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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了几日的北境，再一次大雪飘落。 “阿蘅······”梅长苏自身后紧紧小姑娘，眸底溢出痛苦，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已经做出了这一生最不可挽回的决定。 眼泪顺着面颊滑落，云蘅轻声道：“十四年前，我在梅岭雪窝中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都会竭尽所能地帮你，这是从一开始就为你许下的誓言，哪怕过去了这么久，我仍旧是如此。” 梅长苏声音喑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些年，我自问无愧于林氏，无愧于赤焰军，更没有对不起这大梁天下，我唯独辜负的就是你，我明明答应过你的，可我却做不到了······” 云蘅在他怀中转过身，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的沉痛，她的心也好痛，被强压在心底这样久的惊惶与悲恸，像有毒的藤蔓一般将心紧紧缠绕，似乎快要窒息。 但她仍是扯了扯嘴角，伸手抚上那张苍白如玉的面容：“情之所至，何谈辜负？苏哥哥，我从来都不是你的牵绊。” “我知道，阿蘅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那就不要说什么辜负，若是你眼睁睁看着家国沦陷而偏安一隅，便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梅长苏了。” 梅长苏低低笑开，原是他准备好满腔说辞，却反过来要被他的小姑娘安慰。 “让我看看你的脉象。”云蘅说着拉起梅长苏的手腕。 冰续丹就像一场大火，彻底将梅长苏体内的火寒毒焚烧殆尽，以药力激发体力，指尖所触强有力的脉搏，与常人无异。 可是他们二人都明白，这是救命的良药，也是无可挽回的毒药，体内筋脉经过这一场大火，已是强弩之末，三月之期一到，便会寸断成灰，回天无力。 蔺晨在当初云蘅阻止了梅长苏后，松了口气，原本想着将此物带去北燕，决不能留给梅长苏，但是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谁也不能肯定梅长苏此番出征便是万无一失。 云蘅了解梅长苏，蔺晨又怎会不知他，若是眼看着大渝入侵边境，屠戮大梁军民，梅长苏却被身体所限什么也不能做，他才会痛苦一生。 所以犹豫再三，在临行前，蔺晨还是将冰续丹留给了梅长苏。 云蘅抬眸看着他：“我会帮你，三个月足矣。” 梅长苏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再多不舍，再多爱意，万般求全，却还是身不由己。 林殊不会为了有牵挂之人便不上战场，云蘅也绝不会成为心爱之人的负累。 情之所至，何谈辜负？ 不知是否因为二人久别重逢，蒙挚他们也始终未曾打扰，直到夕阳西下，二人共骑回到衮州大营，梅长苏才被请去议事，云蘅径直回了梅长苏的帐子。 “夫人要歇歇吗？”阿徵观察着云蘅的面色，这两人似乎并没有什么相见的喜悦，反而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蘅摇头：“让阿珏来见我。” 不出片刻，阿徵带着阿珏回来了，阿珏一见云蘅便惊喜地飞扑过来：“阁主！阿珏好想你，阿珏担心死你了！” 云蘅扯了扯嘴角，摸了摸阿珏的脑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一直做得很好。” 阿珏有些惶恐不安地站起身：“可是、可是，属下没能阻止宗主——” 云蘅神色微凝，移开了目光，半晌才开口：“不说这个了，现在衮州大营可有做出什么安排？” 阿珏点点头：“宗主前日跟蒙大统领商议，由蒙大统领率军留守此处，做佯攻衮州之象，宗主率七万骑兵绕道梅岭，袭击那里的十万皇属军。” 云蘅低头看着堪舆图，不错，这是最好的方法。大渝境内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荒漠，皇属军擅长途奔袭，不擅守城，有蒙挚坐镇，足以应付衮州城内的十万人马。 而另外十万，是尚未派上战场的，在梅岭驻军，若是梅长苏能重创，便足以分而击之，并不用全歼，只消尽可能打击，莫泽王便不得不退军。 只是莫泽王已经知道了梅长苏的身份，必然会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梅长苏身上，蒙挚是否能完全牵引莫泽王的目光尚未可知。 “蔺晨去北燕可有消息传来？”云蘅问道。 “蔺公子带去了阁主的话，已经说服北燕太子拓跋泓暗中结盟，拓跋泓这些年着实暗中培养了不少势力，如今前线的粮草已传来告急之态，不过拓跋泓倒是暗示蔺公子，最好能通过聂将军把拓跋昊留在战场上。” 云蘅冷笑一声：“不用管他，生死有命，留下拓跋昊何谈容易，聂锋将军也没必要去搏命，只需要尽快打退对方，好驰援北境。” 阿珏应是。 云蘅思索了一会儿问一旁的阿徵：“我们在北燕还有人吗？” 阿徵想了想：“几个边城还有些伪装成生意人的暗桩，不过并不在腹地。” “边城？正好。”云蘅道，“把北燕拓跋昊的粮草烧了，你知道怎么做？” 阿徵寒着小脸点点头：“七皇子和拓跋昊穷兵黩武，有伤天和，这是上天示警。” 云蘅赞许地笑了笑：“不错。” 阿珏在旁边咂咂嘴，招惹了他们家夫人，这七皇子和拓跋昊也是活该：“篪营大将龙烨至今仍未完全被太子收服，但是蔺公子巧舌如簧，已说动龙烨前往大渝边境，虽然龙烨不一定真的出兵，但是只要他在边境一日，莫泽王就不可能真的放心。” “夜秦呢？” 阿珏一乐：“当初阁主命人把夜秦首领的脑袋挂城墙上，不出四日，夜秦势力便乱作一团，当地府衙迅速镇压，想来已经无事了，”又道，“至于南楚和东海，有霓凰郡主和聂铎将军在，南楚并不敢轻易动作，东海水师也已归顺大梁。” “看来，能否解大梁之危就看北境了。”云蘅叹道。 “有宗主在，必然打得北燕落花流水！”阿珏信心满满。 “阿珏对我有如此信心，我若不胜，当真是不好意思了。”含笑的声音传来，梅长苏缓步走进营帐。 云蘅凝望着梅长苏，微微一笑，对阿珏道：“集结暗桩。” 阿珏“啊”了一声：“夫人是要暗桩兄弟也打仗吗？” “自然不是，”云蘅眉眼清潋，“我要让梅岭那十万驻军成为孤军，无人能援，无人知晓。” 战局 云蘅这些日子被困在大渝军营无法和外界联系，的确错过了很多事情，一一问过阿珏和阿徵后，又给二人各自布置了任务，夜幕降临，营帐中才重新安静下来。 云蘅想了想，又开始提笔飞快地写着什么。 在一旁被冷落了许久的梅长苏终于坐不住了，他丢下手里的密信，凝视着那道书案前笔直却清瘦的背影，眸光温和。阿蘅还是生气了吧？ 于是梅宗主纠结许久，最终磨磨蹭蹭走了过去，坐在云蘅身边，自身后环住她：“阿蘅在写什么？” 云蘅微微斜了斜身子好叫他能看清：“我解了软筋散后，夜里也去探查过消息，不过莫泽王治下极严，能探查到的并不多，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帮助。” 梅长苏细细看过，这些消息并不是什么核心的机密，可有些却值得寻味，若是用得好或许能起到不一样的效果，比如——梅长苏的目光落在其中一条上—— “莫泽王当真把上阳关的皇属军全部调开了？” 云蘅点点头：“这是我夜里听见几个士兵聊天才知道的，他们原先都是驻守上阳关的，兴许是莫泽王认为我们分不出兵力顾及上阳关了，才把那里的驻防军换成大渝普通士兵的。” 梅长苏展开地图叹了口气：“莫泽王如此想倒也没错，梅岭在衮州东北方向，可上阳关却在西面，而且相距甚远。” “苏哥哥有什么想法？” 梅长苏揉揉眉心：“我还要再斟酌斟酌，上阳关原是大梁边防，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五年前被大渝趁乱夺走，莫泽王便一直派遣皇属军亲自驻扎，如今这样的机会的确是难得，若能夺回上阳关，就能再一次加固边防，景琰日后也能更轻松一点。” 云蘅伸手替他抚平眉心：“不要太累了，还有我呢。” 梅长苏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容颜，这段时间的担心和思念萦绕心头，他情不自禁俯身吻住云蘅，营帐中一片静谧，只余烛火噼啪。 云蘅微微喘息，水眸瞪他：“万一有人进来怎么办？” 梅长苏低低一笑：“黎纲和甄平今日带着飞流出去玩了，怎么会有人来呢？” 云蘅一听，怎会不知他为何特意调开这些人，羞恼地起身：“那你休息吧，我走了。” 梅长苏连忙拉住云蘅的手，使了巧劲便将云蘅拉回腿上，云蘅拿眼瞪他，谁让自己还没适应梅长苏已然恢复常人力气，一个不防呢？ “阿蘅，军中物资紧张，蒙大哥可没有多余的帐子给你了，你要去哪里？” 云蘅无语。 “更何况阿蘅还没用晚饭呢，我不放心。” 云蘅噘着嘴不肯说话。 奈何我们梅大宗主哄人的功夫还不到家，足足哄了半个时辰，才唤来亲兵送食盒。 一夜好眠。 这些日子以来，云蘅甚少睡得踏实，不知是不是回到了梅长苏身边的缘故，这一夜竟然无梦，睡得格外沉。 待她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阿珏走进来笑道：“夫人醒了。” 云蘅揉了揉眼睛，恍惚听到远处喊杀震天，心中一动：“打仗了？” 阿珏道：“只是试探着攻城而已，今日蒙大统领和宗主特意去阵前走了一遭。” 云蘅点头，至少要先让莫泽王确定梅长苏还在此处，他才不会过多地将注意力放在别处。 云蘅用过早饭，从书案上找到一张自己昨日绘制的大渝皇属军布防图递给阿珏：“这是我在大渝军营时记下的，大渝驻军与我们略有不同，我已指出薄弱点，按此图将我们的暗桩悉数布好，再留一百人在南谷埋伏好。” “是。”阿珏领命而去。 云蘅晃到主营，犹豫了一下，这个时间里面应该在升帐议事，自己不便进去。 忽然，卫峥自主营快步而出，向云蘅招了招手：“小蘅，进来吧。” 云蘅笑着上前几步，关心道：“素玄哥哥可好？” “一切都好，倒是你，总叫人担心。” 云蘅嘻嘻一笑：“我还以为素玄哥哥不会再响应朝廷的招揽了。” 卫峥眸光一动，他的确与普通的赤焰旧人不同，他如今是药王谷少谷主，更已有妻子，他也早已决定，赤焰昭雪后，不再接受朝廷的封赏。 “可是少帅在这里，”卫峥笑了笑，“我终究是赤焰军的一员，即便不受朝廷封赏，又怎会眼看家国危殆而置之不理。” 云蘅皱着眉头看他，卫峥揉揉她的脑袋：“好啦，小姑娘整天皱着眉头做什么，此役之后，我仍旧是药王谷少谷主，不会叫你姐姐担心，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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