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长苏,”云蘅在他怀中转了身,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认真问道,“你怎么了?” 梅长苏眼底闪过莫然的情绪,他的阿蘅真是个敏锐的姑娘啊,但是他要怎么说呢?见了静妃之后,故人常常入梦,这一次的战乱,他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战场,却从未有过这样的迷茫,林殊的结局在战场,那梅长苏的结局又在何方? 云蘅看出梅长苏眼底一闪而逝的茫然,心忽然有些疼,她声音轻柔,又问了一遍:“苏哥哥,你怎么了?” 梅长苏叹了一声:“只是此番凶险,怕你出事,也怕再也见不到你。” 云蘅笑道:“怎么会呢?我一定不会让苏哥哥出事的,也一定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梅长苏神情柔和,又摸了摸云蘅的脸颊:“睡吧,这么多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吧?” 云蘅看了看屋内唯一的床铺:“唔······怎、怎么睡?” 梅长苏眼底闪过笑意:“我睡软榻,不碍事。” 云蘅皱起眉头,软榻虽然勉强够一个人将就,但梅长苏的身子又岂是能将就的?望着另一侧还算宽大的床咬了咬嘴唇,最终下定了决心:“要不······要不都睡床吧?” 梅长苏望着云蘅一霎熏红的小脸,一时间恍了神:“这、这不太——” 反正话都出了口,云蘅从来都不是自甘示弱的人,正色道:“你看咱们俩这几天身子都不怎么好,软榻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这床······咳,也挺大的,两个人绰绰有余,别、别管那么多了······” 说罢,云蘅先一步爬上床,蹬鞋躺倒拉被子一气呵成,她把自己挪到了最里面,又有点不好意思看梅长苏。 梅长苏还有些发怔,耳根却悄然红了起来,半晌垂眸笑了笑,也走了过去,轻手轻脚躺在了外侧。 云蘅没出声,只是微微扬手甩出一枚暗器熄灭了烛火,屋子陷入了黑暗。 梅长苏听着身侧清清浅浅的呼吸声,心忽然静了下来,没有什么旖旎的遐思,只是贪恋这一刻在黑暗中的静谧。 一夜好眠。 清早,日光透过窗洒进来,战乱已平,连着天色也是难得舒爽的好天气。 云蘅动了动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月白色的寝衣,云蘅怔住,忽地想起来昨天——她的目光缓缓上移,快速掠过襟口落在梅长苏的脸上,再次一怔。 梅长苏已经醒了,正含笑垂眸望着她。 “你······你离我这么近干嘛?”云蘅觉得呼吸微窒,昨晚明明两个人各占一侧躺好的。 梅长苏无辜道:“你仔细瞧瞧,我再退就要跌下床了,怎么成我离你近啦?” 云蘅一噎,猛地起身去看,发现梅长苏已是侧着身子担在床沿上了,脸一红,连忙退到了最里侧:“你你你······” 梅长苏笑了起来:“阿蘅,我从来不知道你睡着了这么能折腾,昨天夜里,我至少给你拉了五次被子,六七次把你的胳膊和腿扒拉下去······” “梅长苏!”云蘅红着脸恼道,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这样! 这时,偏侧小卧室的门忽然开了,飞流飘了出来,将一个空碗放在了托盘上,大声道:“吃饱了!”然后对眼前的情景视若无睹地继续飘出屋门,找佛牙玩去了。 云蘅的脸更红了,恼怒地瞪了梅长苏一眼,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跑去浴室梳洗。 梅长苏笑了半晌,这才起身收拾床铺,白日里这间屋子人来人往,叫不知情的外人看见了到底不好。 云蘅洗漱完毕,换好了裙装,不知是昨晚睡得好恢复了元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面色倒比前几日好了许多,她走出来看着梅长苏拿着粥碗又在沉思,不解道:“苏哥哥,你和靖王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心事重重的,就算是从前局势不稳的时候,你们可都没有这样啊?” 梅长苏回过神来,给云蘅盛了一碗粥,问道:“景琰怎么了?” 云蘅便将昨日院中的情形说了一遍:“靖王殿下说是为往事伤怀,但我瞧着又不完全是,昨日在我面前,你们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我总觉着似乎哪里不太对。” 梅长苏笑了笑:“阿蘅实在是敏锐,不知道景琰身边的人有没有察觉。” 云蘅喝了口粥,清清淡淡甚是舒爽。 “我想,应该与那日静妃娘娘召见有关。” 云蘅抬头看他,这几日太乱,自己竟然忘了这回事,苏哥哥被叫来春猎就是因为静妃想见他啊! “那天怎么了?你们说什么被靖王听到了?” 梅长苏叹口气:“我以为静姨在景琰面前至少忍得住,没想到她情绪那样激动,连景琰都看出了不对。” 云蘅咬了咬嘴唇:“然后呢?靖王没有问你们吗?” “不能让景琰去猜测我有什么秘密,我便暗示他这关于静妃娘娘的过去,不便多言。” “他会信吗?”云蘅想,对于每一个孺慕母亲的人来说,母亲年少时的过往其实都还挺难以想象的,尤其靖王这样的人,很难去想象静妃在未入宫前的岁月。 “他一定会去问静姨,但我想,静姨会明白我的意思,她会将这个事关我的秘密,转化为自己的秘密。” “我明白了,”云蘅想起昨日萧景琰流露出以前未曾有过的孤寂感,“当靖王突然发现连他最信任的母妃都有着不能告诉他的秘密,他会觉得自己很孤单,无人倾诉。” 梅长苏沉默了一瞬:“这条路,他只能一个人走下去······” 早膳还没用完,列战英忽然急急走了进来:“苏先生,陛下召见云姑娘!” 梅长苏目光微凝:“为何?” 列战英道:“霓凰郡主即将带卫陵军下山,陛下突然召见,问郡主是从何处得到了誉王谋反的消息,郡主无奈只能说出了云姑娘,所以······” 云蘅倒是神色如常:“此事我与郡主商讨过,陛下想问的都有对策,放心。” 梅长苏是布衣之身,未得诏不能近御前,闻言虽然信任霓凰郡主与云蘅,却还是不免忧心。 列战英见状也安抚道:“苏先生,殿下在御前,霓凰郡主也在,只要云姑娘回话不出纰漏,就不会有事的,苏先生放心。” 云蘅冲梅长苏一笑,便起身同列战英离开。 阿寒悄然现身,语气有些紧张:“宗主?” “童路呢?” 阿寒提起童路语气就有些冷硬,想着自己和姑娘辛苦查出了四姐,这个人居然还是入了人家的套:“童路被靖王殿下的人关在后院的屋子里,看守的人里也有沧巫阁的弟兄,他最近还算老实,没有异常举动。” 梅长苏神色冷淡:“把他送回江左,飞衍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阿寒领命,又道,“昨日那两百人陆续回到了各地暗桩,姑娘命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搜捕夏江。” 梅长苏的眼神里破出一抹幽光:“夏江······通知金陵暗桩,在城内严密搜查。” “宗主的意思是夏江还在金陵城?” “誉王不死心,难道夏江就甘心远遁江湖了?他一定会留在金陵伺机而动。另外告诉蔺晨,他的事情抓紧办。” “是。” ······ 列战英的声音自大殿外响起:“陛下,江左盟云姑娘到了!” 萧景琰和霓凰郡主对视一瞬,又不着痕迹地错开了眸子。 “宣。”梁帝的神情也看不出什么。 高湛一甩拂尘,高声道:“宣江左盟云蘅觐见!” 云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神态恭谨地走进殿门,尽量让自己显得是个不起眼的江湖人。 “民女云蘅参见陛下。”云蘅下拜行礼。 梁帝见她动作不甚熟练,却十分恭敬有礼,满意地点了点头:“平身。” 云蘅谢恩后起身,又对靖王和霓凰郡主依次行礼问安。 “朕听说,此番霓凰能及时赶来救驾,多亏你传出消息,可有此事?”梁帝问道,声音和蔼却令人发冷。 云蘅垂眸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哦?那你说说,金陵城被皇后勒令禁军掌控,朕的警哨一点消息都传不出,你是如何发觉誉王要谋反,又如何知道他控制了庆历军,又如何逃出金陵的?” 云蘅沉了口气,缓声道:“回禀陛下,自悬镜司被查封后,苏宅与誉王殿下便结下仇怨,此番宗主离京,身边只带了飞流一个孩子,苏宅里的下属家仆都留在家中,民女心中担心,便时刻注意着誉王的动作。” 靖王看了她一眼,心道云蘅倒是什么都敢说,不过她越是这样坦然,陛下反而会放松警惕。 “哦?你注意到什么了?” “民女愚钝,但也知道禁军护卫宫城,巡防营警戒帝都,可有一日街上忽然多了禁军的身影,并且持皇后诏令接管了各个城门的巡防营,民女心觉有异,又发觉誉王府夜里也人头攒动,频频出入城门,民女担心誉王殿下会趁机报复苏宅,便安排大家暗中撤出了金陵。” 梁帝点了点头。 “我撤出金陵后并未远离,而是暗中跟随誉王府的人,最终发现誉王与庆历军都督徐安谟有联系,并且庆历军中有频繁调兵现象。”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来九安山禀报,却跑去了卫陵呢?” “父皇,”靖王把话头接了过去,“金陵至九安山的路线全都被誉王封锁了,否则也不至于几处哨所无一上报,云姑娘到底是女子,单枪匹马也闯不过来,故而先去了卫陵。” “嗯,”梁帝点了点头,面上十分欣慰,“好,不愧是江左盟的人,当机立断解九安山之围,很好!你与霓凰一样,都是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朕要重赏!” 云蘅一揖:“陛下,民女所行之事,原只为了一片私心,怎敢受恩赏?” “嗯,朕知道,蒙挚说苏哲也给禁军提供了不少奇招,你们都很好。”梁帝点点头。 靖王道:“儿臣也听蒙大统领讲了,苏先生虽不是行伍出身精通兵法,但其心智无双,这一次也算有功在身。” “此番有功之士,朕都要重赏,景琰你去拟个条陈出来,不能有遗漏。” “儿臣领旨。” 萧景琰下拜领旨后起身,梁帝有些欣慰地看着这个儿子,他原以为靖王手中握着兵符,怎么也会犹豫一下,或是跟他讨要些什么,可谁知靖王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毫不犹豫地归还了兵符,这让他又惊又喜,却又有些感慨,冷落这个儿子多年,虽有亏欠,却也养成了不骄不躁的性格,而且这段时日萧景琰行事也不再像以往那样刚硬,又十分尊敬他,梁帝心知,有些事情已经定下了。 梁帝看了看阶下错了半步前后立着的男女,男子剑眉星目气质卓然,女子虽是江湖出身却有着大家闺秀不具备的洒脱与清丽,梁帝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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