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字字珠玑,几乎让梅长苏回不过神来,可心中却更为这些话而震颤,但是,他不只是萧景琰的朋友林殊,他还是梅长苏,必须阻止靖王的冲动与冒进,梅长苏叫道:“殿下!” 可下一瞬,靖王忽然抽出佩剑,径直斩断了铃绳,连接着苏宅与靖王府最深秘密的绳子,就这样被斩断了。 梅长苏呼吸一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靖王的性子,靖王是要破釜沉舟了,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殿下!” 靖王倏然转身,目光如炬:“事到如今,你既不愿援手,我也无话可说,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萧景琰今后何去何从,就不劳梅宗主费心了!” 梅长苏目光一颤:“殿下此言何意?” 靖王冷笑一声:“先生算尽天下人心,我此言何意,先生怎会不知?”语毕,便率先而出,紧紧关上了石门。 梅长苏跌坐回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对于靖王而言,自己终究是局外人,那自己以谋士的身份先行劝阻,也本该在他意料之中,原本梅长苏也是如此打算,先劝下靖王,再提出由自己组织营救,可他万万没想到,靖王连最后说话的机会也没给自己。 靖王的心性,当不至于如此啊!难道还发生了什么不在自己预料范围的事? 云蘅原本正看着飞流摆弄着一簇自靖王府摘来的梅花,却恍惚听见主院那边有争执的声音。 飞流侧耳听了听:“苏哥哥!水牛!生气!” “什么?”云蘅不解,只好道,“飞流,你去看看主院谁在,把黎纲或者甄平给我叫来。” 飞流点了点头,纵身而出。 云蘅抚着伤口低咳两声,牵动了此处痛得直皱眉。 不一会儿,黎纲快步走了过来:“飞流说,姑娘有事找我?” “主院怎么了?” 黎纲“呃”了一声:“没什么。” 云蘅目光微凝:“黎大哥,你瞒我,我也能问到别人。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苏哥哥和靖王争执起来了?” 黎纲抓了抓头,他们都是得了严令不能去搅扰云蘅养病的,但是梅长苏就这样冲去了靖王府,这两人的脾气,他也实在不放心,只好把事情告诉了云蘅。 云蘅听罢蹙眉,也产生了和梅长苏同样的疑问,靖王仿佛对梅长苏极为不满,也不仅仅因为是梅长苏阻止他救卫峥,还发生什么了? “姑娘?”黎纲叫了一声。 云蘅回过神来,有些费力地起身,伤口的疼痛让她瞬间白了脸,黎纲连忙扶住,急道:“姑娘这是做什么!您现在可万万不能折腾啊!” 云蘅闭了闭眼,缓了口气道:“黎大哥,你立刻给小灵传信,问她今日宫里还发生什么了。还有,我要去靖王府。” “什么?”黎纲惊道,“这可不行!您现在——” “黎大哥!靖王是什么脾气,苏哥哥又是执拗的性子,他们两个人,此刻一个闭门不见,一个站在风雪里死等,要闹到什么时候?苏哥哥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黎纲犹豫道:“那······那也不用您去啊!实在不行我请蒙大统领去劝一劝······” “不行,我必须去!”云蘅面色一沉,带着不容置疑地威严道。 黎纲叹了口气,心道今日晏大夫可是要气坏了,只好跑出去备车,小心扶着身着白色狐皮斗篷的云蘅上了车。 情义 云蘅在马车里眼前发晕,她连忙屏息凝神运转内力,至少也得撑过这一关。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苍茫一片,梅长苏肃容立于亭中,四面透风,连火盆也没有,寒风几乎透进了骨子里,但他不能退。 半晌,列战英才急急从虎影堂跑了出来,心下不忍,却也不敢多言,只道:“苏先生,殿下如今另有要事,暂无闲暇,先生请回吧。” 梅长苏面无表情:“请你转告殿下,如果他今日不来见我,我是不会回去的。” 列战英苦恼了一瞬,又问道:“苏先生,您是真的,不想让殿下去救卫峥吗?” 梅长苏移开目光,声音清冽:“你让靖王出来见我,我自然把话跟他说清楚。” 列战英跺了一下脚,只好转身,可还未迈步,只听身后一阵“乒乓铿锵”之声,还有兵士呼喝:“何人擅闯王府!” 列战英凝神去看,却见云蘅手持长/鞭,将门前守卫打了个天翻地覆,径直闯进了府中。 “云姑娘!”列战英一怔,对身后追来的府兵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你这是——” 云蘅缓缓将长/鞭收起,神情比这漫天大雪还要清冷苍白几分,梅长苏见她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走过,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姑娘啊,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云······云姑娘?”列战英惊讶地打量着云蘅苍白得有些病态的面色,她仿佛脆弱得一碰就倒,故而也不敢伸手去拦,看了一眼端立不动的梅长苏,只好眼看着云蘅一步一步踩着雪走上石阶,来到虎影堂的门前。 列战英心中也隐隐盼着云蘅的到来能打破这一僵局,他既不敢违背殿下的意愿,却也不忍看梅长苏在这风雪里受寒。 云蘅每走一步面色就更白一分,前边一番打斗早已牵扯了伤口,但她不能倒下。 云蘅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紧闭的虎影堂门朗声道:“靖王殿下!你可知卫峥是谁?” 列战英有些茫然地看向云蘅,这是什么问题?殿下怎会不知卫峥是谁? “殿下您认识的卫峥,是袍泽,是故友,是赤焰军的旧人,是赤羽营的副将,也是梅岭的幸存者。”云蘅顿了顿,“但我认识的卫峥,是我的素玄哥哥,是浔阳云氏的女婿,是我的姐夫,也是我药王谷的少谷主!” 列战英连忙去看依然没什么动静的虎影堂,是啊,他们怎么都忘了,云姑娘可是药王谷出身,即便苏先生不赞成救卫峥,难道云姑娘还不会出手相救吗? “殿下可知,自卫峥被劫一事传出后,这一路上,药王谷、江左盟、沧巫阁几次组织营救,我们的暗桩兄弟伤亡惨重!昨日一役,便有数十人命丧西城门!可我这个做阁主的甚至不能去给他们收尸!”云蘅想到昨日的惨状,眼底涌上热泪,却又被自己连着一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列战英震惊道:“昨日夏秋所说城门口劫囚的,竟然是你们的人?!” 他话音刚落,虎影堂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靖王也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内。 云蘅瞪着他毫不退让:“他们拼死相救的,不是赤焰军的旧将,只是素玄而已!靖王殿下,你看看那风雪中的人,他病重了整整五日,这五日一只脚就踩在鬼门关上,我和晏大夫抢回了这条性命,不是让你来糟蹋的!” 靖王随着云蘅的手看向远处的梅长苏,目光微微一跳。 “他昨天才醒,便提心吊胆怕殿下您因此事而受到牵连!可殿下您呢?您可曾问过一句他的病情?” “梅长苏对你而言,或许就是个阴诡满腹、可有可无的谋士,可他于我,于江左盟,是可以以命相抵的毕生追寻所在!他为你殚精竭虑,你不在乎,可我们在乎。”云蘅哽咽了一下,“殿下只知他在密室里拒绝了你,又可知他醒来后便派人保住浔阳云氏,可知他暗中接应药王谷中人入京,可知他彻夜未眠推演营救之法?” “我怎会——”靖王忍不住道,但却被云蘅毫不留情地打断。 “你当然不知道,你甚至不肯听他说完就把他丢在了阴寒的密室里。那个时候我们都不在身边,若是他发病了,倒在了那里,靖王殿下,你可会有一刻的痛心?” 靖王脸色发白,他当时愤懑至极又失望不已,哪里会想到这些······ “可是苏先生为何——” “他为何阻止你救卫峥?”云蘅露出一丝冷笑,“因为救卫峥为的是情义,这是他与我、与药王谷之间的事,但他殚精竭虑要保的不只是卫峥,而是殿下您,他情愿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也绝对不会让殿下卷进这件事的。” 靖王看着云蘅,不知该如何回应,转眸看向阶下面色如雪的梅长苏,他记得梅长苏第一次来府中,在室内有火盆都还经受不住,更何况今日这般—— 云蘅隐隐感觉伤口疼痛,微微放缓了语气:“殿下,可还记得郡主遇险后,我在小巷里与殿下所说的话?” 靖王一怔,那一日云蘅的话在耳畔响起:“他或许并不介意殿下的误解,因为他知道殿下如此是因为心善,但是我介意,我曾为他颠覆整个双刹帮,我不允许他受到任何伤害,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云蘅见他神色变幻,淡淡将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殿下,前路艰险,要想走到最后,靠的不仅仅是一腔热血,或者是满心的愤懑,而是要时时刻刻保持冷静,只有静下心来,才能拨开朝堂上的重重迷雾,看穿人心。” “我······”靖王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巴。 “殿下若是连一个梅长苏也看不透,日后又该如何权衡天下民心?”云蘅叹了口气,“我知道殿下心性,不该如此,只是无论有什么误解,总该说出来才是。” “是啊是啊!”列战英被云蘅这一番疾言令色吓到,听见这句连忙道,“殿下,有什么话说开就是了,苏先生为咱们做了这么多,殿下您可不能——” “云姑娘!”靖王没听完列战英的话,突然瞳孔紧缩,看向云蘅。 列战英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云蘅也倒抽了一口气。 云蘅茫然地看了二人一眼,徐徐低下头,这才发现,血液已经渗了出来,染红了月白色的外袍,就像一朵绽开的花。 她第一反应是自己这一番折腾,跑来把靖王骂了一顿,又撕裂了伤口,苏哥哥可要生气了。 云蘅缓缓回头,想去看看亭中梅长苏的神情,只是眼前的景象在大雪中愈发模糊,最终,云蘅坠入了黑暗中。 靖王几步上前接住了她,梅长苏惊道:“阿蘅!”便不顾雪天路滑,径直奔上石阶。 甄平在身后举着伞一叠声地喊:“宗主小心!” 梅长苏几乎是有些颤抖地从靖王手中接过了云蘅,靖王身形一滞,竟然不敢与梅长苏对视,连忙起身对列战英道:“还不快请太医!” “不用了,”梅长苏忽然道。 靖王一怔,还以为梅长苏在同他赌气:“苏······苏先生,这——” 梅长苏抱着云蘅站起了身,并没有其他异色,对着靖王道:“殿下,还需借府上房间一用,阿蘅的伤口怕是裂了,太医反而不便,我来就好。” “是这样,”靖王连忙一挥手,“虎影堂内室便可,也有伤药和纱布之类的,先生快请。”又嘱咐列战英道,“唤两个侍女过来。” 列战英一抱拳,转身就跑。 梅长苏略略颔首表示感谢,快步走进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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