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胜一个出家人,对后宅里这些弯弯绕绕不感兴趣,他这次出来不过是为了透口气,在西门庆的陪衬下喝了两口酒,也不啰嗦,直言道:“从哪位开始?” 西门庆有些好奇,“不用呈上贵造?或者您再瞧瞧?” 所谓“贵造”,指的就是生辰八字。 “不必,贵造非我所长也,”公孙胜摇了摇头,“再者相面讲究‘相不独论’,我们给人相面不能单凭眼睛鼻子长得好不好来判定一个人。方才坐这儿一会儿,贫道就已把你们的声音形态看得差不多了。” 西门庆见他说得这么神,有些半信半疑道:“那情道长先给我看看吧。” 公孙胜似乎已经打好了腹稿,想也没想就道:“官人一生旺盛,多得妻财,目下透出红鸾天喜,命犯桃花。不过阴水太多,今年过去了恐有骨瘦形衰之病,还望行事三思。” 西门庆笑了笑,没太放在心上,转而叫了吴月娘等妻妾过来,让公孙胜再给她们算算。 公孙胜侃侃而谈,不光是相面,就连一些微小的健康问题都一一指出。如此引得西门庆心中嘀咕,莫不是提前做过调查,随手一指,拉了个婢女过来,“道长,你再看看她。” 被点名的赵淳楣一脸懵,端着托盘下意识站在原地。 公孙胜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坐直了身子。 “此位小姐五官端正,骨骼清奇,两额朝拱,财禄绵长,行步若飞仙,声响神清,贵!贵不可言啊!” 许是难得瞧见这么好的面相,公孙胜也彻底来了兴致,对着赵淳楣仔细端详,一边欣赏一边啧啧称奇。 然而看着看着就看出不对劲来了,此时正值晌午,外面的阳光打在众人身上。公孙胜注意到赵淳楣两眉之间到发迹上处于额头最中的区域隐约间有块方形的骨头微微隆起,若是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但如今少女正对着光,再加上他目力了得,盯了半天确定是这样。 “伏羲骨……”公孙胜呆住了, 整个人僵在原地。 古博物志有云:“金龙头上有物,如博山之形,其精灵之结晶,完全凝聚於此,有此灵物,方能嘘气成云,扶摇直上,飞升于九天也。” 换句话说,这块骨头大多意味着帝王之相,主大富大贵,大名大寿,一辈子最次最次也能混上个开疆辟土,封侯拜相。可现在问题是,这块世间少有的伏羲骨,怎么长在一个县城丫鬟身上。 “道长?公孙道长?”西门庆见他半天不动,忍不住开口提醒。 公孙胜回神,只说自己有些吃酒吃多了,对着主家表示歉意。 一旁看戏的李娇儿掩嘴笑道:“恐是酒醉耽误了道长的法力,怎地一个下人丫头还看出大富大贵之相了,难不成她还能进了宫里当娘娘?” 周围的婆子媳妇也一并嬉笑起来,就连西门庆都勾起嘴角。 倘若是原来的庞春梅在这儿,此时怕是已经炸锅,非得张牙舞爪地与其他人打起来不可,但赵淳楣实在懒得与人吵,爱笑随他们笑好了。只是如此在公孙胜看来,愈发显得其波澜不惊,气定神闲。 于是在辞别之时,想让对方送自己一程,理由是之前看相可能看得不准,想要再跟本人研究下找出问题出在哪里。 二仙山罗真人颇具盛名,春梅又只是个丫鬟,西门庆自然应允。他本来打算一同出门顺便去找潘金莲偷、情,李娇儿等妾侍趁机上前拉着丈夫撒娇说已经下午了,刚吃完酒不若留在家中歇息,西门庆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最后在主家的吩咐下,赵淳楣只好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鹿皮披风,顶着小雪打着伞与公孙胜出门。 行了几步,公孙胜表情复杂,几次欲言又止。他原本就是个心不净的道士,往日跟着师父修道就十分向往红尘。毫不夸张的说,假如赵淳楣是个男的,他立刻拜倒在其脚下,跟着对方创下一番事业,可这家伙偏偏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所以就令其十分纠结。 半天,有些不死心的公孙胜又试着开口道:“能否问一下庞娘子的生辰八字。” 赵淳楣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长不是不擅长算这个吗?” 公孙胜尴尬地笑了笑,他总不好说之前没给那些人算其实是因为自己懒。 见此赵淳楣体贴地没有多问,不过她穿越才几个月,原主的生日也不知道,于是就将自己上辈子的出生日期报了上去。 公孙胜收到后先是掐指,越算眉头越紧,最后干脆从身上摸出几枚古朴的铜钱来回摆弄。没一会儿,面色大变,惊恐地望着赵淳楣,猛然间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跌坐在地,还打翻了身后的小摊。 “公孙道长!”赵淳楣连忙上前想要将人扶起,结果公孙胜一把把她推开!连滚带爬的站直,一边挥手一边后退道:“不不用!我没事!你别过来我回去了!” 之后转身撒腿就跑,只留下赵淳楣满脑袋黑线。 emmmm……哪里来的癫公…… 摇摇头,她只当自己倒霉,认命地弯腰帮被殃及的摊主捡散落一地的炊饼。 旁边看戏的半大孩子连忙拦下,“不用不用,我认得你,姐姐是西门大官人府上的吧,雪大再脏了衣裙。” 赵淳楣望着少年微愣,旋即想起此人不正是那日卖梨的郓哥,所以这个卖炊饼的男的是…… 果然,伴随着一张黢黑可笑的脸,身高不到五尺的武大郎艰难地从后面站起来。 他手里抓着几个炊饼,心疼地擦拭着上面的黑灰。 “行了行了,早就跟你讲过让你弟弟武都头给你在衙门附近弄个摊位,那儿不光生意好,你兄弟俩个平日还能有个照应。”郓哥埋怨道。 武大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副模样,让旁人见到不是得耻笑我兄弟,他刚到衙门,我自然得替他着想。再者你说的地方生意是好,但收的摊位费也高,这两年我攒钱还想帮兄弟说门好亲事,剩下的以后再说。” 他言辞恳切,倒是叫一边的赵淳楣怔住了。她上辈子是得癌症死的,死之前挣扎了好些年,各种手术费医药费都是她父母哥哥努力挣的,为此她哥甚至卖掉了房子,即便如此困难,也没有丝毫怨言,反而一直安慰鼓励她。 穿越至今,赵淳楣一直忙于生存,直到听到武大郎的话,才想起这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前世。 不知道父母兄长现在过得怎么样,她想家了…… 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十几个铜板递了过去,表示就当是给武大的补偿。 武大郎连忙摆手,不管郓哥儿在旁边拼命冲他使眼色,憨笑道:“娘子莫要如此,不过是脏了几个,我拿回家自己吃了就是,你们也过得不容易,补偿什么。” 赵淳楣推脱不过只能作罢。走之前看了看武大,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出口,最后眉头紧皱,有些纠结地回去了。 -
第3章 强留的爱情注定不会撑得太久。 西门庆只在家留了两日,便跟火急火燎地又去找潘金莲幽会,任由一众妻妾醋海翻波。 家里主人气不顺,做下人的自然也不敢多生事,一个两个都恨不得夹起尾巴。赵淳楣趁着这段空闲,又恶补了一番北宋常识,小到柴米油盐,大到国情局势,用了好几天,总算是对当朝有了个粗略的了解。 和正史上差不多,此时正值王朝末年,国家内外交困,当朝皇帝宋徽宗只醉心享乐。在其纵容下,贪官污吏们四处搜刮民脂民膏,赵淳楣穿越的这几个月,就见县衙的小吏上门索要钱财,为当地凑齐“米饷纲”。 在宋朝,“纲”是运输队的一个编组,如江南地区,专门为天子运送花石的船队叫作“花石纲”,专门运马的叫“马纲”,送生日贺礼的叫“生辰纲”。阳谷县地处中原,没什么特产,只能上交点米面杂粮了。西门家在当地也是大户,即使这样还要受官府盘剥,其他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 叹了口气,赵淳楣有些发愁。 说句实话,哪个穿越者不想着大手一挥,王霸之气四溢,之后书中那些历史名人纷纷拜倒在自己脚下。尤其是若按照历史进程,还有八、九年金人就要南下,到时候汉家千年不堪回首的梦魇——靖康之变就要爆发,半壁江山沦陷,从王公贵族到贫民百姓惨遭屠戮蹂躏。 可问题是自己穿越也没带个什么金手指,阳谷县在北宋不过米粒大点儿的县城,别说是她,就算是这具身体的主家西门庆,放到首都东京,屁都不是。 想到西门庆,赵淳楣又是一阵子头疼。在这位色中饿鬼手底下讨生活,就算逃的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要赎身的话,她打听到当年西门家买她是花了十六两银子,如今怎么也要翻倍。 盘点了下原主留下的财产,满打满算一共十二贯钱,其中十贯还是自己来之后得的赏,一个细金镯、两根素银钗子,这便是全部了。抿了抿嘴,她必须得想个其他办法搞钱了。 正思索着,突然,不远处传来下人们的大喊:“哎呦!爹爹回来了!爹爹受伤了,衣服上全是血!” 通过之前麻六上门的事儿,大伙心中更加确定了西门庆顶梁柱的地位,导致现在府里人一听其有什么事儿立刻紧张得不行,婢女小厮们满屋乱窜,惊惧无比。 摇摇头,赵淳楣起身,先是让几个小丫头去打盆热水送到里屋,接着又去找了做客在家的大夫,等领着人进屋后,方才把已经被人包围的西门庆解救了出来。 经过仔细检查,很快就确定了男人并无大碍,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我都说了没事儿,你们一帮人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西门庆接过下人递来的布巾,一边擦拭一边埋怨。 吴月娘几个惊魂未定,被训斥了一番讷讷说不出话来。 如今满屋狼狈,而面色平静,连头发都丝毫未乱的赵淳楣就显得尤为突出。在得知连大夫都是她请来的后,男人挑了挑眉,心中微动。 第二日一早,赵淳楣刚起床洗漱完毕,就被西门庆带走,两人一路往西行,很快就到了王婆的茶水铺。 才一进门,便看见一位长相艳丽的妇人坐在门口,正是之前有一面之缘的潘金莲。她见了西门庆面上先是一喜,接着转为哀怨,泪眼婆娑道:“大官人 害得我好苦,不如日后断了吧,谁叫咱们命中无缘呢。” 西门庆连忙上前抱住妇人,柔声道:“我怎忍心跟娘子断了。”两人就这样互相爱抚了起来。 被迫成为他们play中一环的赵淳楣:“……” 这时候还是王婆从后门走了过来,见到亲热中的二人捂嘴笑道:“哎呦我的大官人,你说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把家里的丫头带来了,老身这儿地小,可都要坐不下了。” “自然是不敢叨扰王干娘。”西门庆慢悠悠放开妇人,“我昨日打了那癞树皮一顿,担心金莲吃排落,便想着让她在您这儿住上些日子,至于给那武大喂食喂水一事,就由我这丫鬟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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