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宽心,景琰会及时赶来的。”静妃柔声安慰道。 外面的喊杀声愈发刺耳,血腥气更加浓厚,被拘在殿内的佛牙焦躁地踱步,突然昂起头“嗷——”的一声长啸,几乎吓断了众人紧绷的神经。 “这是什么畜生!怎么进来的!”梁帝暴怒地叫道。 梅长苏轻轻抚着佛牙的脊背,安抚它被血腥气激发出的野性。 静妃则笑道:“陛下稍安,这是景琰的战狼,他虽不在此处,留下佛牙,也是替他护卫陛下。” “哦?”梁帝转怒为喜,“这头狼,也是可以杀敌的?” “是呢,有它在,没有人能靠近陛下一步。” 就在殿内众人绝望地等待援军时,外间的厮杀没有片刻的停止。 言豫津一身染血的铠甲,一次又一次挥起长剑,在这样的战场上,任何花哨的动作都是多余,只有无尽的劈、砍、刺······ 当他意识到身后劲风,而自己插/进另一个叛军体内的剑还未拔出时,言豫津第一次意识到了死亡的靠近。 “当啷!”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拔出佩剑转头去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小蘅!你怎么来了!” 云蘅撒出一把暗器,拎着言豫津后撤几步:“我若不来,刚刚那一下你胳膊都能直接掉下来。” 云蘅的鞭子舞得令人眼花缭乱,再加上她不时就撒出一把暗器或是毒药毒粉,一时间竟没有叛军敢往这边靠,这让被围攻了半晌的言豫津有些无语:“这些人真是欺软怕硬。” 云蘅望着仿佛永远也杀不完的叛军,神色镇定:“再坚持一下,援军已经到了。” “靖王殿下回来了?”言豫津惊喜道。 “不止,霓凰郡主带着卫陵军也来了。” 话音刚落,蒙挚浑厚的声音带着内力席卷了整个战场:“此乃我大梁最后一道防线!开城门!随我杀出去!” 禁军并不知卫陵军已然包抄了庆历军的前锋营,更不知道这种时候开城门冲出去是不是去送死,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所犹疑,他们嘶吼着拼尽最后的力气高举着武器,杀向叛军。 平乱 殿门砰得一声被撞开,一股寒风吹进来,吹得大家心惊肉跳。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俊秀阴冷的少年,周身上下寒气袭人,手中握着一把轻薄的短剑,剑锋如水,并无血痕。 飞流板着脸,硬邦邦冷冰冰说道:“来了!” 在一片僵直的目光中,梅长苏柔声问道:“飞流,是靖王殿下赶来了吗?” “嗯!”飞流重重应了一声。 殿中满是长舒一口气的声音,梁帝喜不自胜地搂着静妃的肩膀,不停地说:“好孩子,好孩子!” 飞流又对着梅长苏道:“蘅姐姐!” 梅长苏眸中划过一丝光芒,拉近飞流轻声问:“蘅姐姐也来了?她在哪里?” “外面!”飞流想了想,“霓······霓······” “霓凰郡主也到了?”梅长苏替他说出名字。 “嗯!”飞流又重重点了点头。 梁帝惊道:“霓凰?霓凰怎么来了?”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整齐稳定的脚步声,似乎在重新布防,紧接着,霓凰的声音清晰地响起:“霓凰救驾来迟!请见陛下!” 梁帝一喜,急急道:“快!快开门!让霓凰进来!” 不等高湛行动,离殿门较近的几个文官已经拥过去开门,霓凰大步迈进,虽然英姿飒爽,但鬓发却微微散乱,玉色披风上溅满血迹,霓凰撩衣下拜:“霓凰率五千卫陵军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恕什么罪!霓凰救驾有功,朕要重赏!快起来!跟朕说说,外面如何了?”梁帝在高湛的搀扶下迎了上来,亲手扶起霓凰。 霓凰一笑,眸光扫过梅长苏,见他安好便放下心来:“霓凰在卫陵得到庆历军谋反的消息,知道陛下这里只有三千禁军,丝毫不敢耽搁,连夜率领五千卫陵军赶来九安山,恰好遇见靖王殿下调纪城军自北边而来,殿下率一万轻骑拦截后路,两万大军包抄左翼,霓凰便带着卫陵军直袭中营,取了徐安谟的项上人头,如今叛军已然缴械,靖王殿下正在安排善后事宜及纪城军驻防,想必很快便来复命了。” “好!好!”梁帝颤声道,一边欣慰地拍了拍霓凰的肩,“幸好你当机立断。” 云蘅望着面前的尸山血海,心中有些发冷,她杀过人,却是第一次看见战场。 原来这就是战场,只为了上位者的私利,多少无辜之人丧命于此,又有多少父母再也等不到儿子回去,多少妻子盼不回夫君。 云蘅早前怕血迹污了狐裘披风,便将披风留在了院中,如今在寒风里,愈发萧瑟起来。 她一步一步往回走,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尸身,忽然,云蘅颤了一下停下脚步,望向左侧的那具尸首。 那具尸体依然睁着双眼,神情迷茫,自锁骨至胸前的刀痕几乎将整个人劈开,云蘅怔怔地看了许久,俯下身替他合上了双眼,这时才发现,他的手中紧紧捏着一个被鲜血浸染的平安结。 “鲁校尉在老家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原是准备三年国丧后换防回家娶媳妇的,这个平安结他一直当个宝贝······”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云蘅心中一沉,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这样一个鲜活的人,两日前在卫陵还同自己说话的人,却再也不会醒来了······ 眼前许多人匆忙走过,忙着清理战场、安置遗体,云蘅将平安结交给了身边的卫陵军士兵,嘱咐他将此物送还给鲁校尉的家人,她不敢也不想再多做停留,便继续朝猎宫走去。 云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沾染了血迹,却蹭不掉,鞋上、衣服上都有被溅到的血迹,她立在猎宫门前的平台上,望着断壁残垣和来来往往的人,一时心中惶然,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忽然,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云蘅定睛去看,只见那人一身月白长衫,正俯身同一个人说着什么,紧接着,那人似有所感地回身望向云蘅所在的地方,也是一怔。 云蘅怔怔地看着十步开外的梅长苏,心却逐渐安定下来,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不由眨了眨眼,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梅长苏看着小姑娘煞白的面容,又见她神情恍惚地望着自己落泪,心中忽然蔓延出一丝疼痛来,他顾不得其他,几步上前站在了云蘅面前。 梅长苏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云蘅冰凉的面颊,替她擦拭着不断滚落的泪珠,最后叹了口气,将小姑娘拉进了自己怀中。 “这样冷的天,怎么连披风也不穿?” 云蘅留恋这个怀抱,却又小心地不让自己沾染血迹的手碰到梅长苏的衣服,直到那股沉暗的情绪彻底退去,云蘅才吸了吸鼻子瓮声道:“穿着你送我的狐裘,怕弄脏。” 梅长苏笑了起来,揉了揉云蘅的头发:“傻姑娘,衣服脏就脏了,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云蘅一言不发地将自己埋在梅长苏怀中,他身上清淡而冷冽的梅香逐渐冲淡了萦绕不去的血腥气。 梅长苏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又觉得不过数日不见,小姑娘好像又清瘦了不少,想到她这些日子的奔波,有些心疼:“阿蘅可有受伤?我看你脸色十分不好。” 云蘅摇了摇头:“我没事。” 梅长苏松开云蘅,柔声道:“等会景琰来了还要处理叛军的事宜,此处人来人往不方便,我们先回去,你该休息休息了。” 云蘅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阿寒的身影,想必他去安排那些撤出战场的沧巫阁弟兄了,也不知道这一番混战有没有伤亡,云蘅垂眸叹了口气,挽着梅长苏的手臂道:“那我们走吧。飞流呢?” 梅长苏笑了笑:“方才佛牙也在,我怕景琰回来瞧见,就叫飞流拖着佛牙出去玩了。” 云蘅终于露了一丝笑意,眼底惨淡的愁雾也散开了些:“这些日子躲着靖王还要躲着佛牙,真是辛苦你了。” 梅长苏原笑着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与云蘅一起望向急急走来的人。 言豫津颇有些狼狈,铠甲和披风上沾着血迹,但精神头似乎还不错,眼底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光泽:“苏兄,小蘅。” 梅长苏微微颔首:“这几日都辛苦你了,可有受伤?” 言豫津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我武功高超,怎么可能受伤呢?” 云蘅翻了个白眼:“也不知刚才在战场上谁还要靠我救来着。” 言豫津不满地撇了撇嘴,总还记得自己的正事:“小蘅你······啊,如果你没什么事,跟我去看看宫羽姑娘吧?” 云蘅一时茫然不解:“宫羽?去哪看?” “她受了些伤,可猎宫的大夫本就有限,再加上又都是男子,恐怕是要劳烦你。” 云蘅感受到梅长苏僵硬了一瞬,皱了皱眉:“宫羽怎么来猎宫了?” 言豫津闻言一怔,拿眼去瞟梅长苏,他还以为宫羽是江左盟安排过来的,难道不是? 梅长苏语气飘忽道:“在九安山我才发现她混进了禁军里,又赶上誉王谋反的消息,就只能先把她留下来了······”一边说一边打量着云蘅的神情。 云蘅默然,她离开时虽然交代了阿寒安排自己人混进九安山的队列,但一来宫羽不是沧巫阁的人,二来阿寒恐怕也不会想到让一个姑娘家女扮男装守在外边。 “既然如此,我去看看她。”云蘅说罢,便从梅长苏的臂弯里抽出了手,向言豫津来时的方向走去。 言豫津瞪大了眼睛,看向露出一丝无奈笑意的梅长苏,心觉自己好像闯了祸,一时间有些犹豫。 云蘅头也不回:“走啊,我可不认识路。” “哦,哦······”言豫津又看了梅长苏一眼,连忙转身小跑跟了上去。 梅长苏见二人快步离开,不由揉了揉额头,无奈地笑了笑,这几日忙乱他竟一时忘了这一茬。 言豫津小心观察着云蘅的神情:“你······” 云蘅道:“宫姑娘伤的重吗?” 言豫津呆了一瞬,只好顺着话题走:“我、我不知道,但她是个姑娘家,又没有我们经打,看样子不太好,我暂时先把她安置在分配给言府的院落里了。” 云蘅点了点头,走进偏院,言豫津没有跟进来,宫羽正倚在床上自己处理伤口,面无血色。 宫羽也恰好抬头看到了云蘅,怔了一瞬,点头行礼道:“姑娘来了,请恕宫羽不能起身相迎。” 云蘅看着她玉臂上的伤口,在如凝脂般细腻的皮肤上显得愈发刺目,便走了进去:“言豫津说你受了些伤,又不肯给大夫瞧,我便过来看看。” 宫羽抿了抿唇角,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的原因,脸色更加苍白了:“有劳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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