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苏往里挪了挪,伸手想将云蘅整个身子拉上榻,好睡的舒服些,可抽了两回手也没抽出来,梅长苏不由得气笑了:“你既喜欢这般,明日起来浑身痛,可别怪我。” ······ 云蘅这一觉便到了次日晌午,梅长苏无法,连早膳也只能在床上用了。 “唔。”云蘅猛地仰头,差点扭到脖子,浑身上下,果然无一处不痛。 梅长苏笑了起来:“可算是醒了,你再不醒来,我这只手都要废掉了。” 云蘅这才发现自己死死攥着人家的手,心想幸好自己睡觉没流口水,便连连替梅长苏搓了搓手活血,讨好笑道:“苏哥哥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梅长苏看着自己的手,抽了抽嘴角:“阿寒说你几日没合眼,我便也不舍得叫你了。” 云蘅闻言神色淡了淡,低下头没说话。 梅长苏知道她到底是善良的孩子,终究是没过自己心里那关,便故意道:“如今看你这样,我倒是愈发后悔将你留下了,否则,你也不会如现在这般难过了。” 云蘅唰地抬头,泪眼汪汪的:“不能后悔!不准赶我走!” 梅长苏笑道:“那你可有后悔?” 云蘅顿了顿,叹了口气:“没有的,正因为我发现自己对那天的事情毫无悔意,才害怕自己已经变了。” “双刹帮若想彻底摆脱唐奕唐棣,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唐凌很清楚,这也是他的选择,阿蘅,你没有错。”梅长苏伸手摸了摸云蘅的发顶,“我们走的这条路,注定艰难,甚至要向无辜者的心上扎刀,日后更有无数人要在我们眼前倒下,而我们能守住的,为此心而已。” 窗外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云蘅瞧了半晌,回过头望进梅长苏眼底,那里雾霭苍茫,如缥缈峰顶的万卷积云,但却让她觉得安心,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会让你担心了。” 梅长苏温和地笑:“如今可饿了?我让吉婶给你做碗面条吧?” “好啊,要阳春面!”云蘅也笑了起来,一切因果都抛之脑后,她能守住的,也唯有眼前人,在他身边,就已足够。 ······ 江左盟众人都道,有云姑娘留在廊州,宗主的笑颜都比平时多些,心劲足了,养病也容易些,晏大夫减了药量,翘了翘胡子:“哼,你以后让那个小丫头给你治好了,省得次次都要砸老夫的招牌。” 而南楚那边的战事也消停了不少,自从聂铎帮着霓凰郡主破了南楚水军的铁索连舟,南楚便数次败北,最终退出了大梁南境。 今日廊州下了些小雪,云蘅身着浅碧长裙举着伞正从外边进来,吉婶远远瞧见便笑了起来:“我们小蘅可是个大姑娘了,真真娇艳得跟朵花儿似的。” 云蘅笑了笑:“吉婶,这么晚了,还没吃完饭呢?” 吉婶道:“自然是吃了,不过是药王谷少谷主来了,又正巧与聂铎遇在了一块,便要喝些酒,我怕他们喝起来不要命,伤了胃,便送了些小菜过去。” “素玄哥哥也来了?”云蘅惊讶,聂铎从南楚回来,霓凰郡主怀疑他的身份,暗中派了人跟着,聂铎甩不脱便借道药王谷,按理他们早就见过了,如今怎么又喝起来了? “正是呢,不过还没见过宗主,宗主今日歇下的早,姑娘晚上可吃了?我做碗面给你吧?” 云蘅摇头谢过:“和哥哥在城里吃了,吉婶您歇着吧,我去见见素玄哥哥。” 吉婶“哎”了一声,便笑着走了。 云蘅收了伞随手交给侍从,便朝着客院走去。 前脚踏进院子里,云蘅瞥见一旁的老柳,生了玩心,笑了笑隐在了树后,想着要吓一吓卫峥和聂铎,二人正在廊下喝酒,自然不如平时耳聪目明,更何况云蘅武功不弱,倒是没被发现。 云蘅正想着从树后探出身,便听酒坛破裂的声音,心中一惊,收回了步子。 “聂铎!你敢背叛少帅!”卫峥怒喝道。 云蘅神色微凝,闭息细细听着。 “背叛?背叛又如何!我就是爱霓凰!我爱她胜过爱这世间的一切,为了她我什么都不在乎!就是背叛少帅——我、我也不在乎!” 聂铎话音刚落,便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上,卫峥纵身而起,提住聂铎的领子:“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是少帅啊!那是你赤羽营的主将!聂铎,你怎么敢背叛他!你明知道,明知道少帅和郡主有婚约,你怎么敢!” 聂铎酒气上头,说话也不管不顾起来,猛地甩开卫峥的手:“那又如何!有婚约又如何!少帅与霓凰相处的时日甚至还不到一年,定下婚约,若是能履行,自然一生平顺,可已经十年了啊!霓凰在南境是如何一人苦撑的,你们不知道吗!你们、难道你们还要用婚约捆着她么!即便是少帅,少帅对霓凰是什么感情你不清楚吗?更何况还有云蘅,他们日日相处谁知道——” 卫峥一拳上去,丝毫没有留情:“你放肆!你把云蘅扯进来做什么!” 树后的云蘅微微敛了眉眼,她万没有想到今日会听见这么一桩事。 聂铎抹去嘴边血迹:“你今日就是打死我,也不可能改变什么,我爱霓凰,这半年来,霓凰对我也早有情愫,她只是一个女子,需要有人陪在她的身边,我知道少帅有少帅的筹谋,难道他要让霓凰等他一辈子吗?” “你!”卫峥指着聂铎,气得说不出话。 卫峥深吸一口气:“当初少帅建赤羽营,你我二人是他的副将,我们都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袍泽!这些年物是人非,少帅舍了陪在郡主身边的机会,就是为了给赤焰正名,沉冤洗雪,你怎么能!聂铎!你如此,对得起你聂军师,对得起聂锋大哥吗!” “我也不想啊!”聂铎赤红着双眼,“我就是爱上霓凰了我能怎么办!为什么和霓凰有婚约的偏偏是少帅,我痛苦,难道霓凰心里就没有那道坎么!我为什么逃回来了,我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一切,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同时对得起他们俩!” 卫峥正欲说话,却睁大了双眼看向聂铎身后:“飞流!” 聂铎也连忙转身去看,却见飞流已经腾空而起,朝梅长苏的院落飞去。 卫峥道:“坏了,飞流一定会惊动少帅的!” 聂铎捏紧了拳头:“还不都是你,本来没有人知道的,你却在药王谷就逼我,今日不惜灌醉我也要套我的话!” 卫峥怒视着聂铎,半晌收回目光:“你是瞒不住的,你自己想好怎么跟少帅解释吧!” 云蘅背靠着老柳,有些恍惚,那两个人拦不住,其实她完全可以拦下飞流的,但是——她私心里,有那么一小块地方,叫嚣着阻止了她。 如果梅长苏知道了,一定会成全的吧,云蘅低头想,一些试图忘却的、埋在深渊里的情感,正在咆哮着占据她的内心。 成全 直到飞流搀着梅长苏走了过来,卫峥与聂铎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梅长苏轻轻推开飞流,坐了下来蹙眉看着二人:“飞流说你们方才打架了?” 卫峥咬了咬牙,抱拳道:“少帅,我们只是一言不合,没想到惊扰了少帅。” “一言不合?”梅长苏看了看卫峥,又看了看聂铎,明显是聂铎单方面被打,叹了口气道:“你们二人是我从赤羽营就带出来的副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伤了袍泽情谊?” 卫峥正欲开口,却见聂铎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少帅,是末将对不住您,认打认罚,与卫峥无关。” 梅长苏沉声道:“起来说话!” 聂铎却第一次违了主将之命,摇了摇头:“是末将背叛了您。” “聂铎!”卫峥叫了一声,想去拉聂铎起来,他自然知道唐棣给梅长苏下毒的事,今年寒疾比往年要重,生怕梅长苏知道了缘由生气。 聂铎挥开卫峥:“你说得对,我不能瞒着少帅,是我们,我和霓凰对不住少帅。” 梅长苏听见霓凰二字,凝了眉,点了点对面的位子:“有什么话你起来好好说,否则也不必同我讲了。” 聂铎张了张口,见梅长苏态度坚决,只好站了起来,因喝了酒,一时头晕,跌坐进椅子里。 梅长苏见状道:“卫峥,你去问吉婶要两碗醒酒汤来。” 卫峥怕梅长苏出事,本来想说让飞流去,但见梅长苏一个眼锋扫来,只好领命而去。 梅长苏温声哄飞流去睡觉,才示意聂铎开口。 “霓凰——”聂铎从椅子里坐起来,梅长苏听到他对霓凰郡主的称呼,眼神微动。 “霓凰十四岁进京,那一年,常来赤羽营,我与之相熟,便对霓凰心生爱慕,可后来穆王府与少帅定下婚约,我便歇了心思,不敢作想。” 梅长苏点了点头,彼时霓凰不同于金陵城里娇娇怯怯的大家闺秀,神采飞扬,宛如烈焰中的九天凤凰一般,军中之人对这样的女子本就更生好感。 “半年前,我初至南境军中,见她早已退去当年的小女儿态,以一人之力,统领南境全军,治下极严,军纪工整,我出手破了铁索连舟,都不能让她有片刻的松懈,她数次追问,我又怕她心生疑窦,便让她看了真颜,她也曾问我,是否知道、知道少帅,是不是,是不是还活着······” 梅长苏眼底有一丝光泽,摇摇曳曳,快要寂灭。 “少帅,霓凰她一个人支撑着偌大的穆王府,背负着整个南境军,真的太苦了,她只是个女子,战场带来的伤也许不算什么,但她也同样需要一个肩膀,能让她有片刻的依靠。可能、可能她一个人真的走不下去了,居然······就真的接受了我,少帅,我知道,你们的婚约还在,她还是林氏遗孀,但我、但我太想守护在她身边了,我知道少帅瞒着她是迫不得已,可是,少帅您真的忍心让她一个人无望地等下去吗?” 梅长苏的目光定在聂铎身上,他这才明白,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卫峥同聂铎翻脸,什么样的事情才让聂铎说自己背叛了曾经的主将。 “少帅,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霓凰心里苦我知道,她迈不过心里这道坎,但她不知道您还活着,是我,是我明明知道真相还是背叛了您,您就是军法处置我,我也毫无怨言,请您不要怨霓凰,请您——请您成全。” 梅长苏的身子晃了晃,卫峥刚进门,见状连忙闪身扶住,对聂铎怒道:“你又发什么疯!你让少帅成全你什么!” 梅长苏微微闭眼,初时心神曳动,可现在居然渐渐平复,他睁开眼看着聂铎赤红的双目,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竟然恍惚起来。 “少、少帅?”聂铎也被这神情吓了一跳。 半晌,梅长苏的神色才恢复清明,他望着聂铎问道:“那你准备,以什么身份陪在霓凰身边?赤焰逆犯?还是一辈子易容、隐姓埋名,甚至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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