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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你。” 云蘅似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梅长苏伸手抹去晶莹剔透的泪珠，温柔却认真：“我需要你，留下来吧。” 当他看见云蘅黯然的眸子发出动人的光泽，在那一瞬，万物都为之失色，便忽而庆幸，也许自己说出了这一生最正确的话。 “你曾说······如果有一天我想好自己要去哪里了，再离开也不迟。”云蘅的声音微不可闻。 梅长苏一怔，点了点头。 云蘅忽而笑了起来，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喜悦：“我已经想好要去哪里了。” 梅长苏正要说什么，却见她夺过纸笔，埋头写着什么，又快步走到身后书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暗门，取出了江左盟宗主的印信，端端正正地拓印在纸上。 “喂，那是宗主的印信。”梅长苏故意道，却隐隐藏着笑意。 “喏！”云蘅将成品甩给梅长苏，“你不是说没办法做主么？我如今是江左盟的人了，就算你是宗主，也赶不走我。”话音刚毕，便带着得逞的笑，一蹦一跳地跑出门去，声音在院中响起，“吉婶！我饿了！我要吃阳春面！” 远处是吉婶的声音：“小祖宗，您真能折腾。” 梅长苏唇角勾起笑容，视线落在那张纸上，龙飞凤舞的大字，笔力凝重几乎渗透了纸张： “天地为证，血祭精魂，云蘅今日投身江左盟，生死不负，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属于江左盟宗主的麒麟与小巧的手印落在最后，张牙舞爪，倒像她炸毛示威的样子。 “你已经将我赶走了一次，这一次，你休想！” 梅长苏低低笑了，眉眼如春寒料峭时节乍开的梅花，珍而重之地将这份“卖身契”收了起来。 云蘅，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你不离开，终此一生，我不会再放开手，日后，红莲地狱，风云变幻，我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自那日之后，江左盟众人只觉得周身都轻松不少，连飞流也跟着开心起来，也有细心如甄平一般的人，自会发现，梅长苏眉间郁结之气，似乎也舒缓了许多。 “小蘅。” 声音自身后传来，云蘅的脚步顿了顿，方才转过身去，疏远却有礼道：“云小姐有什么事吗？” 云飘蓼眼眸微微一闪：“蘅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云蘅垂了眼睫，忽而面上带了疏离的笑意：“甚好。” “当初——当初虽然无法阻止老伯爷用族规，可是阿爹却安排了人，是想要救你的。” “我知道，”云蘅冷淡地打断了云飘蓼，“是我自己没有走那人给我指的路。” “为什么？”云飘蓼讶然。 云蘅似乎听见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不由笑出声：“为什么？”自顾自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才漠然道，“因为我离开云家的时候就发过誓，我不会再与云家任何人有牵扯，我们已经两清了。” “小蘅！”云飘蓼泫然欲泣，看着云蘅清瘦的背影心中疼惜，“你就那么恨云家？恨阿爹阿娘······连我也要一起恨吗？” 云蘅恍若未闻，径直离开了。 恨吗？毕竟当初是云夫人收养了自己，纵然日后诸多变化，大抵也只是觉得，与自己再无干系罢了。 一只黑色的八哥扑棱棱落在了一边的树枝上，叫了一声后，偏头好奇地望着云蘅。 云蘅冲它伸手：“小黑，你回来啦？” 八哥炸了毛，一双小眼睛谴责地瞪着云蘅，却还是将小腿伸了出来。 云蘅取下来，想着当初影子计划实施之后，小黑跟着齐渊和洛媱去了南楚，自己嘱咐了齐渊冒充南楚礼部尚书后便潜伏下来，不要妄动，如今总算有了音讯，若非寻常事，只怕齐渊也不会往回送信。 云蘅展开信件，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这其中提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但这看似寻常的一句话背后，云蘅还是敏感地察觉了其中深意。 彼时，蔺晨正在逗飞流玩，闻言看向梅长苏：“萧景睿？宁国侯府大公子？” 梅长苏接过信件仔细读过，神情有些凝重，手指无意识搓捻着衣角：“萧景睿——” “你觉得这个消息靠谱吗？说起来从前你在金陵的时候，应该也认识宁国侯府的大公子吧？”蔺晨放开了飞流，转身面对梅长苏。 梅长苏若有所思：“景睿么？我是认识，那个时候他还小，喜欢跟着我，还总是拖着豫津一起。” “豫津？”云蘅想了想，“是言府的那个小侯爷？” 梅长苏点了点头：“只是这个消息——阿蘅，你手下那人确定么？” 云蘅点了点头：“他在南楚一直没有传来消息，这次冒险让小黑送信，必然是他认为十分重要的消息，萧大公子也常常行走江湖，齐渊是见过他的，想来也不会无的放矢。” “当初，我也年纪不大，莅阳姨母和南楚质子的事，只是偶尔听大人们提起过，可之后，莅阳姨母嫁给了谢玉，二人琴瑟和鸣，久而久之，关于这件事的风言风语也就少了，更何况还有景睿这个两姓之子在。” “宫中秘事，一向是尚好的谈资，身份传奇的两姓之子，一边是被誉为朝廷柱石的宁国侯府，一边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天泉山庄，这样的身份······没准真的掩盖了什么呢。”蔺晨摇着折扇道，也不知这四月天究竟是有多热。 云蘅笑道：“若是被皇帝赐了国姓的两姓之子，最终成了南楚晟王宇文霖之子，当真才是造化弄人呢。” 梅长苏蹙眉：“若果真如此，宫羽之事，也便有的解释了。” 云蘅头回听他提起宫羽，好奇地望着梅长苏，蔺晨风流道：“宫羽姑娘怎么了？你这辜负了美人芳心的家伙，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谁叫你把宫羽姑娘派去金陵那水深火热之处的？” 梅长苏不理他，继而道：“之前说过，宫羽的父亲是杀手相思，可宫羽告诉我，他父亲是因为没有完成谢侯爷的命令，才被追杀的。” 蔺晨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宫羽姑娘为什么跟你说不跟我说？” 云蘅伸手拍他：“你闭嘴，别捣乱，”又道，“苏哥哥，谢玉是让杀手相思去杀什么人么？” 蔺晨捂住嘴巴，故作惊恐道：“难道！”见二人都看向他，才道，“是让杀手相思去杀了自己的情敌？结果晟王还活着，可不就是没完成任务么！” 梅长苏白了他一眼：“你以为谢玉跟你一样做事不过脑子？他是让杀手相思去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 定计 “当时天泉山庄的卓夫人与莅阳长公主同时在睿山之上临产，这一点自是谢玉无法料到的，更何况，他与天泉山庄素无交集，也没必要派人去杀卓庄主的儿子。”梅长苏道。 云蘅也隐约听说过一些关于萧景睿的事，闻言沉思道：“那么，谢玉让宫羽的父亲去杀的，就是莅阳长公主的孩子？难道谢玉也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他的？” “你们别忘了，当时的确有一个孩子死了，传说古庙院里一株空心柏被雷电击中，砸在屋顶上，导致屋内一片混乱，忙乱之中两个孩子被弄混了，谁也分不出来了，那既然连生身母亲都分不出，派去的杀手又怎么能分出来谁才是目标？”蔺晨道。 云蘅一惊：“既然齐渊说萧景睿与南楚晟王相像——那么宫羽的父亲，杀的是天泉山庄的孩子！” 蔺晨接口道：“何止！按理说，就算错杀了，以谢玉狠毒之心，找机会再杀掉另一个也不是不可能，可恰恰相反，萧景睿好好地长这么大了，还备受宠爱，小丫头，你说是为什么？” 云蘅想着从前听过的传闻，是了，宁国侯府和天泉山庄能够联系在一起，不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两姓之子吗？想那谢玉必然是想通了其中关节，才放了萧景睿一马，而且还借此笼络了玢左卓氏，收为己用。 蔺晨见云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便心知她必然理解了，说道：“这些年，好端端的天泉山庄，成了谢玉手里的一把刀，你可别忘了，被灭口的李重心，还有楚家那个当铺，背后的人可都有卓家的身影。” 云蘅点头，这一点当初已经了解了，只是如今看来，杀了人家的孩子，还存心利用多年，未免叫人心寒，便道：“你说，莅阳长公主知道吗？” “知道什么？” “知道——自己的丈夫要杀自己的孩子？”云蘅低声道，“如果知道的话，这么多年她还如此坦然地面对卓家，莅阳长公主果然也不是寻常人。” 蔺晨挑眉：“小丫头，莅阳长公主可是宫里养出来的，你以为她就是温温柔柔的大家闺秀？从她这些年能从谢玉手中把萧景睿护着长大来看，莅阳长公主手腕了得，说不定当初的事，也是她将计就计呢？” 云蘅恍然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在——在云家的时候，与天泉山庄也有些往来，可打小见的都是卓家大少爷卓青遥，那个两姓之子倒从未见过，说是莅阳长公主担心江湖险恶，才守着儿子不让他闯荡江湖，萧景睿的名声，也是这两年才打出来的。” 蔺晨冷笑道：“亲密无间的两家人，有一天发现对方居然是自己的杀子仇人，也不知卓庄主会何去何从啊。长苏，你有什么想法？” 二人看向梅长苏，才发觉他这半晌都没说话，云蘅问道：“苏哥哥，你当时说你信任宫羽姐姐是因为有共同的仇人，就是谢玉么？” 梅长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眉眼下有一片青影，闻言点了点头：“宫羽也只知道她的父亲是被谢玉指使去杀一个孩子，心下不忍才遭到追杀，我一直没有想通其中关节，如今与诸多事联系在一起，才明白了。” 蔺晨摇着折扇：“呵，江左梅郎当真是神机妙算了，你先一步把宫羽安插在金陵，就是为了日后对付谢玉的吧？” 梅长苏瞥了他一眼：“我是想过要离间宁国侯府和天泉山庄，只不过，没想到——” “没想到那谢玉竟把自己的把柄亲自交到了你手中。”蔺晨乐道。 “总是要好好安排一番，才能万无一失。”梅长苏轻捻手指，又陷入了沉思。 云蘅心中有些激动，她自然知道，当初赤焰案的两大主谋就是谢玉和夏江，夏江的悬镜司无孔不入，不能轻易出手，如今，谢玉这边终于有了突破，想必梅长苏又能松一口气了。 梅长苏倏然睁开眼，一刹那寒光乍现，恍若战场之上所向披靡的将军。 “阿蘅，你着人传一副萧景睿近期的画像去南楚，给齐渊，让他务必仔细对照，然后传一副晟王的画像回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再去找一找当年相思所在杀手组织的头领，看看那人还活着没，有没有什么线索，这件事情必须万无一失。这件事，可与宫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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