同意见,靖王并不愿意让蒙挚听得太多。 梅长苏自然明白萧景琰的心思,所以他也并未挑起其他话题,二人言谈冷了场,蒙挚只好努力暖场,梅长苏忍不住笑了笑,便率先提起时间已晚,不如大家都散了这样的话。 萧景琰顺势接下话题,还未走至石门边,又折返回来,伸手拿起那本《翔地记》道:“这本书着实有趣,我刚才还没看完,先生不介意我拿去借读两天吧?” 梅长苏呼吸微窒,遂即浮起微笑,语调也没有什么差别:“没关系,殿下如果喜欢,尽管拿去看好了。” 靖王略略施礼以示感谢,将书拢在袖中,转身走了。 待云蘅处理完宫中暗线出消息不及时的事后,蒙大统领也已经告辞离去,梅长苏竟是少有地坐在原地发起呆来。 云蘅端着药膳放在小几上,用勺子搅了搅见温度合适才递给梅长苏:“怎么了?今日不甚顺利吗?” 梅长苏接过后喝了两口,又放了回去:“没有······我方才在密室里见了景琰。” 云蘅点头,这么大的事,只怕萧景琰也一时拿不准,肯定会来询问一二以求安心:“那是怎么啦?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是不是靖王惹你不高兴了?” 梅长苏笑了起来:“景琰又不是孩子,飞流都不会惹我不高兴了。” “没有!”一旁玩纸孔雀的飞流连忙表态。 “是,我们飞流最乖了。”梅长苏赶忙笑着安抚。 飞流十分高兴地带着一兜纸孔雀飞上了树梢。 “景琰方才借走了我那本《翔地记》。”梅长苏叹了口气。 云蘅看着他:“那本书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你写了很多批注。” “批注的内容没有问题,笔迹也早已大不相同······只是······”梅长苏蹙了蹙眉,“有两个字,是家母闺名,我有减笔避讳。” 云蘅“啊”了一声,当年她让阿寒带着晋阳长公主的遗物去联系十三先生,那只玉笛在火焰之上,只要是合适的角度,便会显出“溱潆”两个字来,正是晋阳长公主的闺名:“靖王看得出来吗?” 梅长苏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景琰不知道我母亲的闺名叫什么,即便是从前也没发觉过我有避讳这两个字,而且我也只各减了最后一笔,他有可能根本注意不到。” 云蘅心中明白过来,伸手拉住梅长苏轻声道:“其实,是因为书中带着过去的痕迹,苏哥哥才会紧张的吧?” 已经流逝的那段过去就像粘软的藕丝,虽然被萧景琰无意中牵在了手里,但却因为太细太透明而永远不会被他瞧见。 梅长苏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摆脱掉这些软弱的情绪,和一些心底深处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哥哥,在我面前,你从来不需要掩藏什么的。”云蘅盯着他的眼睛。 梅长苏的思绪逐渐平静,他伸手摸了摸云蘅明澈的眼睛,又在她半阖的双眸上吻了吻,云蘅安然地靠在他的怀中,声音柔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梅长苏低声道,“今日我劝誉王不要启用卓家,日后天泉山庄是彻底摆脱朝堂了。” 云蘅蓦地眼眶一红,卓家如何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梅长苏特意如此,无非是因为她对卓家的牵挂,声音有些瓮瓮地,叫了一声“苏哥哥”。 梅长苏低笑:“这就感动啦?” 云蘅吸了吸鼻子,重重点了点头:“谢谢你。” 梅长苏心中柔软一片:“傻姑娘,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更晚些时候,甄平成功溜走,黎纲只好硬着头皮打断了二人的静谧,奉上暗桩传来的消息。 上面说谢玉一路南下,已经遭遇了多次截杀,都被江左盟的人护住了,如今被吓得不轻,可以说是惊弓之鸟了。 梅长苏沉吟了片刻,慢慢道:“要多留意莅阳长公主府,有什么新的动向,提早报我。” “是。”黎纲头也不敢抬地退了出去。 阿寒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平静到云蘅几乎想把阿寒撤回来,而换一个普通下属去盯着了,似乎总有些大材小用。 她幸好没有这样做,刚迈入了六月间,进了暑日,云蘅和晏大夫已经开始准备行针药浴的时候,阿寒终于送回了消息。 “属下昨日见秦般弱自红袖招而出,径直出了金陵城,心觉有异便跟了上去,秦般弱一路乘轿到了京郊犀牛镇,轿子在犀牛镇里绕了一圈,最后落脚于一个贫瘠的小吃店。” 云蘅蹙了蹙眉:“小吃店?” “秦般弱在后院见了一个人,此人正是秦般弱的师姐,也是璇玑公主的徒弟,我听秦般弱叫她四姐。” “四姐?”云蘅回忆了一下,“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此人容貌出众,极擅媚术,当年艳帜最盛时,还进过琅琊美人榜三甲,在金陵城的达官贵人里也多有名气,只不过帮助秦般弱稳住红袖招后,便退隐了,这些年更是从未插手金陵诸事,所以我们才忽略了她。” 云蘅笑了一声:“秦般弱的红袖招被十三先生打击地七零八落,她这是请自个师姐出关了?” 阿寒点头道:“那个四姐武功不低,我无法太过靠近,但隐约听见秦般弱提起红袖招、誉王等事情,最终四姐仿佛答应了秦般弱什么,她显得十分高兴,便回了金陵,我只好先调人在犀牛镇盯着,自己也回了城。” “今日一早,秦般弱再次出门,在京城华蓉绣坊与四姐碰面,最后落坐于隔壁一个售卖茶水的凉棚。” 云蘅眯着眼睛:“凉棚?那岂不就是——” “正是,从此处看去,正巧能看见一条街外与绣坊成夹角之势的苏宅角门。”阿寒神色凝重起来,“而且当时,童路正好来送菜,所以我猜,兴许是童路在帮助秦般弱手下逃跑时露了痕迹,被他们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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