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闻言故意道:“ 只做你一个人的苏哥哥?那飞流可要不答应了。” 云蘅羞恼地用脑袋轻轻撞他:“苏哥哥!” “好了好了,”梅长苏连忙安抚炸毛的小姑娘,“金陵事了,我们便离开这里,阿蘅陪在我身边的十四年,长苏要用一生来还。” 八月三十的早晨,居于东宫内院的太子妃早早起身,梳洗盛装,令人带着昨夜已打点好的太子礼服,匆匆赶到萧景琰目前日常起居的长信殿。 由于丧制,太子太子妃大婚百日后方可同房,所以即便成婚多日,他们之间还是不太熟悉,中书令家的孙小姐每每在太子面前,仍免不了有淡淡的羞怯和敬畏。 萧景琰素来早起,今日更早,此刻天才亮,他却已晨练沐浴完毕了。 由太子妃亲自服侍束带整冠后,他平息了一下因今日之事略略加快的心跳,说了声:“有劳你了。” “这是臣妾应尽之责,”太子妃柔声道,“殿下是在东宫用早膳呢,还是进去陪陛下与母妃一起?” “先进宫请安吧,不过——” 刚要转身去吩咐车驾的太子妃闻言驻足:“殿下还有吩咐?” 萧景琰只扬声道:“到了还不快些进来?” 太子妃一愣,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嬉笑道:“这不是怕耽误了殿下和太子妃的相处时间嘛!” 太子妃尚未辨明来者何人,却和自己身后的宫女兰茵同时发出惊呼。 原因无他,这个带着笑意走进来的女子,竟然和宫女兰茵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唯一的区别便是身量比兰茵高一些,但是兰茵原本就是宫女,平日里无人注意到她,更不会在意这细微的差别。 萧景琰也怔了一瞬:“没想到天下奇术之多,竟真能如此相像。” “那当然啦!”来人一笑,“我们沧巫阁多得是易容高手,否则又如何能做好这暗探眼线之事呢?” “云姑娘!”太子妃这才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云蘅见过太子妃。”云蘅福身道。 “殿下这是?”太子妃忙拉起云蘅,望向萧景琰。 “宫中有些事,还需云姑娘亲自坐镇,小······苏先生那里到底只是客卿身份,不能随意携家眷出入宫禁,由她扮做兰茵同你进宫是最方便的。” “臣妾明白了,”太子妃应道,转而吩咐真正的兰茵,“你今日便留在内院,不可外出,不可叫旁人看见。” 兰茵是太子妃自幼的贴身婢女,自然闻言知意:“殿下放心,奴婢今日绝不会让外人瞧见,奴婢今日是跟随太子妃进宫了的。” 太子妃又看了一眼云蘅,这才去吩咐安排车驾,又亲自检查了一下今天要用的寿礼,确认一切妥帖后,才重新进来禀知萧景琰。 云蘅正与萧景琰确认今日宫内各处暗桩运作,神色清冷、逴然夺目,通身气质并非宫女兰茵寻常清秀的面容所能掩盖,太子妃着实有些担忧,但萧景琰做出的决定,她也不应质疑,便怀着惴惴之心与太子同上一顶黄舆,在东宫仪仗的簇拥下进了禁苑,至丹樨落轿,改步辇直入皇帝寝殿。 云蘅扮做的兰茵身为太子妃贴身婢女,此刻自然要上前搀扶,太子妃又有些讶然,若非她与兰茵太过熟悉,只怕此刻也无法辨别眼前的究竟是谁,方才云蘅身上独属沧巫阁阁主的气质此时已被尽数掩盖,只余下兰茵原本的样子,恭谨细心。 梁帝已由静妃服侍洗漱完毕,听报太子夫妇进来请安,早早命人宣进,太子妃整肃心神,与萧景琰一同踏入殿门,萧景琰也只在转身时与云蘅对视片刻,二人眼底蕴藏坚定。 呈冤 在东宫仪仗的簇拥下,萧景琰夫妇二人同上一顶黄舆,进了禁苑,至丹樨落轿,改步辇直入皇帝寝殿。 云蘅假扮的兰茵此刻神色恭谨,一路行来也未曾有人关注过太子妃身边的侍女,搀扶柳菱杉跟随萧景琰走进内殿。 此时梁帝刚由静贵妃服侍着起身洗漱完毕,听报太子夫妇来请安,脸上漾出笑纹,忙命人宣进。 “儿臣携妇,叩请父皇圣安,并恭祝父皇千秋。”萧景琰与柳菱杉先向梁帝行三拜大礼,又转向静贵妃磕头:“叩请母妃金安。” “快平身,快平身。”梁帝笑着抬手,并命人传了早膳,说是一家子安安静静吃个早饭。 话虽如此,宫规严苛,又岂能如寻常人家一般,侍女们来往穿梭安排膳食,柳菱杉身为太子妃则坐于下首布菜,恪尽儿妇之责。 云蘅在旁不着痕迹地观察几人神色,静妃一如既往的安宁沉稳,萧景琰见母亲如此,心中的一丝忐忑也被牢牢压下,心志更是坚定,柳菱杉虽然因为身后的“兰茵”有一丝紧张,但因其初次侍奉父皇母妃用膳,紧张也是在所难免,故而并未引起注意,反倒是梁帝瞧着儿子儿媳恭谨孝顺,心中愉悦,安慰勉励了一番。 此时方是一片父子和乐,仿佛月前殿上因毒酒的对峙未曾发生,可眼下除却梁帝,人人心中警醒,今日父子之间最后一片粉饰太平的帘子也将被彻底掀开、撕裂,十三年前那桩旧案,将以最惨烈而无可阻挡的方式重见天日。 金钟九响,萧景琰搀扶梁帝上金阶入座,再携太子妃依礼坐于下首,云蘅侍奉在柳菱杉身侧,这才有机会将殿中境况大致扫过一遍。梅长苏微笑坐于穆青身侧,与萧景琰目光相对微微颔首,便仿若不经意般划过太子妃身后的云蘅;莅阳长公主一袭素色薄衫,神色平静安稳,云蘅也略略松了口气。 因为国丧期间,即便是万寿之仪,为表对太皇太后的孝心,也减免了歌舞,故而座次安排得较为紧密,仪典的程序也比较简单,无非是亲贵重臣们分批行叩拜之礼,献上贺词,等天子点著,酒满三盏,再由太子率领有资格献礼的宗亲宠臣们一个接一个地当众献上精心挑选的寿礼。 也有些朝臣们会在此刻请旨,站在殿中吟诵自己所作的颂圣诗,展现自己的绝妙文辞,也有少许另辟蹊径者,会以滑稽调侃来博得上位者的关注。 众人正为一位老大人的诗笑得开怀,萧景琰目光忽然凝于远处一点,唇角微抿,云蘅循之望去,只见低眉垂目的莅阳长公主理了理衣衫袖口,将半垂于侧的黑云头纱拂至脑后,面容苍白,但眸色沉凝,对上萧景琰的目光,也只片刻,便缓缓起身。 云蘅屏息凝神,透过这息壤喧闹的宴会感知四周守卫气息,明知一切已经布置妥当,可到了这一刻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小姑姑,您要去哪里?”坐在一旁的景宁公主惊讶地低声叫道。 莅阳长公主恍若未闻,长裙轻摆,缓步走到殿中,盈盈而立。 大梁皇室不乏才女,作诗贺寿的也不少,大多因闺阁女儿皆是私下所献,加上这一年多来莅阳长公主的传奇经历,此刻大殿中一片寂静,众人皆睁大了眼睛瞧着她。 连梁帝也放下金杯,略有吃惊地问道:“莅阳,你要做什么?” 莅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眸中露出坚决之色,扬起下巴:“请陛下恕罪,臣妹想借此良机,在众位亲贵大臣面前,代罪臣谢玉供呈欺君罔上、陷杀忠良的大逆之罪。惊扰陛下雅兴,臣妹罪该万死,但谢玉之罪霍霍滔天、人神共愤,若不供呈御前、大白天下,臣妹万死难安!” 金殿之上,神色各异的目光皆落在莅阳长公主身上,有不解,有恍然,也有破釜沉舟的坚决。 云蘅没有去看莅阳长公主,而是隔着大殿远远望着那个身影,他也没有望向目光中心,而是静静坐在那里,仿若与世隔绝一般,不辨神色。 可此时此刻,不止云蘅知道,于案下攥紧双拳的太子殿下,于帝王身侧安稳端坐的静贵妃,右手已扶上佩剑的蒙挚,霓凰郡主······他们都知道,梅长苏也好,林殊也好,呕心沥血十三年,就是为了金殿鸣冤的这一刻。 “你在说什么?”梁帝有些迷惑又有些不悦,“谢玉不是死了吗?他的罪朕也处置了,也没有牵连到你和孩子,莅阳,你还有什么不满,要在朕的寿宴上胡闹啊?” 面对梁帝阴沉的目光,莅阳长公主心中的怯意反而淡了些,事已至此,不得不为。 她声音更加清亮:“十三年前,谢玉与夏江串谋,令一书生模仿赤焰前锋大将聂锋笔迹,伪造密告信件,诬陷主帅林燮谋反,欺瞒君主,最终酿出泼天大案,此其罪一也······” 只这一句,整个武英殿如同沸油中被泼了一勺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梁帝的脸色唰地变了,怒斥:“莅阳!你疯了不成!” 蒙挚下意识微微跨前一步,云蘅袖中一只锋利的匕首已经落在手里。 “为坐实诬告内容,谢玉暗中火封绝魂谷,将聂锋所部逼入绝境,全军覆没,并嫁祸林帅,此其罪二也。” 武英殿中议论的声音渐渐止息,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莅阳长公主。 “谢玉谎称林帅谋逆,骗得陛下兵符,与夏江伏兵梅岭,趁赤焰军与大渝皇属军血战力竭之际,不宣旨,不招降,出其不意大肆屠戮,致七万忠魂冤丧梅岭,事后却诬称赤焰军谋逆抗旨,不得不就地剿灭,此其罪三也!” “住口!住口!”梁帝抖如筛糠,面色难看至极,大喊:“来人!给朕把她拖下去!” 几名禁军看了看蒙挚,见他不着痕迹微微摇头,只得犹犹豫豫走过去,刚伸手碰到莅阳长公主衣衫,被她一挣,立时露出不敢强行动手的表情,呆立一旁。 “夏江与谢玉伪造林帅金印,仿造往来文书,诬告赤焰谋逆之举由祁王主使,致使祁王蒙受不白之冤,满门被灭,此其罪四也!” “冤案发生后,谢玉与夏江封住申冤言路,暗杀威胁知□□上报者,致使所言不达天听,此其罪五也!五条大罪,桩桩件件由谢玉亲笔所书,绝无半分虚言,臣妹闻之日夜难安,还望陛下明晰冤情,顺应天理,下旨重审赤焰之案,以安忠魂民心。若蒙恩准,臣妹纵死······也可安心瞑目了······” 莅阳长公主落下两行清泪,俯身拜倒,一记叩头,如同重重的闷锤,击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莅阳长公主所言,于不知情者几乎是晴天霹雳一般,在场之人,无不想起了十三年前血洗金陵城的谋逆之案。 一代贤王,一名主帅,七万忠魂,皆埋葬于此。 吏部尚书史元清第一个站出来:“陛下,长公主所言惊骇物议,又有谢玉手书为证,还请陛下准其所奏,指派公允之臣,重审当年赤焰之案!” “臣附议!” “史尚书所言甚是,臣附议!” 话音刚落,中书令柳橙,程阁老,沈追,蔡荃等人纷纷起身,连素日闲散的纪王爷缓缓起身,眼眸发红:“臣弟以为,众臣之请合情合理,请陛下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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