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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寅呵呵直笑，便回头向一个年轻人招手，那人倒是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神色间偶然流露出的一丝市侩，像极了蒋寅，对这个人的身份，云蘅也是心中有了数。 “梅宗主，这便是犬子文柏，他一向钦佩梅宗主德隆望尊、才高八斗的，却一直不得相见，”又对蒋文柏道，“还不快来见过梅宗主。” 梅长苏忽略了蒋寅这一堆完全没用对地方的成语，见蒋文柏作揖行礼，便颔首示意，他既和蒋家主执了平辈礼，便没必要同他的儿子回礼了。 可蒋文柏的眼神早就落在后边的云蘅身上，原以为传说那为江左盟的云姑娘武功高强，必然是个母老虎，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想起父亲昨日叮嘱的话，眼底浮起一丝志在必得的贪婪之意来。 梅长苏垂眸掩去一丝凛冽的杀意，云蘅恍若未觉，反而嫣然一笑，更是让蒋文柏三魂去了七魄。 各怀鬼胎 进了正厅，这才见了蒋家的女眷，蒋夫人魏氏，样貌寻常，却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正与此时，从后堂翩翩走出一位年轻姑娘，薄纱掩面，步态轻盈，曳曳生姿。 蒋寅立刻慈爱招手：“萱儿快过来，见过梅宗主。” 蒋文萱美目流转，只在云蘅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便对梅长苏缓缓下拜：“小女子文萱见过梅宗主。” 蒋寅见女儿如此大方得体，脸上笑意更甚，出言道：“好了萱儿，咱们不讲那些个虚礼，你便把面纱揭了吧。” 蒋文萱柔柔应了一声，有些羞涩又含情脉脉地望了一眼梅长苏，取下了面纱，云蘅挑了挑眉，这蒋文萱果然是不负盛名，才貌双全啊，看起来与蒋家那几位都不甚相像。 可是女儿心思未免落了空，梅长苏垂眸品了口茶，从始至终也没瞧她一眼。 蒋寅又连忙道：“萱儿，快些给梅宗主添茶。” 蒋文萱立刻上前添了茶水，俏生生站在一边。 梅长苏终于开口，话却是向着蒋寅说的：“蒋家主既单独请了苏某，不知是有何事相商？” 蒋寅“呃”了一声，瞧了一眼女儿，心想着梅长苏这是摆明了没把蒋文萱放在眼里了，此路不通只有行彼路了，男子不好操控，女儿家不就那点事，抓在自己手里，她武功再高强还能翻出天去？ 便道：“梅宗主爽快，我也就不绕圈子了，”便对蒋文萱道，“正好，你带着云姑娘去园子里赏花，为父有事与梅宗主商量，顺便瞧瞧你哥哥那边客人都安排妥当没有。”说罢，颇有深意地看了女儿一眼。 蒋文萱柔顺应是，便上来牵云蘅的手：“云妹妹随我来吧，如今正是园里百花齐放的好时节。” 云蘅随她起身，回头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温和一笑，点头道：“你去吧，等会，我来接你。” 上座的蒋寅和魏氏交换了一个神色。 “云妹妹是哪里人氏？怎么同——同梅宗主相识的？”蒋文萱轻声问道。 云蘅偏头瞧她两颊绯红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我？我是孤儿，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 蒋文萱愣了一下，想着既然是在梅长苏身边长大的，又同他差了许多年岁，难道是自己想差了？ 云蘅一路上尽应付蒋文萱各种旁敲侧击的打听，心中极是不耐，眼见着园子里各式各样闻所未闻的名贵花种，也无暇欣赏，还要分出一颗心去暗暗盘算今日计划。 “云妹妹，那你在梅宗主身边这么久，可知他、他为何不曾婚配？他可有心仪的女子了？” 云蘅被这句话拉回了神，想着这小妞终于问到了关键点，便故意盯着她不说话。 果然，蒋文萱的脸便更红了起来，羞恼道：“妹妹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不过是，不过是一时好奇才多嘴一问，妹妹不愿意回答便算了。” 云蘅心中一动，便笑道：“蒋小姐这话可是错怪我了，我不是不想答，而是确然不知啊。” “你不知道？”蒋文萱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们做属下的，哪有去打听公子私事的道理。” 蒋文萱道：“可我明明看着——”明明看着那梅长苏压根没把你当普通属下。 云蘅无辜地望着蒋文萱，心中对梅长苏不由咬牙切齿，没想到这厮平日里深居简出，一出门还成了一朵大桃花？ 二人正行到岔路口，一个丫鬟急急从小路上跑了过来，喘着气：“小姐！小姐！” 蒋文萱蹙眉：“怎么回事？我平日怎么告诉你的？” 丫鬟怯生生止了脚步，平了气息，才规规矩矩上前两步，福身道：“小姐。见过云姑娘。” 云蘅笑着颔首，想着蒋文萱行事是一板一眼，连丫鬟也要如此严苛要求，不去宫里当娘娘真是可惜了。 “什么事？”蒋文萱敛了神色道。 “小姐那幅百花绣，奴婢今日收拾时，发现上面，似是被香烫了一个小洞。” 蒋文萱神色一变：“怎么如此不小心！那可是给刺史府太夫人备的寿礼！” 丫鬟连忙请罪。 蒋文萱瞪了她一眼，便有些心急地转向云蘅：“云妹妹，实在抱歉，我得赶紧去看看，后日便是那位太夫人的寿宴，耽误不得。” 云蘅饶有兴趣地点点头：“蒋小姐去吧，我随便在园子里转转就好。” 蒋文萱转身快步带着丫鬟返身而去，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神色带了一丝莫名，咬了咬唇道：“云妹妹不如去左边的园子，有几株海棠开得甚好。” 云蘅看了一眼岔路，皆是曲径通幽，看不出差别，便微笑颔首。 倒是蒋文萱身后的小丫鬟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遂深深垂下头去不做声。 云蘅等二人走远，打量了两条岔路，摇了摇头，径直向右边的小路走去，这时一抹黑影悄然出现，不赞同道：“姑娘，那蒋小姐不是说——” “人家设了局，我若干脆不出现，岂不是没意思了，”云蘅笑道，“不过这蒋家小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明明是仪态端庄之人，却故意表现出一副怀春的样子，看样子连她老爹都瞒过去了，明明蒋家给自己布了局，她却在关键时候提醒自己，倒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另一路上，蒋文萱神色端肃，莲步轻移。 丫鬟没忍住，压低了声音急道：“小姐，您怎么劝云姑娘往左边的园子去啊？若是老爷和少爷知道了——” “他们知道能如何？”蒋文萱带了一丝冷笑，“爹爹也是年纪大了，由着那母子两个胡闹，蒋家不过是从商之人，他们有几个胆子，敢招惹江左盟的人？我蒋家，竟要使如此肮脏下作的手段去逼迫一个无辜的女子，真真是叫人恶心。” 丫鬟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哪里有自己发表见解的时候：“可是，奴婢担心小姐。” 蒋文萱放缓了神色，回身安抚地拍了拍丫鬟的手：“眉儿，你打小跟着我，我知道的，所以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万不可——”蒋文萱继续向前走，又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日之事怕不能善了，我也只能一搏，到时候，只盼着梅宗主和云姑娘，能看在这件事上，留住他们的性命。” 丫鬟道：“小姐如何料到今日之事一定就不成呢？” “梅宗主是什么样的人物，年纪轻轻，执掌江左盟以来，便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几年之间便成了天下第二大帮，堪与北方的峭龙帮比肩。那位云姑娘出身药王谷，极擅医毒，武功高强，一百个我哥哥也不是她的对手，真是痴心妄想。”蒋文萱神色寥寥，“更何况，那么个惊才艳艳的姑娘，若是砸在蒋文柏手里，我都替天下人不值。” 丫鬟不敢吭声，想着小姐面上不动声色，但她是知道的，小姐心中恨极了老爷、夫人和少爷。 主仆两人见出了园子，便不再开口，二人路过的假山后，显出一个身影，却是今早出了城的飞流。 云蘅见右边这条路上，几乎鲜有人际，连鸟鸣声都少了许多，可见是进了庭院深处了，便轻声道：“你下去吧，只要他没在这埋下几百□□手，我自保还是绰绰有余，公子那边人手都安排妥当了吗？” 黑影道：“都安排好了，必然护公子周全。” 云蘅摆了摆手，便优哉游哉朝曲径深处走去。 转过一处假山，一方水榭映入眼帘，水榭内瓜果茶酒一应俱全，四周鸟语花香，水光潋滟，当真是一处神仙宝地。 “哈哈哈哈，本少爷便说，这是哪里来的美人，竟将这一园海棠都比了下去，如此倾城姿容，自然只有云姑娘了。” 云蘅听见这轻浮的话，眼底掠过一丝杀意，面上带笑，循声望去。 请君入瓮 蒋寅目光沉沉地望着云蘅和蒋文萱离开，这才回过头，望向一直神色清淡的梅长苏，不经意蹙了蹙眉，才开口笑道：“云姑娘模样生得好，品性好，看来一定颇受梅宗主器重。” 兴许寻常长辈这样夸一句是没什么的，但梅长苏思及蒋家背后的阴谋诡计，眼底闪过一丝厉色，语气还是照常：“阿蘅在我身边长大，并不是我的属下。” “啊，”蒋寅顿了顿，便呵呵笑了起来，与魏氏对看了一眼。 魏氏接口道：“我家萱儿一直仰慕宗主盛名，我们做父母的，自然也想着，若是萱儿能伴在宗主左右，必然、必然与江左盟和蒋家都是一件好事，梅宗主看呢？” 梅长苏完全没有借这个话茬的意思，转而向蒋寅道：“蒋家主若是没什么事，苏某还是去园子里赏花的好，阿蘅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刺客受了伤，我也不甚放心。” 按理说，寻常人这时都该关切一句遇刺受伤之事，可蒋家人却跟卡了壳似的，半晌，蒋寅才干笑道：“梅宗主的江左盟，这些年当真是叫整个江湖都为之侧目啊。” 魏氏暗中掐了一把蒋寅，梅长苏笑而不语，任由他们岔开了话题。 “蒋家这些年在云城，也算是扎稳了根基，云城的位置，想必梅宗主比我们更明白，这些年，江左盟与峭龙帮一南一北，处处争锋，若是江左盟愿意与蒋家联手，你我必然能将大半个江湖囊括在手，更何况一个峭龙帮呢？” 梅长苏忽地一笑，恍如春寒乍暖：“这同样的话，蒋家主同束帮主可讲过？” 蒋家主又干笑了两声，着实不知该如何接这话，不过这不要紧，现在梅长苏端着不肯松口，都不要紧，只要能将他拖在这里，等柏儿那边大局一定，他倒要看看，梅长苏还能如此将蒋家不放在眼里么？ 转过去对着魏氏说：“你去看看柏儿安顿好没有，叫他快过来，能同梅宗主说上两句话，都能长了大见识。” 魏氏自然明白丈夫的意思，立刻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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